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最近很不正常,非常的不正常——
比如,和他散步的时候突然对着天空大吼一声“啊啊啊,烦死了!”;又或者和他吃饭的时候原本还好好的,然后就莫名开始自言自语,说着他听不懂的话;亦或是走着走着突然伏到地上,开始假装自己是条蛇在地上扭曲爬行。
女儿的奇行种行为吓的土方手里的蛋黄酱都拿不住了!
土方很忧心。
以为是阿梨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导致精神不稳定,土方能理解,他在真选组忙了那么多年,偶尔有那么几个瞬间也很想对着天空大吼发泄压力。
土方连夜带着阿梨去医院在精神科挂了号,在阿梨进入诊室之后,被护士拦在外面的土方有些焦虑,想扒门偷听又在护士小姐不友善的目光下退回到等待区。
刚刚护士小姐姐就像看一个把孩子逼疯的垃圾家长一样的眼神看着他,这让土方心里备受煎熬。
他能接受阿梨可能患上精神病的可能,他会尽可能的去补救。
土方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这段时间太忙忽视阿梨了?
好吧,事实就是如此。
但阿梨不是娇花,给予过多关注反而会让她不自在,虽然平时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但她的想法有时候比总悟还多。
看着医院的天花板,鼻尖是消毒水的味道,土方思考着要不要请一段时间假带阿梨到处走走。
与此同时,在诊室里的阿梨开启了已读乱回模式。
医生:“你这个眼神呆滞、精神涣散、思维凌乱的症状持续多久了?”
阿梨:“刚刚,阿巴阿巴。”
抬头看了看屋顶的吊灯,她莫名想把自己也挂上去。
医生在病历单上写了几笔,又继续问道:“有耳鸣和幻觉的症状吗?”
阿梨摇摇头:“不知道,医生,你身边怎么还有一个我啊?还会飞……”
医生看了看眼自己身边,又看了看盯着他身边位置的阿梨,默默在【幻觉】那一栏的【是】与【否】中果断选择【是】,打上勾,并备注:严重。
而等医生抬头时,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面前,正用无辜大眼睛看着他的阿梨形容一跳。
“医生,你怎么还有一张脸啊?”
医生下意识避开她的目光,扶了扶眼睛缓解尴尬。
这女孩的眼神已经一看就知道不是个精神正常的人了。
无机质、漠视,看待一切都是死物的感觉,和精神病院观察区常驻的那些总是被绑着的病人没什么两样。
“土方小姐,能说一下你都看到了些什么吗?”
“你的脸上还有一张脸。”
“嗯,可以再说具体一些吗?”
“她在说话。”
“说什么?”医生继续问道,一边记一边在病历本上写写画画。
“她说……”女孩的眼神慢慢眯起。
“我不是土方梨……”
“我才是土方梨。”
………
病历单出来了,土方看着诊断书上的多重人格障碍和建议留院治疗,不确定的看了看医生。
“医生,我女儿看起来没问题啊?我没见过她有别的人格的状态。”
医生战术推眼镜:“目前确实没有被第二人格控制的现象,患者将主动权把握的很好,但这个第二人格却十分想控制主人格。”
“至于第二人格的成因……我想问一下,患者是否有过对自身存在的怀疑?”
“这……”土方一时失语,他确实没注意过这些,有些事阿梨想瞒他,但……
土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疏忽有多大,医生问到时才发现自己有多久没关注过阿梨了。
在土方沉默着自责时,医生也沉默了,但与土方不一样,医生是因为阿梨在他们聊天的时候真的把自己吊上了房顶,在吊灯上玩荡秋千。
“看,我说了,我真的会飞哦。”
医生扶了扶眼镜,看似冷静,实际双手发抖的按向座机呼唤护士和保安。
土方最后还是选择卸下手里的一些事务,决定陪阿梨住一段时间的医院。
他确实应该小小的休息一下了,那些事务是该交给近藤桑了。
医院的日子平淡如水,却让土方感到难得的平静的温馨,早上他们一起起床结伴刷牙洗脸、吃早饭。
上午的时光可以看诗书打发,土方和阿梨交流了不少自己对俳句的理解,虽然阿梨有时候精神状态不稳定……
他自己就十分擅长俳句,没想到阿梨也有一些天赋!
我的女儿果然很棒!
骄傲的同时,土方心里蓦然生出一种难过。
如果他在对阿梨多一点关注就好了,但他心里有些不敢承认,他很多时候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怕发现秘密,阿梨就会像辉夜姬一样离开将她从竹子里带回来养大的父母,回到月亮去。
在土方心里,阿梨即是像辉夜一样可爱光洁,也是辉夜一般迷离疏远。
仙人与凡人,终究是有一层隔阂的。
土方承认自己的鸵鸟行为,但……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自己才不是这样优柔寡断的人,就算未来有一天阿梨想回到月亮,他也会支持的。
土方十四郎,从来不会是谁的绊脚石。
他只会托举他的月亮,去更美好的世界。
中午他们吃了医院食堂的饭,至于口味嘛,只能说一般般。
下午他趁阿梨睡午觉的时候处理了一部分公务,和麾下组员在走廊里顶着医护人员和一些病人即家属看神经的目光将一些需要即刻完成的事务安排下去了。
精神病区嘛,被当成Cosplay警察的精神病患者也不稀奇。
等阿梨醒了后,两人去医院的小花园散步,然后吃晚饭。
又因为消食,再一次去散步,中间和主治医师交流了一下阿梨的病情,发现没什么太严重的事情,主治医师就离开了。
晚上,土方看着阿梨吃了一个苹果一个香蕉,又亲眼看着阿梨睡着,才回到隔壁的陪护床上。
小床不大,刚好一个人的肩膀宽度,给自己盖好小被子,土方望着天花板,神思不属。
现在的日子很安宁,看起来就像当初在乡下的日子。
他有多久,没有像这样和阿梨这样相处过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三天,就在土方感觉一切都在向着好的地方发展的时候,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阿梨不见了。
又一次不见了。
土方站在空着的病床前,深色的刘海垂在眼前,让他身边的山崎有些担忧。
“副长,你……副长!振作啊,组里还需要您!”
“是啊副长!局长和伊东阁下对喜喜公的施压无能为力,这个时候真选组不能没有您!”
是啊,天道众已经给幕府重新换了一位将军。茂茂公倒了,去京都避难了,他们留在江户的前将军派自然会受到围剿攻讦,许多前将军派的臣子都逃往了京都,而他们真选组被留在江户,没有松平公的命令,半步不得出。
真选组作为茂茂公最大的倚仗——松平公的亲信,自然会被第一个攻击。
“回屯所。”土方拳头握了又松,抬起头,重新领着组员们回去。
或许是命运使然吧,阿梨的离开,反让他可以更专注的处理组内事务。
真不知道这是命运的愚弄还是现实的讽刺。
……
阿梨听到一个声音。
【还给我……】
【把我的…还给我……】
好吵……
阿梨不胜其烦,所以她开始奔跑,试图甩掉这个声音。
但声音好似没有止尽,如附骨之蛆始终缠着她,这让她愈发烦躁。
原本只有一个声音,但后来声音越来越多,她已经分不清谁先谁后了,她的身体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像装了许多不同的人,他们蚕食她的身体,企图分裂她的灵魂,让她不再是自己,不再是土方梨。
她奔跑着,脱去病号服,只着薄薄的白色里寝在街上奔跑,人们用诧异的目光看她,就像看待一个刚从精神病院出逃的神经病。
越过马路,穿过繁华百货大楼,她爬上高楼,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了,她在无人的天台上停下,淋着雨,撕扯着自己的肌肤,在白玉无瑕的身体留下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试图用肉////体的痛苦缓解精神的痛苦。
又似乎,试图通过划开皮囊,让里面拥挤不堪的灵魂们涌出来,好减轻痛苦。
最后,她掐住自己的脖子,用力到几乎窒息,又凶又狠。
“该死…都给我出来!”
“我的躯体,不允许任何邪祟染指!”
“没有人能掌控我……”
“没有人!”
忽然,她猛地看向天空的一处,目眦欲裂,撕声大喊:“你也不行!”
音波自少女为中心向四周震荡开来,一瞬间,江户的地面好似震了一震,不知发生什么事的人们纷纷从大楼里钻出来,头上顶着或大或小的东西,规避地震,他们疑惑的看天,又看着大楼,
仿佛被她周身骇人恐怖的气势吓退,声音这才缓缓消退。
短暂获得清明的阿梨面容冷肃的从地上站起,拿出自己的手机,看到全藏两天前发来的:【保护茂茂】头疼的揉了揉额头。
真是麻烦,这两天的混沌,耽误了好多事情。
希望将军还活着吧。
召唤任意门,阿梨去往京都皇居。
只是门在合上前,她好像听到梦境世界里传来一声心跳。
是她的错觉吗?
抚上心口,她的心跳坚实有力。
阿梨还是来迟了一步,德川茂茂死了。
看着面前正温柔注视自己兄长沉眠的公主,阿梨缓缓开口。
“不救一下吗?”
公主没有说话,只是轻抚着哥哥的脑袋,慢慢梳理着哥哥一丝不苟的发髻,神情平静,只是低垂的眼眸里是深藏在眼底的浓郁哀伤。
哥哥的死亡,她已有预感,但一个公主,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至亲至爱的兄长离去。
看似优雅平静的接受兄长的死亡,这也是哥哥的愿望吧,哥哥也希望自己平静的离开吧?
澄夜公主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对于阿梨这个陌生人的到来做不出任何反应。
“应该能救一下的吧?再不救尸体就凉了。”阿梨无机质的思考着,看起来依旧很神经质,割开自己的手腕。
她趴下探了探德川茂茂的脉搏,已经没有动静了,又突然扒下他的裤子,发现他身下依然干净,括约肌还没有松弛,没有出现死亡后窜稀的现象…
还没有脑死亡。
阿梨扒开男人的上衣,划开男人胸口立刻把流血不止手腕怼上去。
喂血不行,来不及,需要直接血液接触,才能保证自己的因子能快速修复他的身体,代谢掉那些毒素。
“你在干什么?”澄夜怒不可遏,从自己的世界脱离,只是向来被教育淑女的公主,连发火都看起来毫无攻击力,声音依旧不大,不痛不痒的。
面前这个人亵渎了她兄长的尸体!
阿梨不发一言,发觉血不够,立刻加大伤口,运转全身的血液往外涌,另一只手把德川茂茂快要飘出来的灵魂往他身体里按,手掌金光不要钱的冒出来。
面前的女人看着好像在亵渎他兄长尸体的事情,但是他兄长的面色却渐渐从苍白变得有些血色。
意识到这个女人在做什么的澄夜缓缓瞪大眼睛,连忙将兄长的身体放平,生怕自己乱碰影响到她,声音也尽可能的放轻。
那些人想哥哥死,肯定会派人确认哥哥死亡的,他们的动静越小越好。
如果你真的能做到,我愿付出一切。
澄夜知道,哥哥愿意去死,有一部分是为了让她活下去。
他这个上任将军死了,没有人会在意她这个失势公主的,松平公会保证她的安全,再也不会出现下毒、暗杀了。
哥哥怕波及到她啊……
澄夜眸光水润,拼命睁大眼睛,努力的想记住这一幕。
胸口的伤口开始愈合,男人胸腔里有了搏动。
一下,一下。
微弱,又振奋人心。
澄夜再也忍不住,扑过去抱住哥哥,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大颗大颗的落下。
缓缓苏醒的德川茂茂看到怀里哭泣的妹妹,心里百感交集,只是抱住妹妹。
“我回来了,抱歉,微微。”
兄妹俩好一阵互相安慰,都害怕隔墙有耳,诉说都不敢大声。
许久的无言相伴,他们才终于注意到靠到在墙边的阿梨,她似乎很累,阖着眸,小鸡啄米似的,好像随时都会睡过去。
而就是这个看起来狼狈又疲惫的女人,蔑视生命的规则,狂妄的将他从阎罗的手里夺了回来。
“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别废话了,我需要休息,该走了。”
和救三叶那次不一样,阿梨这次没昏过去,也没返回幼年状态节省能量,她还能清醒的安排后面的事。
澄夜:“?”
茂茂:“?”
澄夜眼睁睁的看着阿梨用术法变出一个和哥哥一模一样的死人,然后提醒她:“德川将军已经死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公主。”
然后连兄妹道别的时间也不给,头也不回的就带走了茂茂,消失在房间里。
阿梨的动作很快,急的就像身后有三百个虚在追,茂茂刚进梦境世界还来不及感叹奇妙之地,就被阿梨提着衣领子扔出了门。
“将军在怀”的桂小太郎懵了,上任将军和现任攘夷头头大眼瞪小眼,还来不及质问你把将军扔过来是想让将军亲自倒幕吗?就被阿梨堵住了嘴。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不要顾及我,他现在和以往不同,只要用不死,就往死里用。”说完不等他们反应,阿梨门一关,走了。
桂小太郎懵了。
桂小太郎露出了和澄夜一样的不可置信。
桂小太郎狂喜。
德川茂茂懵了。
德川茂茂狂喜。
同志,倒幕吗?
二人对视,什么也没说,就已打成了共识。
阿梨顾不得给土方留信,回到荒原就封闭了梦境世界静坐。
她要消化虚之血了。
她现在清楚的知道是什么导致自己变成现在这样,虚之血留在身体里的时间越长,影响就越大。
如今不能再拖了,再拖……
她会被虚同化——
失去自我。
少女露出痛苦的神色,世界乌云遍布,电闪雷鸣不断。
雷霆蓄力着,将最猛的力量灌注到少女身上。
皮开肉绽,又飞速的愈合。
毁灭与复苏两种不同的力量同时出现在她的身上。
而少女一声不吭,默默承受。
用“妈妈,旷野,人生”表达阿梨的不同阶段:
幼年:妈妈,人生是旷野
遇到虚:妈野,人生它诓我
第一次穿越:旷野,人是妈生的
现在:妈的,狂野人生
ps:
可以看出来了吧?土方不是十全十美好父亲,阿梨也不是二十四孝好女儿。
但他们都在各自的生活里关心着彼此。
大家在国庆,我在加班(强颜欢笑)(明天继续上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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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第 1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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