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哎哟!”

听闻一声痛呼,阿泽回神望去,就见妙心被门槛儿绊了脚,摔在地上,正扶着门框爬起来。

阿泽奔过去时,妙心摇摇晃晃站起身,不料两脚踩在了衣袍上,惊呼着又要往前栽去。

阿泽眼疾手快扶住她手臂,却止不住她倒地的趋势,两人一同跌在地上。阿泽下意识将她护在怀里,嘭地一声,他后背着地,妙心则稳稳地趴在他身前。

阿泽顾不得背上的痛感,连忙将她推开些,问道:“师父可有摔疼?”

妙心两手撑在他身上,迟钝地反应了会儿,也问:“你摔疼了吗?”

阿泽摇摇头,见她面上并无痛色,才放下心来。

如此近距离,她身上的酒香扑面而来。阿泽就着月光将她端量——这嫣红的脸颊,滴血般的红唇,果真喝酒了?

“师父喝酒了?”他问道。

“嗯。”妙心道:“为师出去办点事,饮了几杯。”

她滚热的呼吸带着浓重的酒味喷洒而来,他眉头蹙起,这何止是几杯?

师父鲜少饮酒,也就在他每年生辰时小酌几杯。何曾像今日这般,就似在酒坛子里泡了几个时辰。

妙心攀着他的肩膀,想爬起身,却因酒劲上来而腿脚虚软,复跌回他身上。

她气喘吁吁地坐在阿泽腰上,心中嘀咕:哪个说酒可消愁,这愁没消,力气倒是消光了。

她白日因姑姑的事心境不佳,遂出门去附近的山上吹了半日冷风。等到夜幕来临,恐阿泽忧心,便匆忙赶回王宫。

飞过宫门上方,不期看见那位给暹于昇端茶的婢女秋梨趁夜黑悄悄溜出宫。惊奇的是,宫门侧门的护卫竟也不盘问,直接放她离开。

为查证实情,她转而跟上前,最后来到了太子殿下醉生梦死的花楼。

她方才对阿泽所言不假,今晚的确是去办事。但也着实因心中愤懑难纾,而在花楼饮了些酒。她酒量素来奇差,今晚能在豪饮六盅后还能准确无误地寻着位置折返回来,实属不易。

她持住所剩无几的意识,御剑赶回来歇息,却被一道门槛给破了功、泄了气,这会儿更是浑身使不上劲。

妙心摇头晃脑:“为师成了只软脚的虾哩!”

听这自嘲,俨然醉得不轻。阿泽不指望她能自己站稳身,遂起身将她抱起来,往床榻走去。

待帮她褪去鞋子和外裳,把她放在床头靠着,他起身道:“我去帮师父烧些热水洗脸。”

片刻后,阿泽端着温水回来,却见她双目紧闭,不知是在歇神还是已经睡了。

阿泽轻手轻脚地将水盆搁在床边的凳子上。他坐在床边,将纱布拧干,帮她擦脸。擦了没两下,只见一滴泪珠溢出眼眶,顺着睫毛滑落下来。

阿泽错愕地看着一滴又一滴的泪从她眼眶流出,紧接着泪水似开闸,越涌越多,最终连成了线。

他从未见过她落泪,在他记忆中,师父脸上时常挂着灿烂的笑靥,仿佛没有什么忧愁烦恼。即便是在道观的后山瞧见两只蚂蚱打架,她都能兴致勃勃地观看,一边笑哈哈地打趣。

此刻见她脸上挂着两行泪,怎不心疼。

阿泽执纱布拭去她脸颊的泪,问道:“师父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妙心缓缓掀开眼皮,红彤彤的双眼盈满泪花。她嘴一瘪,扑进他怀里,紧紧揪着他衣裳,沙哑道:“我心里甚苦……甚苦……”

她心中苦不堪言,替姑姑委屈不值。

若不是因为这个情劫,她定会不顾一切回去天庭。即便姑姑与风神清风再无缘可续,她也要为姑姑出一口恶气!

一个是喜新厌旧的负心汉,一个是狡猾阴险的插足者,她怎容那两人将姑姑伤得肝肠寸断后,还恬不知耻地给姑姑送上婚柬。

阿泽不知她心中所想,安抚地拍拍她的背,问道:“师父是哪里苦呢?”

妙心埋头哭泣不止,眼眶似崩了口的天,泪水如雨,哗啦啦地打湿他的衣袍。

她语无伦次地说:“我想彻底离开,就此作罢。死了便死了,死了我就能走了!可我还不能死……”

阿泽听言大惊,慌忙推开她:“师父今晚究竟去了何处?怎么一回来就说这寻死离开的胡话!”

妙心被他吼得一愣,眨了眨眼,眼泪即停。她呆呆望着他,半晌才恍过神来:“阿泽?”

阿泽:“莫非师父以为此刻在身旁的另有他人?”

妙心点点头,又赶忙摇摇头。她方才以为见到了龙瑶,正与她大吐苦水,原来是醉意朦胧间发了梦。

阿泽知她有事瞒着,问道:“师父今晚去了哪里?能否告诉弟子。”

妙心发泄了情绪,酒意便醒了几分。她揉揉眉心,随口就回:“花楼。”

花楼便是春.楼,因太子殿下近日来混迹于春楼,国主便下旨命令所有春.楼,必须更名为花楼。花楼里的人不可叫做妓,统称为花娘。

阿泽显然没法接受这个回答,惊诧道:“去花楼做什么?”

谈及此,妙心来了兴致。她将泪脸一抹,两腿一盘,唠扯起来:“那花楼里头竟建有一座象姑馆,为师没来得及女扮男装,只好佯装寻花问柳去了象姑馆。而后叫上两个相公,一起在屋子里喝酒,顺便……”

话未说完,忽闻咔嚓声响。妙心循声看去,就见阿泽将床沿的木板给捏碎了一块。

“师父叫了相公?”阿泽的声音愕然拔高。

妙心视线落回他脸上,老实地嗯了一声。若不如此,怎能掩人耳目,暗地里探查情况。

阿泽只觉血液冲脑,若再刺激,必然溢血而亡......就听妙心大大方方地分享今晚见闻:“那里的相公搔首弄姿,颇有些搞笑,不过姿色的确好过那些去花楼寻乐的男子。”

咔嚓一声,床沿又被阿泽捏碎了一块。

妙心忙抓住他的手,制止道:“这床不经捏,你别再瞎使力!弄坏了王宫里的物品,为师可赔不起。”

阿泽只关心她今晚跑去花楼做了些什么,压了压情绪,问道:“师父只是与他们喝了些酒吗?”

妙心仔细回想,笑道:“那些相公许是习惯攀着女宾,即便我再三推拒,他们仍宽衣解带,非要为师摸两把才满意。为师实在盛情难却,又不好叫人看出端倪,便……”

她话未尽,阿泽猛地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只怕继续听下去,这床会被他一掌震碎。

“怎么了?”妙心不明所以:“一副受惊吓的样子?”

阿泽一语不发站在床边,修长的身形将烛光遮挡。隐没在阴影中的轮廓紧绷得像根扯到极限的弦,似乎稍微触碰就会断裂。

他嗫嚅会儿,还是忍不住轻声问:“摸了吗?”

妙心愣了愣,才知他是接上她未完的话。嘿一声,摆摆手:“摸甚?为师又不是当真去花楼寻乐,小施诡术将他们弄晕就是。”

阿泽闻言大松一口气。咄嗟之间,心情跌宕起伏,好生刺激。

“为师即便真动了欲念,必然是阿泽这般清清白白的男子。”妙心酒意未退,调侃甚无禁忌。

她不过做个比方,听在阿泽耳中堪称暗示。

他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说:“弟子愿意……”又觉不妥,连忙续上一句:“愿意为师父献上一切。”

这番略似誓言的话在妙心耳畔荡了一圈,脑中蓦然闪现一段场景——她因醉酒被徒弟扶进屋,趁着酒意将抚养他的目的和盘托出:得到他的功力和精元。

这是轮回簿所记载的剧情,也是导致师徒二人关系交恶的始因,发生在他十九岁时。

此时与那描述的场景竟意外地吻合。

妙心暗自忖量:倘若提前完成了这段剧情,历劫的进程应当也会提前。只要该经历的都经历,提早结束岂不美哉。如此,她便能早日回天庭......

今晚着实被酒壮了胆,妙心也不顾忌剧情时日差别会造成什么后果。

一旦决定,她将被子豪迈地掀开:“既然愿意献上一切,那就来吧!早来早完事!”

阿泽面纱下的双眼隐在暗中,妙心瞧不清他的神色。只听他浅浅地笑了一声,回道:“好啊。”

“你知道为师要作何吗?”她问。

阿泽点点头:“知道。”

妙心坐正身,严肃地看着他:“为师可是要夺取你最为珍贵之物,你当真愿意?”

阿泽毫不犹豫:“愿意。”

妙心错愕,这耗元减寿之事,他竟公然不惧。按照剧情,他不是该吓得慌忙逃开吗?

阿泽坐在床沿,四目相对时,眸光刹那深沉:“师父其实说错了,那并非弟子最为珍贵之物,但弟子愿意献给师父。”

怎料他如此有孝心,妙心深感欣慰,拍拍他手,安抚道:“为师虽是第一次,但你别怕,为师会轻一些,尽量不弄疼你。”

阿泽反握住她的手,款款道:“弟子不怕疼,只怕疼着了师父。”

说罢,他单手揭开面纱,清俊的脸庞即刻映入妙心眼中。她啧啧夸赞:“相比象姑馆里那花枝招展的相公,果然还是阿泽最养眼。”

阿泽腼腆一笑,一手撑在她身侧,一手轻轻捧着她脸,倾身与她呼吸交缠:“在弟子眼中,万紫千红也不及师父一分秀丽。”

瞬息之间,妙心被他光采奕奕的眸子夺去神思。他眼中糅合了寸寸烛光,仿佛星晨倒映在湖中的潋潋波光。

趁她分神的工夫,阿泽低头轻巧地贴上她的唇。

妙心缓缓瞪大眼,这......这怎么亲上嘴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十六章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