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个时候了还要带上那只破鸟,真是好笑!”
“就是,也不知道玉梧仙尊怎么想的,居然不管管他!?”
皇天殿弟子因此前一事对有穷天诸位颇有微词,此时季秋枫不在近前,他们才小声嘀咕起来。
自两日前收到呈报,下界多处遭受魔族侵袭,皇城更是疫症四起,碧海生无数仙尊大能分别前往各地除邪压祟,帮扶民众。
重莲先两日传信来,言是其母已故,他本欲尽快赶回,却不料疫症突起,狗皇帝此时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儿子,危难之时恢复其皇子身份,命其稳定民心治理祸患。
季秋枫本来打算亲自前往,却被系统警告不得插手,抗争无望只好作罢。托陌寻芳带信而去,后遵从天尊安排行至蓬山地界。
呆瓜是被季秋枫一把揪着出门的,越是前往此地,它仿佛越是不安胆小了起来,更是难得的愿意亲近岳离商,即便被蹂躏也乖如鹌鹑任君采撷。
“你最好看最俊俏!喜欢你喜欢你,我喜欢你!我色胆包天最喜欢你!抱歉抱歉喜欢你!!”破天荒的拿头去蹭岳离商的手,出口的还尽是些恭维表白之言。
“……”倒是叫季秋枫听得皱了皱眉。没骨气的人他见得多,如此没骨气的鸟他还是头一回见。好赖话照单全收,简直跟岳离商没两样。
岳离商自然愿意手握这嘴毒讨嫌的小畜生,他确实少有机会能制裁它,此刻能堂而皇之的报复欺压,别提多乐呵。
“不许摸我屁股!”
“就摸!”
是以呆瓜愤然控诉岳离商摸了它的屁股,也只得屈服于岳离商淫威之下。
雾霭沉沉视线不清,又恐魔族趁机偷袭,自山脚下便不再御剑飞行,所有人都步行上山。
长河墨渊横贯山脉,笔走龙蛇,穿林劈土,不过小半个时辰众人便已临近渊际。此渊幽寂魆沉,墨色遮掩不辨高深,只余水面绿藻枯叶点点。
黑水溯流而上,普通行舟皆不得过,众人七嘴八舌正在商讨如何上山。
玉陵川总算找到机会挤近季秋枫身侧,他犹豫了好久好久,终于敢鼓起勇气去问季秋枫。
“师尊,那个……你…我阿娘……”他见季秋枫近来同他阿娘交涉颇多,有时候深夜季秋枫方从房中而出,若非听到有人揣测妄言,他都没往那方面想。
他没见过自己亲爹,觉得师尊很好,若是当他后爹定然也是不错的。他阿娘一个人形单影只,如果有人爱护陪伴那最好不过了。
玉陵川年岁尚小,男女之事于他而言还是略有些羞涩不好意思的,开口也是难以启齿:“……那个师尊,你想做我爹吗?”
季秋枫此刻若在喝水定会喷涌而出,玉陵川突然这么问真的很叫人惊骇。这些传言尚未传到季秋枫耳中,他只是思考了一番,然后道:“乖徒弟,这种事情……你不先问问你阿娘的意思吗?”
玉陵川恍然一想,对哦,他确实没有问过他阿娘的意思!可是转念一想,寻常人哪能同他阿娘言谈这么久的,还是两个人隐隐密谈,若是讨厌之人,只怕半句也会嫌多。
“师尊待我很好,同阿娘投缘,阿娘也不讨厌你,我想……”
季秋枫赶紧打断他的话,把这荒诞苗头扼杀在摇篮里:“你先别想!不讨厌又不能代表喜欢!陵川,你阿娘自是很好,所以她值得更好的人。若有恶言揣测污蔑你当第一时间撕烂他们的嘴!”
茫然一瞬,玉陵川似是受教了,点点头。却又突然好奇问道:“师尊,你们一般都谈些什么啊?”
季秋枫斜他一眼,忍住没有翻白眼或是动手教训:“大人之间的事,小孩子家家不要太好奇!”
好吧好吧,他不好奇就行了!
临行之前月芊秋塞一锦囊给他,玉陵川做贼般递进季秋枫手中,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道:“阿娘说了,师尊你应该用的上。”
默不作声收下,季秋枫又叫他拿出仙器,玉陵川乖乖照做,只待片刻之后奏响《凝神》曲。
他练习了千百遍早已不似初学时那般滞涩,小有所成被月芊秋夸上几回都有些飘飘然了,早就想在季秋枫面前展示一番以求夸赞。
那边诸位弟子吵嚷半天还不曾吵出结果,到底如何涉水而过仍在争论。此渊实在古怪,无论任何漂浮之物只要一接触水面便会立即沉没,个别弟子辩中抬手触了下绿藻枯叶,俱是如此。
季秋枫一个眼神玉陵川立即颔首,他深呼吸一口气,面上严肃认真:“师尊我准备好了。”
泠泠弦音响起,其上霜雾随之化开,玉陵川全神贯注在指节上,在琴弦上,连季秋枫什么时候召出了鬼夜哭他都没发觉。片刻之后只闻一声轰然巨响炸裂开来,渊中像是被扯破了一道口子,其中飞蝇齐刷刷扑面而来,俱被玉陵川的琴音抵挡在外。
岳离商将火符一掷,登时烧灼一团,黑压压一片不多时便燃烧殆尽。
玉陵川仍旧未停,抬头看了看季秋枫,又同其他人一样看向了岳离商,情不自禁“哇”了一声。
岳离商掌中的呆瓜更是哇了好一阵,扑棱着翅膀转一圈又回到岳离商掌中,直夸岳离商十分厉害。
至于其他人,无论是有穷天弟子抑或是皇天殿弟子,刮目相看者有之,漠不关心者有之,鄙夷不屑者更有之。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不过是几道火符嘛,谁不会似的?!可别是装腔作势,最后还是拖油瓶一个!”
碧海生尊者授课遵循序换制,除却江为寒不同,其余仙尊长老皆会每月定期于星移殿授己心得或是一技之长。
“风花、月”术由季秋枫与月芊秋所授,江为寒只偶然传授“雪”术,赫连、无常、北望、天狼、玄乩几位主授攻击术,昆辩长老主授雄辩术,结界符咒则由灵朔长老负责,而碧海生有且仅有一位医药尊者陌长老,他好似日日忙得不可开交,难得挤出一点宝贵时间来授课,大多由其亲传弟子代劳。
书术咒法一应俱全,所有弟子除却主修一门最适合的,其余大课也能学些基本的术法一类,会使火符的不在少数,故而对岳离商此举不甚在意甚至贬低。
若是少时的岳离商,必定当场与之动起手来,而今年近弱冠,也经下界一番见识,便不将之当回事了。只要他不轻贱自己,任何蔑视都不过一阵风罢了。
曲毕音止,众人灵台皆是一丝清明,玉陵川收回仙器,对于别人夸赞俱是礼貌颔首笑而不语,目光盈盈,望着端立于前的季秋枫。
水面渐平,雾霭消散,墨渊中不知何时出现一位女者,绯色轻纱着身,肩头臂膀皆为红线交织。面若春水,眉目含笑,却无美感可言。
旁架织机,她动作机械重复,每动一下织机便“吱呀”一声,如同年久失修的门扉,稍一用力便能致其散架。
“女罗织!”
不知道谁最先喊了一声,众人瞬间面色苍白如芒在背。只见那女罗织扭动脖子,两个眼珠咕噜打转,片刻后目光如飞箭射过,定在人群中。而她的身子还保持着原有姿势一动不动,推得织机吱呀作响。
女罗织《碧海录》中早有提及,道是此女织术天成,豆蔻年华嫁做人妇,商贾之家以利为先,辜负此女真心,新人欺旧人,此女最后含恨而终。经由她手的绫罗织物后皆成了杀人利器,而残留机杼上的梭子线条,尽皆变做了人的骨头与筋。
血色可见,动作不紧不慢,茫茫渊际只余一道道抓心挠肝的“吱呀”声。
季秋枫似有先见一般朝岳离商使眼色,对方了然于胸当即将装死的呆瓜拍醒,趁它不注意手腕一转、一拍,已将呆瓜拍至渊中。
呆瓜衔着一支梅株,飞至女罗织旁侧直丢过去,而后装死一般坠入渊中,竟是顺着逆流缓缓而上。
众人还在惊疑此法是否可行,季秋枫已经给门下弟子分发敛息丹,而后同岳离商耳语:“小心点,别回头。”
岳离商点点头,阖目倒入渊中。同呆瓜一样,顺着逆流而上。
差不多待有穷天弟子都以此而上,皇天殿尊者与弟子们才缓缓动作。却是有个别不要命的嫌弃水太脏暗暗使了咒诀,果不其然被女罗织发现,红线勾缚,登时将之拖入水底,血色弥漫,片刻消失不见。
“吱呀”声不绝,机杼上的线条却多了不止一星半点,女罗织咯咯笑一阵,心满意足缓缓沉入水底。
蓬山之巅远比想象中惨烈,众人一抵临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岳离商被揪住衣袍,当即狠狠断了几人手臂。
引得皇天殿弟子更是不满:“个别民众灵智尚存,你此般狠毒,究竟意欲何为?”
几位尊长布上结界,岳离商还没开口,季秋枫先亮出了鬼夜哭,将有穷天弟子悉数挡在身后:“灵智尚存?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灵智尚存的?”
魔族作恶,多是将民众同化为魔,不过大多是些失神丧智仅供驱策的傀儡,耳际颈下亦有印痕可见。尚未彻底失神的民众只是面目呆滞,随之动作,颈子并无印痕。
对上护短的玉梧仙尊还是有些发怵的,暗暗给自家师尊使眼色求助,尚未来得及,季秋枫冷言道:“……看来本尊讲经时皇天殿弟子不曾专心,不知长老如何看待?”
北望长老脸色犹如苦瓜,暗暗瞪了那位弟子一眼,抬手赔礼道:“小徒见识短浅,还望玉梧仙尊不要与之计较。至于修学时不够专心,待此间事了,任凭仙尊处置。”
那弟子意识到自己言错,赶忙俯身赔礼:“弟子学艺不精出言无状,还请仙尊见谅。”这个时候倒有眼力见儿得很,又面向岳离商抬手赔礼:“是我言错,还请…请离商师弟见谅!”
岳离商一言不发,全凭季秋枫做主。也是情况紧急懒得计较这些,不然以季秋枫一贯作风,定要好好惩治一番。
眼见围聚的人越来越多,成舟的确窥见了些许灵智尚存混杂其间的民众,道:“师尊,后面那些人怎么办?”
最近这一圈丧失灵智的倒可以动手杀了,可后面那些灵智尚存的仍旧可称为人,自然不可能随意处置。
“先找个地方,暂避一下。”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