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风砚之心里还是分外满意羽凝的表现的,勤奋好学肯吃苦会动脑子,这样的人带起来省心省力。

可明面上她得端着,一点情绪都不肯表露出来,只是静静的观瞧着羽凝。

羽凝乖乖的坐在她旁边,偶尔饮些清茶。风砚之不言语,羽凝便也默不作声,二人就这么沉默的对坐了将近半个时辰。

风砚之心里好奇:这丫头倒是沉得住气,也没有问问自己态度的想法。

盘算着休整的差不多,眼看便要到正午,日头太毒就不好再练剑了。风砚之站起身来,“走吧,对练。”

羽凝赶忙起身,随着风砚之复又站到了庭院中。

风砚之也不废话,又折了一截柳枝,勾勾手道:“出招。”

羽凝闻言,提剑上前,一把长剑与一弯细柳很快便搅打在一处。

风砚之打得十分不过瘾,感觉羽凝出招总是畏首畏尾的,生怕伤了她一般。

或许这就是小丫头身为医修,天长日久养成的柔善心性吧。只是这对于弱肉强食的世道里艰难求存的修士而言,绝对算不上是什么好事。

尤其对她这个天生异体,自带机缘的可怜娃娃,简直就是致命的缺陷。

思及此,风砚之隐隐提了几分力道,羽凝瞬间觉得应对艰难,卯足了精神,凝心聚力的不敢放过风砚之的一举一动。

风砚之仍不满意,意图激发她的斗志,遂出言嘲讽:“你不是恨这妖域中人吗?那就把你的恨意发泄出来。这么软绵绵的怎不去献舞?你手上拿的是杀人的剑,不是医人的银针。”

羽凝闻言,蹙了眉头,眼中确曾闪过一丝凌厉,却也转瞬即逝,挥出的剑加深了力道,灵巧有余而果决不足。

激将法或许有些效用,但是这用途却十分有限。依风砚之的经验,方才一通习练看下来,羽凝的根底该是很适合这套剑法的,但对练时的表现,实在达不到风砚之的期待。

无奈之下,风砚之狠狠心,暗中提了速度,加了几分难度,那小小的柳枝带着残影,毫不留情的戳向羽凝。

一番较量下来,若这柳枝是开了刃的兵器,若风砚之不曾有意避开要害,此刻的羽凝早已是千疮百孔,支离破碎了。

眼下这丫头也没好到哪里去,柳枝很是热情的一次次招呼在她身上,裹挟着疾风,将羽凝的衣服撕扯成了一条一条的。小人吃痛,应对得愈发艰难,不多时便败下阵来。

见着羽凝颓败的模样,风砚之也不忍心再磋磨她,随手收了招式,将绛尘召回,略有不满的提点道:“丫头,剑不是你这么用的。行剑不可犹疑,若我是敌人,你这般安能有命在?闪远些,我不用灵力,以绛尘给你示范一次,好好学着。”

绛尘还于风砚之手,羽凝方明白了,何为剑人合一,也只有风砚之才配得上绛尘这把宝剑的孤绝。

即便不曾动用丝毫灵力,那一柄剑也被风砚之挥舞的嗡鸣不止,剑意四起。庭院中的落叶清尘悉数随着风砚之的身姿翻转腾跃,剑气逼人。一剑在手,风砚之的神色便是英气凌厉的,眉宇间平添几分冷冽。

收剑调息,风砚之上前几步,将绛尘塞回了羽凝手里,下巴微抬,视线从羽凝跟前扫落在空场,“过去。”

风砚之担忧羽凝是因为不习惯对练而有所顾忌,是以她才决定让羽凝一人再试一次。

羽凝瞧着风砚之的脸色远不如前,只当是自己无能惹了人厌弃,在脑海里尽心领悟了一番,才敢出手。

这一次,的确比之前的每一次都出彩。至少没了那股子扭扭捏捏,游移不定的做派。

风砚之勾了勾嘴角,暗道孺子可教。她走上前去,接过剑来收起,拢了拢羽凝耳畔的碎发,拿指腹轻轻的划过羽凝沾染了汗珠的鼻尖,轻笑着调侃:“还算有几分长进,来,唤声师尊听听。”

“师尊”二字入了耳畔,羽凝的身子不由得颤了颤,闪身避开风砚之的手,眉心一紧,一股莫名的苦楚涌上心头。

加之风砚之方才逗弄自己的样子像极了羽沅师姐,除了那触感,一个是冰凉凉,一个是热乎乎。羽凝仿佛被惊雷击中一般,木讷的愣在那儿,沉了脸色。

缓了许久,她才勉强开口,试探着说到:“您能不能不要动手动脚的?”

风砚之自是发觉了她的变化,只是她没想明白症结所在,意识不到羽凝会对那两个字格外敏感,试图逗她:“怎不高兴了?那回去吃糖葫芦如何?”

风砚之越是哄着她,羽凝便越是无法理解,一时有些烦躁。这许多日,羽凝问过多次,风砚之就是不肯给个原委。今日不厌其烦的教她本事,便最是奇怪。思及此,羽凝决意再问一次:“您到底有何图谋?我不信您这等身份,会无事献殷勤。”

风砚之根本没想到,羽凝莫名其妙又绕回了这个问题。她转过身去,悠闲的踱着步子:“你是想说非奸即盗?也没说错,哈哈哈。左右你也逃不掉,不如按我说得做,好好修炼,你白赚一身本事,不吃亏吧,嗯?”

羽凝的眸光随着风砚之的步伐游移,听见她漫不经心的口气,身上不自觉打了个哆嗦,脑海中回忆起从前羽澜祎逼她进学的种种,“养肥了再杀?”羽凝的目光阴沉,泛着些许哀伤,语气淡淡的,飘落这五个字后,径直朝着寝殿拔步便走。

风砚之这才神经大条的感知到异样,一把将人拽回来,禁锢在身前,双手攀着小人的臂膀,苦口婆心的劝解:“小小的人心思太重。你不必事事思来想去,谨小慎微。世间生灵挣扎图存,求生的欲念本源自对死亡的畏惧。你连死都不惧,应对这世间事又何须畏首畏尾?”

羽凝深感诧异,这人要么冷着脸,要么不正经的错开话题,原也是会一本正经的说些道理的么?

只是这人说得,好似羽凝真的大义凛然无所畏惧一般,可她明明是个内心被伤得千疮百孔的绝望丫头。

她怕死么?该是怕的。只是她没有体会过死亡的感受,却提前体会了被视作亲人的长辈背叛构陷的凄楚。她怕,怕再一次被人利用,用过再被狠狠捅上一刀,而后抛弃;她怕,她再一次动情,依恋上一个不值得的恶魔,她承受不住的。

羽凝垂着眸子,嘴唇动了动,却默然的什么也没说。

风砚之看在眼里,实在替她着急,“想说什么就大胆说出来,你的想法要得人认可,首先便要被自己认可。况且自己打定的主意,何必顾及旁人的态度?”

沉吟良久,羽凝终于抬起眼眸,那颀长的羽睫下,水雾迷蒙,开口的声音带着歉疚:“对不起,那个称呼,我,我叫不出口。”

此刻轮到风砚之错愕了,她情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原是为了这个么?

“不愿意就不叫,逗你的,怎这般较真儿?”风砚之本想揉揉她的脑袋,想起方才她的抗拒,便也控制住了自己,只是柔声安抚:“折腾半日也累了,回房歇着吧。我无意害你,也从不骗人。”

羽凝点了点头,退了两步,躬身一礼:“今日多谢您,我先回了。”

目送着羽凝回房的背影,风砚之觉得这丫头乖觉的让人心疼,明明敏感脆弱却偏生又不敢接纳别人的好意,硬要将自己伪装成个小刺猬,却不知那刺儿尖都是没有棱角的。

风砚之担忧羽凝心里别扭,自此一别,连着三五日,她内心蠢蠢欲动,但仍克制着没有前去搅扰。等得久了,甚至巴巴的盼着,也许羽凝小脑袋瓜突然开窍,主动来找她也不一定呀。

事实证明,风砚之很会给自己加戏,她可想太多了。

二人再次相见,是因为一次意外。

风砚之没有去寻羽凝,羽凝也不知是何缘由,只当她觉得自己蠢笨不堪受教。左右闲来无事,若是静下心,便免不得胡思乱想,只有让自己一直忙个不停,她才能忘却前尘往事。

是以羽凝昼夜无休的习练凤吟诀,四层功法皆已融通,空余之时便学着风砚之的模样,用树枝作剑,日日脸上个几十遍,方肯罢休。

六日后的傍晚,羽凝正欲习练凤吟诀的第四重法诀,忽而觉得周身灵力翻涌不止,颇为难耐,好似有境界松动的迹象。

她当即盘坐,入定调息起来。她内视着丹田处的金丹,圆润饱满的金丹周身萦绕着一团紫金色的灵气,如焰火一般跃动不安。时值夜幕,月华皎皎,羽凝吸纳着天地光华,万物之灵,聚集在丹田之中。

她眼见冰灵根自基底升腾出一层如雾霭一般的薄膜来,托举着那颗金丹,竟将紫金色的灵气与之相融在一处。虽然融合的极为缓慢,但她能明显的感知到,体内亦是涌动着蓬勃不息的玄凤之力。

她静心体悟着,持续的吐纳,再沉于丹田,适时掐诀往复着凤吟诀的功法,逆周天调动灵力,不知过了多久,体内的金丹竟缓缓幻化而成一个圆润的婴孩模样。

未依附于任何人任何丹药,羽凝竟就这般轻而易举地破了境界,直入元婴。距离她感觉异样,才过去了一日而已。

方化丹为婴,羽凝仍在打坐调息,风砚之却急忙赶了过来,眼中有惊喜亦有担忧。

不为别的,她只是颇为诧异,眼下夕阳早已西斜,夜幕笼罩,本是阴沉的天色突然自天边乍现一抹异样的光晕,天色顷刻如白昼一般,虽然只持续了须臾,风砚之还是放心不下的往羽凝那边走去。

入了殿内,果不其然,便见了羽凝周身被玄凤之力萦绕,方破境的灵力大盛,还不曾被其吸纳炼化。

一个小小金丹修士冲破元婴,竟能引得天象生变,这丫头,委实有点意思。

风砚之来不及高兴,才扬起的嘴角顷刻便又恢复如初。如此奇观已然出现,只怕这丫头的雷劫也不远了。

寻常修士突破元婴或许根本招不来天劫的眷顾,可谁让羽凝破境都能引来天象异动呢?那天道怎会袖手旁观?

风砚之眉心蹙起,心底涌起几分不安,若是因为她的特殊体质,招来了威力强劲的天雷,以羽凝现下的状态,只怕会应对的格外吃力。

是以风砚之决定,自此刻起,便寸步不离的守在羽凝身旁,为她护法,陪她等待天雷之劫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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