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容妤盯着呆滞的池安烬，急忙发问：“妖族没有容身之处，人族自己纷争不休，改朝换代司空见惯。既然人妖平等，为何我们进攻天山就是天理难容？”
“仙魔两道十四派，你们爱怎么斗争怎么斗，非要选一个医家？”
暮言被她冠冕堂皇的道理激怒，“多少靠着天山活下去的苦难人没了活路，常有人哭诉自己活得没有尊严，而还有很多看不见的人连尊严都没空想过，他们也是平等的生命，凭什么得了病就认栽，就理所应当的等死？短短数十载，来世上走一遭，尝到的只有苦，苦得大脑麻木、不敢看清真实，从未反抗也不知什么叫反抗，这样的生命是平等的，给你你要吗？”
聂容妤慌乱看向池安烬，她被暮言喝得正发懵，听闻她最是嫉恶如仇，“人族不把我们当平等生命，我们回击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池安烬的眼睛顿时一亮，说得对呀，做了坏事的坏蛋就该伏诛。
“你们到底想让她为妖族做什么？”暮言觉得没法和聂容妤交流，道不同不相为谋。
池安烬疑惑，“啥？”
聂容妤被暮言戳破心思，定了定神，“你刚才说的，仙魔两道十四派，除去两边医家，还剩十二个选择。如果前辈愿意帮我们获得一片属于妖族的安生之地，我们便撤出天山月门。”
“啊？我吗？”池安烬看看眼神坚毅渴盼的聂容妤，又看看蹙眉担忧的暮言，挠挠头，“我不合适吧？我带着仙草在被追捕欸，你们敢和我走一块儿？不怕被一起端了？”
“妖族本就没有容身之地，不怕前辈的麻烦。”
池安烬眨眨眼，思考着，要是真能如她所说，自己帮妖族找个家，他们不争天山，暮言也不用愁了，妖族也辛福美满了……
但是她又猛地一激灵，摇了摇头，“不对不对，你们干嘛总想去占别人地盘呀？自己建一个不好吗？”
“妖族曾在出世时就尝试过，魔道闻讯赶来将我们扼杀控制，不占领已有的地盘，我们根本无法立足。”
“你们可以去没有人的地方呀！”
“所有灵气富足的地方都被人族瓜分，不和人抢，修为停滞，就是自取灭亡。”
“你去过海里吗？”
聂容妤闻言，愣了愣，她与她手里的妖族，从未接触过海域。
“我逃命的时候飞越过一片海，我的天呐那叫一个远啊，就我这元婴后期的法力都只够飞出一小截的！海里面可多妖兽了，长得可吓人了！对比起来，你后面那个鸟人简直可爱极了。它们不修炼成人形，也从不和人族接触，我们没法交流，差点没把我活吞了……”
能让池安烬感到惊险的事情不多，说起这事她就喋喋不休起来，手舞足蹈，想起后怕的地方还转头扑进暮言怀里嚷嚷。
聂容妤按捺激动的心情，和身后的鹰妖对视一眼，俱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重见天日般的光芒。她连呼吸都在颤抖，“前辈没有骗我？世上还有其他妖族？”
甚至是连池安烬都难以匹敌的强大妖族？
“嗯呀！你们妖族逢年过节都不来往的吗？人族仙魔两道就算不对付，也知道对方的存在呀？”池安烬从暮言怀里抬起头，奇怪地看向对面，他们满脸洋溢着仿佛获得重生般的兴奋。
暮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目前情况，若这样下去，他们求池安烬引路去和海妖相认，便会离开遥远的天山。但如此一来，妖族的实力空前绝后，整个人族的安危都会受到影响。
可话说回来，妖族就不该好好活着吗，都是世间的生灵，她可以心疼受苦的人族，那受苦的妖族就活该受苦吗？
她应该截断妖族这条复兴的路吗？
暮言垂下眼睑，心脏跳得愈发激烈，她感到自己在想到这个问题时，浑身压满罪恶。
“可我们大多只适应陆地生活，还有许多草木妖，他们无法长期待在水中。”
“海里也有岛的嘛！你好笨呀！魔道第三的映煞岛你知道吗？哦你知道，就学他们呗，在岛上安家，人族都能在海里开宗立派，你们就更好办了！”
她们在桌上铺了纸，画着辽阔的地图，一人一句聊着妖族美好的未来。
暮言却收到来自昆仑遗民的传音，一条接一条的慌乱急躁。
“各路修士在向天山靠近，扬言拿下烬魔头是怎么回事？池安烬在天山？”
“他们言辞凿凿，确定了池安烬就在天山！”
“长老快些出面，仙魔两道以及散修大能来势汹汹，天山挡不住啊！”
……
暮言每听一句，脸色便难看三分，后面来自各处的喧闹传音她已不想再听。
对面的聂容妤还沉浸在妖族光明的未来幻想中，直到看到池安烬被吓得不敢再吱声，才想起来看一眼暮言，她不知何时已站起，双手握拳撑在桌上，眼睛圆睁，咬紧了牙。
“你图什么？”暮言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便抓起池安烬的手要带她走。
池安烬迷茫地看看暮言又看看对面同样迷茫的聂容妤，踉跄地跟在暮言身后，站定脚步拽住她，“暮暮，我们要去哪？先让我带他们去认亲吧！”
暮言感受到手里的倔强力道，悲恸回头看她，“小烬，不要傻了，快逃吧。”
逃？池安烬听到这个熟悉的字眼，愣在原地，自己又回到被世人追捕的日子了？
她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聂容妤，那个打扮似良人的女子一脸不解，也像是不知发生了什么。
池安烬也无法理解，问她：“你为什么把我在天山的事情说出去？我没有想对付妖族啊？难道是因为那次留言？哇那你好能装啊，我以为你刚才真只是和我聊聊天呢。”
在池安烬问完第一句话时，聂容妤就露出了比暮言还不可置信的惊疑神情，“谁说漏了嘴！”
聂容妤怒喝的同时，眼神顿时变回原本的锐利，抬头扫视阁楼中的另外两人，一个是带路来的隐冥草妖，他的脸上是浑然不知的震惊。再看向身后跟随的鹰妖，他倒没有惊讶，他望着池安烬，已泪流满面。
不对，不是她的人散布的消息。
聂容妤笃定抬眼，紧盯暮言，“你贼喊捉贼！”
暮言根本懒得理她，拽了池安烬要走，却还是拉不动。
“暮暮。”
池安烬回过头，面容宁和，看着暮言，轻言细语地问，“你是不是很累呀？”
一旁的聂容妤当即指挥鹰妖和隐冥草妖去打探现在的情况，随后向池安烬急切呼唤，“前辈来我这边！妖族本就与人族为敌，你我联手，找到海中妖，这些人又有何惧！”
暮言仍旧拽不走池安烬，猜不出她想做什么，耐着性子劝道：“现在走完全来得及！他们还没到天山！”
池安烬安静地听她说完，乖巧地点点头，而后展颜一笑，上前踮脚搂住她的脖子，依偎在她怀里蹭了蹭，“暮暮你先睡吧。”
暮言刚反应过来不对，视线在瞬间变得模糊，没来得及再说任何话，便合上眼失去了意识。
“前辈细想，我们只有三人，才刚得知你在天山的事，在天山把消息传遍天下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到！但她暮言知道多久了？暮言才是嫌疑最大的人！”
聂容妤迟迟不见池安烬理睬自己，说到后面声嘶力竭，然而说完之后，池安烬仍是没有理会，只是抱起昏睡的暮言，眨眼间便化作银光消失在晴空之中。
她站在空荡荡的阁楼，张着嘴还没说完剩下的话，觉得也没必要说了。以池安烬这般无人能及的遁术，她想逃去哪里都不费吹飞之力，怎会自毁名声和妖族联盟。
虽然她已被冠上“魔头”的称号，但堂堂魔头又岂会在意蝼蚁般的妖。
聂容妤甩了甩头，一时间狂喜与失落交加，难免失神。她坐回原处细看地图，计划如何踏过迢迢千里，完成妖族大一统。
带着暮言离开的池安烬径直飞向的地方，是将离峰。未到山门，就与出来寻找暮言的戚祥一行人相遇。
池安烬拦在他们面前，显出身形。
在此的天山弟子顿时惊呼哗然，竟然真如外界传闻所说，烬魔头真在天山！这可如何是好！
池安烬飞到戚祥身前，将怀里的暮言交过去。
戚祥接住，警觉问：“你要去哪？”
池安烬恋恋不舍地放开暮言的手，“我去把聂容妤杀了。”
戚祥与天山弟子俱是一愣，就这怔忡的瞬间，面前的池安烬已经不见了踪影。
天山弟子大骇，吵吵嚷嚷着追去，“不能让她逃出去！我们需把她抓起来交出去，否则天山就是下一个众矢之的！”
细细看过地图，聂容妤已将仓望城与海边的路程背得烂熟于心，把地图小心叠起来放进储物袋。远处风声骤响，她抬起头，银剑寒光已卷至眼前。
双剑凌厉，罩住阁楼的结界纸糊般破碎，呼啸而来直取首级。
聂容妤大吃一惊，急忙御宝抵挡，祭出的法宝刹那与剑相撞，“轰”地一声巨响，阁楼在激荡的灵气中坍塌。
她从废墟中飞出，见识过适才的攻击，此刻将所有顶阶法宝围在身周防御。
见到在空中立定的人，是池安烬。聂容妤不解问道：“前辈不去逃命，这是何意？”
而对方悬浮在夜空中，并不回话，双剑交叉于背后，她的身上银光裹挟，与皓月争辉。
聂容妤仰望天空，见到皓月当空中那天神般的姿态，才想起池安烬单纯无邪的另一面，是杀戮，是天下人的闻风丧胆。
越写越多，雪原起到4了怎么还没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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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雪原起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