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绝呆了那么一霎,回头便见铁栏外那人神情淡淡。
拿人吹牛皮被人听见,还真是尴尬。
“不了不了,大晚上的。”卓绝讪讪道,“我先睡了。”
言毕面对着墙壁往旁边一趟,瞬间装得跟熟睡了一样。
没人说话了,但身后也没动静,难道无厌过来看完,还不准备走?
卓绝皱着眉回头瞄一眼,那人还真的就站在哪儿,眼睛还就朝着自己。怪不得刚才如芒在背,总觉得身后凉凉的。
卓绝有点难受:“大人,你不回去歇歇?”
无厌淡淡道:“你不是说,我不看着你,你就跑么?”
卓绝道:“你在前边坐着看书,足够了。”
无厌冷哼道:“你若是不犹豫,直接冲出去呢?”
卓绝道:“可大人这样一直盯着我,我害羞。”
无厌又是冷冷一哼,不置一词。
卓绝道:“大人你知道吗?如果一直盯着一个人看,会越看越顺眼,把人记进心里,越看越喜欢,以后就改不过来了。”
无厌皱眉:“歪理。”
卓绝好心道:“所以你还是别盯着我了,到时候你喜欢了我,没结果的,受伤的是你自己。”
无厌的眉拧得愈发紧了一点,似乎有点想开口让他闭嘴。
卓绝正色道:“毕竟,在下是个浪子,是一匹无拘的野马,爱上我,你得有一整个草原。”
无厌阖上了眼,深吸一口气,然后又睁开:“把他嘴给我堵上。”
卓绝吓得捂起了自己的嘴。
无厌目不转睛地盯了他半晌,最后竟然就转身走了。
卓绝只听到那边传来的一句话:“算了,你们看紧他。”
听到这句话之后,卓绝心中悬起的石头,就落下了,捂住嘴的手也放下了。
过去门口张望几下,见无厌的确是已经走开很远,才又坐回墙角。
那个人竟然就那么放过了他,感恩!嘴要真被堵着,那可真是太难受了,比捆着他还难受。
“喂,前辈。”卓绝逃过一劫,又开始觉得无趣,便朝旁边唤道。
隔壁的老贼头没有回应,闭着双眼躺在地上,看模样像是睡着了。
刚刚不还很清醒吗?怎么睡那么快?
卓绝挪过去些,观察他片刻:“喂,老头?”
老贼头翻个身,开始打起呼噜。
卓绝冷嗤一声,百无聊赖地躺下。这样大喇喇躺着还很放松,很舒服。
他望着牢房顶叹气,叹了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在这牢里连日光都看不见,他都不知道时间究竟过了多久。狱卒隔一段时间,就会来送一次饭,先是白粥和咸菜,然后是白饭和咸菜,再然后还是白饭和咸菜。
这样送过三次,第四次又变成了白粥和咸菜。不用细想,这就是一日三餐了,卓绝靠着狱卒送来的食物分辨时间。
在狱卒第三次送白粥过来的时候,无厌终于露了面。
卓绝知道,这回是等到宫清绝捞他来了。
“怎么又是白粥,我看见都发怵。”卓绝瞧着那光是看着就寡淡无味的食物,险些犯恶心。
无厌微微皱眉:“不要耽误时间。”
卓绝叹气:“那就不吃了,这样最不耽误时间了,走吧。”
站起来拍拍衣摆上的灰,听见无厌道:“赵王世子此行,有黑衣旅随行在侧,你就别想着跑了。”
国之精锐黑衣旅,一个个都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军人。现在看守他一个武功平平,只会些旁门左道的小人物,他没什么机会逃。
他闻言不由叹息:“我都答应世子了,怎么会跑?我就那么像没品行没道义言而无信的人吗?”
没人接他的话,无厌早已背过身去,用行动间接催促他快点走。
卓绝只能朝唯一一个会理他的人打招呼:“前辈,我先走了,后会有期啊。”
老贼头闭着眼躺在那边,听见声摆摆手,算是给了卓绝点面子,让他显得不是那么惹人厌。毕竟这两天唠嗑的情谊,还是有的。
洞明司的人把他押到赵王府门口,那处已经停了几辆马车。周围还跟了不少黑衣军士,皇家的面子就是大,王爷世子出个门都得让黑衣大军跟着。
无厌前去朝其中一个衣着比旁人显眼不少的男人道:“许将军,人已带到。”
黑衣将军点头:“有劳无厌大人。”
两人还没客套上,大门口那边忽地嚷嚷起来。
无厌回头一看:“那边是怎么了?”
王府大门口守卫把一个姑娘拦了下来,正大声呵斥。
卓绝也看了一眼,那姑娘还挺眼熟,是那日在行云楼残骸遇到过的,似乎是叫“水芸”来着?
水芸向守卫道:“宫清绝公子……不是在赵王府么?求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是他的朋友想见他……”
守卫不耐烦道:“前两天来的也是你吧?之前轮值的兄弟没跟你说吗?赵王府不是你能随便进的地方!”
水芸摸出一锭金子:“我不进去,只求通报一声,传句话给宫清绝便好。”
守卫摇头:“不可以,你给再多的钱都不可以,那是世子的人,世子没点头,就是不行。”
卓绝啧啧道:“这小姑娘还真跑来王府了?”
水芸还不死心,仍是苦苦哀求。两个守卫显然被她弄得愈发没了耐性,语气都凶得吓人。
两边争执不下,忽地听得一轻柔男声道:“何故如此喧哗?”
守卫登时回头行礼:“世子,清绝公子。这人非说自己是公子朋友,要找公子。”
那说话的自然是宫清绝,仍是那花枝招展的打扮,即便用了脂粉,画上艳丽妆容,却还看得出他是个男子。但他的容貌又生得过于精致,就算是这样的打扮,也不会让人觉得怪异,反倒是有一种雌雄莫辨的诡异美感。
他此时与那位赵王世子一同缓缓迈步出门,目光一与水芸对上,眼里瞬间闪过一丝慌乱。
水芸见了他,登时喊道:“阿辰!”
世子神色变得有些危险:“她是谁?怎么唤你本名?”
宫清绝转过眸来,只望着世子:“以前在行云楼伺候我的丫头罢了,一起待了几年,便熟络些。”
世子一声冷哼:“你现在是赵王府的人,便不要与这些秦楼楚馆里的人来往了。”
宫清绝余光扫了那边有些无措的水芸,朝世子软声道:“自然……我知道分寸……不过她也就是个小姑娘,脑子一根筋,现在还以为她能见我呢。便将她打发了去,不为难她了。”
“让她走。”世子吩咐完,语气稍微柔和些许,又朝宫清绝道,“上车。”
眼见他们两人携手同上一车,被车帘遮了身影,水芸大感失落,一时之间不知该去该留。
卓绝把这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又想起先前听到的事来。着那晚那位梅姨所说,宫清绝为了给这姑娘重获自由,可是把自己都搭进去了。如今表面上冷冷淡淡,只当水芸是个伺候自己的丫头,遮遮掩掩,反倒更耐人寻味。
一看这两人之间就有点故事,而且这故事还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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