“檀博士，快好了吗？”

檀寻咬着手电踩在梯子上，斜挎工具包，握着工具专心致志修着焚化炉顶端的转化器。

闻言他分出一只手向下比了个OK的手势，用力拧紧最后一枚螺母，收起扳手，从梯子上轻盈地一跃而下。

“修好了，这样焚化炉燃烧会更充分，转化效率也会有所提升。”

“太感谢您了，檀博士！”焚化组李组长千恩万谢，“您来我们焚化所一个月，好事做了一箩筐！明明是提纯组的人，还总来给我们焚化组帮忙，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才好。”

“同事之间，应该的。”檀寻礼貌地点点头，“李组长，我先走了，安博士还在等我回去继续实验。”

蹲守在焚化组门口忧心忡忡的安明深看到檀寻出来，立刻跳起来跟在他后面，“檀寻，我真是不明白你，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和我一起住在实验室盯着实验进度，怎么总来做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真是急死我了……”

“好好好，你别急。”檀寻四两拨千斤，安抚道，“反应速度已经催化到最快了，我们现在回去时间刚好。”

安明深喜上眉梢，不再啰嗦檀寻，碎碎念起乱七八糟的字母公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

檀寻走路带风一般快步走向提纯组实验室，推门而入。

“桥姐。”

“回来了。”林桥把手里的试管递给身边的赵药药，“小檀，明深，你们过来。”

她一边摘手套一边掏出钥匙，打开了培育室小门，“要开始了。”

培养皿中是一颗蓝色的心脏，散发着幽幽蓝光。

檀寻屏住了呼吸，不敢眨眼，看着林桥按下开始反应的按键。

一股蓝色的催化试剂注入培养皿中，缓缓溶于营养液，那颗跳动着的蓝色心脏，一点点变得透明、坚硬，最后变成灰蓝色晶体，美丽得宛若天成。

蓝石。

第一颗人工培育的蓝石。

“成功了？”安明深轻声问道，唯恐惊扰了什么。

“成功了。”林桥摘下眼镜，按捺住激动澎湃的心潮，佯装无事按了按眼角，转向檀寻。

“檀寻，你是我们最大的功臣。”

末世最宝贵稀缺的资源，最炙手可热的技术，都掌握在这个年轻的omega手中了。

不难想象，等待他的，是无尽的荣耀和尊崇，权力、财富、名声，对他来说都不再遥远。一个omega所能达到的最高成就，在他如此年轻时就轻易实现。

“太好了！”安明深终于反应过来，在实验室一蹦三尺高，激动地冲出门去，“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林桥也忍不住笑了，她刚想出去和组员分享喜悦，却转头看见沉默的檀寻。

他站得笔直僵硬，一动不动盯着培养皿中如蓝宝石般美丽耀眼的石头，眼中满是警惕抗拒。

“小檀，有什么问题吗？”

檀寻蓦然惊醒，他勉强扯出一个笑，“没事，桥姐。太顺利了，顺利得让我没想到。”

他摇了摇头，喃喃自语，“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林桥放下心来，笑着勾过他的肩膀，“好了好了，你就是太谨慎。下班！我们去好好庆祝一下——”

实验室里早已一片欢呼声，赵药药兴冲冲跳过来紧紧抱住檀寻和林桥，“桥姐，阿寻，你们太棒了！人工培育蓝石终于实现啦！”

林桥罕见地开怀大笑，脱下白大褂随手一扔，搂住赵药药的脖子掐她的脸，“提纯组全体下班，我请客！”

她把培育室钥匙扔给檀寻，檀寻接过，看着一群人喜庆地吵吵嚷嚷出了实验室。

他回头看向培育室，培养皿中的蓝石依然散发着迷人的柔光。

如同蓝色的眼睛，那只在他永恒的噩梦中出现无数次的蓝色眼睛。

他打了个寒噤，快速锁上了门。

悬浮着的蓝石光芒明灭，好像眨了下眼。

******

军部。

军统部大厅人来人往，人声络绎不绝。梅旬失快步进了洗手间，关上门隔绝外面喧嚣。

他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额角骨相锋利，棱角分明。刚刚执行完任务的脸上泥土血迹斑驳，依然难掩一副俊秀的好皮囊。

他抬起手，一点点擦去了脸上的血迹，掬起一捧清水拍到脸上，闭上眼睛，任水珠滚落。

成为一名优秀的统帅，还需要多久。

他抬起头，对着镜子扶正衣领，阔步走向统战部大厅。

“梅上校！”“梅组长！”梅旬失微微颔首，一路目不斜视，直奔会议厅。

与会军官陆续到齐落座，梅旬失自觉坐在了长桌最边缘的位置。

“各位久等了。”戴议统帅姗姗来迟，大步流星走向主位落座，直截了当抛出今日议题，“鸿源核废弃区的事情，想必大家都有耳闻，我就不多废话了。”

“一个废弃十年的核工厂，自三天前起突然持续不断向外发射无线电信号——‘速来’。此事蹊跷，疑点颇多，基地该如何行动？各位怎么看？”

戴议统帅右手边的老将军清了清嗓子，率先发言，“风险与收益并存，此事一出，众基地都蠢蠢欲动。我们基地距离鸿源核废弃区最近，应当机立断，抢占先机。”

“梁上将说得有道理。”

“我赞成梁上将。”

众人纷纷应和，忽然一个不和谐声音响起。

“都想分一杯羹？哼，也要看是甜汤还是毒药！”

梅旬失抬头，看向了对面发言的年轻人。

年轻人将一头脏辫束成利落的马尾，军装穿得皱皱巴巴，脖颈处扣子没系，衣领随意地散开。他迎着众人目光挑衅一笑，慢悠悠翘起了二郎腿。

“我说各位将军老爷，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信号，也太不拿我们底下人的命当命了吧。”

坐在他旁边的中年人眉头皱起，“陆少校一向言行不羁，让各位见笑了。”

“不过陆少校所言话糙理不糙，”中年人展开地图，在一处敲了敲，“这是鸿源核废弃区，这是我们基地，二者直线距离虽近，但要跨越一片荒野沙漠。沙漠环境复杂，丧尸大量出没，且掩体较少，补给匮乏。对战士们来说，是极大的挑战啊。”

“这……张少将所言不虚。”

“实在是两难啊！”

“到底如何选择，还是请统帅定夺吧！”

会议桌上一时议论纷纷，戴议摇头叹息，放下了茶杯。

茶叶在茶杯中颠簸沉浮，最终还是缓缓落于杯底。

“自从我与诸位并肩奋战，一手建立基地，已经十年了。”

“在这十年里，如果有一刻我们放弃了向外探索，仅仅以留存为目的，都不会有今天几十万人口的大型幸存者求生基地。”

戴议坚毅的目光看向每一个人，最后落在座尾全程沉默的梅旬**上。

“旬失，你怎么看。”

梅旬失起身，郑重行军礼。

“但听统帅安排。”

“若决定出征，旬失先行请缨。”

“好！”戴议抚掌大笑，“即刻任命梅旬失为鸿源核废弃区临时调查队队长，十日之内启程。”

“是。”

“诸位没有异议就散会吧，旬失留下。”

众人纷纷起身离席，只剩下梅旬失对面吊儿郎当的年轻人。

“展襟？”

陆展襟放下二郎腿坐直了身子，他举起手，“统帅，我有一个请求。”

“你说。”

他站起身，走到了梅旬失旁边，“我请求做梅上校的副手，和他一起行动。”

“哦？你刚才可是不赞同远征调查的。”

“我转变主意了，统帅。”陆展襟正色道，“是我太幼稚，希望可以跟着梅上校学习学习，为基地多做一点贡献。”

戴议怎会不知他一本正经地胡言乱语，无奈招手，“准了，退下吧。”

“好嘞，谢谢统帅！”陆展襟随便一拱手，意味深长看了梅旬失一眼，勾起嘴角，侧身狠狠撞了一下梅旬失，背着手哼着歌，步伐轻快离开了会议室。

戴议好笑地摇摇头，“这个陆展襟，是个可用之才，就是太小孩心性了。”

梅旬失低声道，“有幸和陆少校合作过几次，是个很好的队友。”

“基地的年轻人都像你这么稳重能干，我就放心了。”

“统帅，您留下我有什么事吩咐。”

戴议靠在主座椅背上，换了个放松的姿势，“旬失，坐吧。”

“不敢。”

“是私事，不用那么拘束。”

梅旬失点头，“您说。”

“基地能源所新得的人才，听说他主持的人工培育蓝石项目进展很快。”

梅旬失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厉害得有点太过分了，让人感觉不对劲啊。”

梅旬失嘴唇动了动，“统帅……”

戴议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紧张什么，师父又不是棒打鸳鸯的大反派，只是提醒你几句。”

“看好你的omega。”

听着戴议脚步声渐远，梅旬失闭上了眼睛。

******

“梅旬失，你回来啦！”

檀寻兴高采烈把他按到椅子上坐下，去厨房把菜肴一碟一碟端上桌来。

“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梅旬失拿起筷子尝了，“很好，是你做……”

“是我特意给你打包回来的剩饭呢。”

“哦。”

“蓝石培育成功了，这是庆功宴，桥姐请客。我想回来陪你一起吃饭，吃了一半就先打包回家了。”

“你呀……”梅旬失失笑，“怎么连吃带拿的。”

檀寻眼睛亮闪闪，“这是我外出狩猎得到的猎物！收下我的猎物，就要陪我过发情期！”

“咳咳咳……”梅旬失一阵猛咳，“哪有omega，把这个天天挂在嘴边的。”

“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梅旬失喝了一口水，偏头注视着他的眼睛。

檀寻安静了一瞬，刚想说话，alpha的脸猛地凑了上来。

两人的脸距离极近，鼻尖几乎要碰上。

“快了？”

梅旬失持续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问道。

“就、就这几天吧。”

“我知道了。”他笑了一声，alpha温热的气息喷得檀寻脸颊发烫。

“我会请假的，一周时间都属于你，檀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