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很多同你一样不信邪的人,但他们最后都失败了。”系统忽地变得严肃起来,“你可知道八十年前发生在七星城那场震荡修真界的死尸瘟疫吗?”
“死尸瘟疫?”顾照渊脸上顿时露出骇然之色,“你说的是那场修真界灾害程度名列前五,规模甚至能位于第三位的那场大灾害吗?那场灾害难道也是因为有人走火入魔不成?”
“正是!”系统叹声道,“当年那场灾难,由死乐道人挑起,他专修死灵法术,以百姓尸体为食,能将所食尸块的主人变作丧尸,当年那场灾祸,硬是诞生出了数万丧尸大军,上攻仙门下讨魔修,所过街道遍地脓液,丧尸嘶哑之声那是遍布荒野,搅得是人间动荡,人人惶惶不安啊。”
“上万人?”顾照渊咋舌,“那死乐道人是千年的猪精得了道了不成?否则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我懂了,这死乐道人修的是类似于花有缺的邪功,控制众多丧尸大军力有不逮,反被邪功反噬,走火入魔了对不对?”顾照渊摩挲下巴,“小说都爱这么写。”
“非也,别说力有不逮。死乐道人那精神力,就是再来几万丧尸也绝不在话下,走火入魔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到底是谁?”
“八十年前的天下第一大派七星门门主,上官曜!”
“什么!”顾照渊惊呼,“八十年前的正道魁首,一马当先结束众派纷争,平定修真界霍乱时代的那位上官曜?他怎么会跟死乐道人这种魔修搞在一起?”
“上官曜侠义心肠,年少时发誓扫荡世间不平事。而在约莫九十年前,有四大贼人横空而出,烧杀抢掠,□□妇女,无恶不作。上官曜心中愤懑,奉命出山剿敌。”
“等到他根据情报来到那四大恶人据点,却惊讶地发现四大恶人已死,死相凄惨。而据点只剩下了一位力竭瘫倒的文弱少年,浑身无力,甚至无法压制自己散发出的气息。”
“而这份气息,与击杀那帮贼寇的仙力完全一致。上官曜顿感震撼,心中明白是他杀了四大恶人,于是赶忙救治少年,护他醒来。”
“少年醒来,以为是恶人援兵赶到,只凄惨笑道:
‘若你想替你主子报仇,尽管动手就是。我张乐乐杀了人从不躲避他人的追杀,也从不向他人求饶。江湖事江湖了,只求一个快意恩仇!’”
“上官曜奇道:‘我瞧你身上正气凛然,定是正派人物,杀了四大恶人算是替天行道。’
‘我若是你,杀了这样的恶人再被小人趁虚杀死,定然心有不甘,你难道不是吗?’”
“少年道:‘那我想问问,为什么要称他们为恶人呢?’”
“上官曜说:‘因为他们杀人放火,为祸苍生。’”
“这下轮到少年好奇了:‘可我也杀了他们,我难道就不是恶人?’”
“上官曜道:‘你是替天行道,为他人血洗冤屈,怎能与他们混为一谈!’”
“少年此刻却忽然来了句不沾边的话:‘你观察过多少杀死过他人的人?’”
“上官曜不解,这少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少年沉声道:‘只要将刀刃递入他人喉咙、进了胸膛,那么对方就一定会死!’
‘千万别把世间的那些头衔强加给我,我只是一个凶手,一个递刀的人,仅此而已!世上所有杀人的人都是一样的,我也不例外,世间所有杀人的人,都是一样的人,无一例外!’”
“上官曜怔住了,他知道那少年说的是错的,可是这些话却仍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冲击,”系统像是在说书,“许久,他才像喃喃自语一样问:‘那我...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了解自己,往往比了解他人要难得多。”顾照渊动容:“那少年又说了什么呢?”
“我不知道你是怎样的人,可我非但不想杀你,还想和你喝两杯酒。”系统道,“说完这话两人都笑了,尤其是上官曜。”
“他说,原来我是这样的人,那还不错。”
“原来我是这样的人。”顾照渊咀嚼着,道:“可你说了半天,还是没说那死尸瘟疫是怎么回事。”
“两人坐而论道,畅谈三天三夜。奇怪的是,谁也没能说服谁,反而彼此都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善恶论,上官曜坚信善恶有道水火不容,而死乐道人则坚持世无善恶,无愧本心就好。”
“期间,死乐道人也问他:‘那依你之见,我岂不是个坏人了?’”
“上官曜坚定地摇头,只道:‘世上之事,论迹不论心,无论你在他人眼中什么模样,可你击杀四大恶人,手握强大的力量却不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你不仅是好人,在我心中,甚至是这全天下绝无仅有的善人。’”
“死乐道人不禁为之动容,内心震颤。”
“这两人后来结为好友,互为鱼水,从此如影随形,闯荡人间。”
“期间,死乐道人更是仗义行事,帮助挚友上官曜剿灭无数贼人,正是有了他的帮助,上官曜才能平定修真界的霍乱。两人游乐人间,举手并进,于高山流水处共奏弦音,好不自在。”
“可是,一切都变了,连同两人的美好一同破碎了,在那个八十年前的夜里。”
“什么意思?”
“上官曜名声太大,树大招风,自然引得他人觊觎。源头有了,还缺手段,要用怎样的手段才能让他痛苦一生,恨不得自己杀了自己呢?”
“有了,上官曜除魔卫道一生,嫉恶如仇,视邪祟为一生之敌。若他自己就是那个最大的魔的话,身败名裂还不简单吗?”
“那年冬天,上官曜被人设计,走火入魔。”
“死乐道人望着那狰狞的怪物几近崩溃,他看着那它那空洞却仿佛流淌着岩浆的眼睛,心中想起的是两人曾走过的青山碧水。”
“君子上善若水,上官曜却最怕水景,他想起每每经过瀑布川流时心中都会有些害怕,这份害怕深藏心中,却还是被死乐道人发现了。”
“死乐道人想起他看向那双有神的双眸,问他:‘你害怕水,为什么只愿藏在心中而不肯说出来呢?你我二人早已相处许久,莫非你还怕我笑话你不成?’”
“他又想起上官曜的的回答:‘因为你喜欢看水,而我是个不愿扫他人兴致的人,仅此而已。’”
...
“不知道你有没有很用力地抓过泥土,如果你抓过你就知道,无论你抓得再紧再用力,泥土都迟早会慢慢散出你的手心...”
“死乐道人就这样跪在地上,五指深陷泥土,死死攥着那泥土,指尖掐出血来都难以放下。直到那怪物朝他攻去,直到那泥土落地归根,他才终于拔出剑来。”
“死乐道人绝望了,绝望得几乎看不见世上其他的事物,世界除了那个怪物外仿佛都变成了灰白色,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光辉。”
“而那个怪物的皮囊下,是那个双眼有神的男人,是那个害怕流水身旁却总有水声潺潺的男人。”
“周围似乎又响起了水声,他绝望地挥剑,嘶哑着嗓子说你的正义呢?你的徒弟跟同门都等着你出关,可你去哪了...那个嫉恶如仇、那个意气风发的七星门门主上官曜呢...你把他还回来...你把他还回来啊!!!!!”
“两人血战九天九夜,没人知道死乐道人是怎么赢的,只知道他出来后一步也不曾停歇,二话不说就往外寻找解决走火入魔的方法。
“也多亏了他的研究,解决走火入魔的方法终于得以被大众熟知。”
“只是得知这个方法的代价,未免太惨痛了些。”
系统说道:“要想解决走火入魔,首先要让对方获得清醒,其次,要在对方清醒的那一瞬间让对方意识到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事物,这才能让对方拥有向死而生的勇气,破除走火入魔这个状态。”
“听着似乎并不惨痛?”顾照渊问。
“可告诉大众这个办法的,却正是死尸瘟疫!”系统道:“死乐道人为了让上官曜获得清醒的那一瞬,不惜动用禁忌大阵死乐阵,而想要使用死乐阵,就必须用这一场席卷天下的瘟疫来作为前置仪式!”
“嘶...”顾照渊倒吸一口凉气,“真狠,这死乐阵到底有什么用,才能背负这样的条件?”
“无所不能,也可以说一无是处。”
“我又听不懂了。”
“这死灵阵的作用,就是能够召唤贪欲精灵,帮助他人实现任何愿望!”
“任何愿望?!那直接许愿让上官曜脱离走火入魔状态不行了吗?”
“问题就出在这里!”系统道:“因为人心中的贪欲永无止境,满足了原先的愿望就还想继续满足更多的愿望,而贪欲精灵也深知这点,所以,它只愿帮助他人实现愿望的一半!”
系统长叹一声,眼前具象出当时的情形:
“若你想要天下无敌的话,我可以赠你世间最强的兵器与最上乘的功法,只要你按部就班地修炼,定能所向披靡,成为世间最强之人!”精灵抚摸着自己长长的胡子说道。
“我不要。”张乐乐低头说道。
“若你想要家财万贯,妻妾成群,我也可以赐你无数机缘与数本驭房之术,你手握这些宝贝,未来定能享有幸福美满的后半生!”
“我不要。”他仍是低着头,“我与你先前遇到的那些人不一样,仅有这些我是不会幸福的。”
“为什么呢?你可真是个奇怪的人,财宝、名声、地位竟都无法满足你?你到底要什么呢,什么才能让你幸福呢?”他表情古怪地望着眼前这个文弱的少年。
“我要他...我只要他...!”张乐乐低低地说。
他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翠柳成荫的山林,清风吹过山间,带起潭中闪烁的倒影,又卷动了他的衣袖,阳光正好,他深吸一口气,是自然的芳香。
“外界威名远扬的死乐道人,竟也不过是个爱看水景的少年。”身旁忽地传来一声轻笑,张乐乐顿时僵住,不自觉地扭回头去看那青衣带笑的俊俏青年。
“你...都知道了?”死乐道人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攥了攥拳,“若是上官门主想拿我去领赏的话,就请自便吧,我无怨无悔。”
他的眼前忽地被黑影遮住了,原来是俊俏青年提起了手中的油纸伞,倾倒在他这一边。
清水穿石,潺潺不绝,悦耳动听。
“我只知道你是张乐乐,你是我的朋友。”他笑了,“我这个朋友有些固执,也有些笨笨的。但他不仅坚强,还很专注,心也善良,是我几个朋友中最善良,与我最合得来的。”
“心善?”死乐道人冷哼一声,“世上还从未有人敢这样说我,他们都说我..”
“可那是他们眼中的你。”上官曜忽地打断道,他声音轻柔,却十分坚定,“我所说的,不过是我眼中的你,至于他们眼中的你,与我何干?”
“此刻,在我身边的,是我眼中的你,这就够了。”
张乐乐略一愣神,他似乎愣神了许久,直到那长胡子精灵在他眼前晃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
身边似乎又出现了流水声。
“我要他...无论如何也要!”他只低声道,“所谓的幸福...有他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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