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毕竟就是个未婚的小哥儿,对上男人那声幽深锐利的眼睛,整个人都颤了颤:“我我……”
“我自己来。”男人声音粗哑还带着轻喘。
这声音叫耳朵不舒服,安怀岫偏头躲了躲。
男人大手伸过来,突然握到了他的手,他心头狂跳,将手里的毛巾猛地一甩。
男人淡淡扫了他一眼,虚弱重复道:“我自己来。”
小哥儿脸蛋红得像煮熟的虾米,连连点头:“嗯嗯!”
男人漆黑的眸子安静地注视着他。
安怀岫眨眨眼睛:“嗯?”
男人薄唇吐出冰冷的两个字:“出去!”
“哦!”安怀岫恍然,猛地站起来,浑身血气都往脑子上涌,冲得他昏头转向,撞了一下房门,扶着门框才出了去,又蹲角落里画圈圈去了。
好久才小声嘀咕道:“搞得好像我很想看你擦身子一样!昨晚那么脏兮兮的,我都还没嫌弃你!”
又一根树枝被他戳断了。
等他再回房去,男人已经睡着了,那么大一团,缩在小小榻上,可怜又无害,完全不像之前那么锐利吓人。
安怀岫想发脾气又发不出来,闷闷地帮他把水提出去。
回来之后默默钻进被窝,提都没提今晚就让他睡床的事。
明天吧,等人醒了再说。
翌日,安怀岫正在乱七八糟地缝衣服,正要做好一套。
外边脚步声匆匆,只听到小菊急促且带着颤音的喊声:“少爷……”
就一声没了,后面的话好像被人掐着脖子噎了下来。
安怀岫大惊,猛地扭头看向旁边沉睡的男人。
不出意外,这该是他爹来查房。
上一次他乍然降临,小菊也是这般说不出话来。
“喂喂,起来了?”
安怀岫将衣服随手一丢,冲过去拍着男人脸蛋,又推了推人。
男人刚刚吃了朝食喝了药才躺下,额头还是滚烫的,身体还虚着,他也不敢用力,但不敢大声喊,于是推也推不醒,喊也喊不醒。
外边纷乱的脚步声渐进,安怀岫心头焦急如焚,这时候装睡也没有用,只能尽可能地将人堵在门外。
他冲到镜子前照了照镜子,稍微整理衣冠,在脚步声靠近屋檐之时,急急忙忙开门而去。
一打开门,就看到个穿着官服的威严男人,小菊哆哆嗦嗦侯在旁边,另一侧则是低眉顺目但偶尔抬起头嘴角露出点耀武扬威的小冬,那些个打手们都候在外面。
安怀岫身子都微微发颤,差点没跪下来。
安县令喝道:“在里面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没、没什么……”安怀岫嗫嚅。
自娘亲去世之后,这人第二次踏进他院子,每次来只有惊吓,平素见面也不多,他跟其他人一样,对这个人只有畏惧,连爹这个称呼都不怎么喊得出口。
安县令铁黑着脸,也不想与他多说,直接就要冲进去,安怀岫一口气提到嗓子眼,鼓着勇气在他跟前挡了两下:“爹、爹……”
“滚开!”
安怀岫被他一个重力推倒在地,屁股重重地坐在地上,手掌擦破。
他抬起头来,眸中有怨愤,一大早过来,一言不发就要冲进他房里面,这就是他所谓的爹!
然而里面的情况容不得他怨怼,他折腾着又爬上来:“爹!”
要是被他爹看到里面的男人,打死都是轻的。
话音刚落,房门在他眼前砰的一声被踹开。
安怀岫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这么维持着一只手往前伸的姿势,呆呆看着房间。
入目一片凌乱,榻上空无一物,倒是他的床堆了不少棉被。
之前他做的那套衣服也不见了,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
安县令黑透的脸缓和了些许,很快又拧了眉头:“一个小哥儿内务如此脏乱,成何体统!”
安怀岫低垂着脑袋不敢出声。
安县令喝道:“谁来伺候他的,还不把这些东西通通拿出去洗了,还得用我来吩咐!”
小菊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大人,小冬就是您赐来贴身照顾少爷!”
安县令目光一塞。
小东双腿一软也瘫倒在地,重重地磕头:“大大大人……”
“就是你说少爷房里窝藏了男人?”
小菊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股脑地说:“大人,昨日小冬他还带周总管他们一群男人进来搜少爷的房!少爷当时病得卧床不起。”
说着她哭泣起来:“要不是我往他们身上泼了脏水,说不定说不定少爷都都……”
小冬咚咚咚地拼命磕着头:“老老爷我错了,我只是跟周总管说,少爷藏了男人……不是我把他们带进来……”
安县令冷声说:“带走。”
小冬大喊:“老爷饶命,少爷饶命!”
这里没有别人,小菊虽然害怕,但也只能领命拖着小冬往外走。
小冬已经被吓得浑身发软,她勉强能拖走。
而安怀岫直接瘫软在地上。
“砰砰砰……”
就在他院子外,传来粗壮板子狠狠砸在骨头的声音,一开始还有惨叫声,后来渐渐就没有了,而棍子打肉的声音却还在。
安怀岫浑身冰冷,不知道坐了多久才从地上爬起来,小菊回来的时候脸色灰白,浑身犹在发抖,但双唇紧闭,什么都没说。
主仆俩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安怀岫回房心神不宁地收拾着,许久才平复心神,猛然看向空空如也的床榻,不是,罪魁祸首呢?
他去床上掀了被子,又看了床底,甚至翻箱倒柜,连窗子也打开往外面看。
秋风萧瑟,几片粉色羊蹄花瓣随风飘进窗来。
但举目看去,空空如也,不见半个人影。
藏得很好,不但骗过了别人,连他也骗过了。
安怀岫不敢喊人,一直枯坐着等待,晌午做饭还是按着男人的饭量多做了些。
到了傍晚,他都没能把这一顿饭吃完。
夜幕降临,四野寂静。
安怀岫惴惴不安地躺在床上。
那男人伤都还没好,还病得那么严重,饭量又大……
等他闭上眼,他心底已是一片灰暗,算了,已经死了,而他也注定逃不出这牢笼了。
外面鸟叫声叽叽喳喳,安怀岫醒来还在发懵,看着空空的房间,那个男人的到来好像只是错觉。
就在他出门拦人那么短的一段时间,一个重病重烧之人,竟然能把衣服穿了,把旧衣服处理了,还稍稍把房间收拾了一番,然后凭空消失!
安怀岫好像被判了秋后处斩一般,浑浑噩噩起身走到灶房,看看今天又有什么吃的。
许是惩罚,今天没有肉,可怜兮兮的几个番茄鸡蛋,打开锅一看,昨日的剩饭不知被谁吃了,锅里干干净净。
他撸起袖子,搬了个盆来,落了二两面粉,打算擀个鸡蛋番茄鸡蛋面吃。
面粉中倒点水再加些盐,用筷子搅拌成絮状,揉成团醒发一阵,便是个漂亮的面团。
面团擀成大饼,上面再撒点面粉,折叠几道切成条。
他先把番茄鸡蛋炒出来,之后再将面条下锅,放点青菜下去,面条捞出来之后将番茄鸡蛋倒上去,这便是一碗香喷喷的番茄鸡蛋面。
做完好吃的,压抑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他拿起筷子正要吃,外面突然响起咚的一声,好像石头砸到了瓦顶,他抬头往屋外看,视线遮掩什么都看不到,警觉道:“谁?”
没有回应,倒是石头又连砸了好几声屋顶,一声比一声急,催命似的。
安怀岫终于忍不住放下筷子出去瞧瞧。
出去走了一圈也没看到什么可疑之物,一脸奇怪地回来了。
等回到灶房,他眼睛陡然瞪大。
他满满一碗番茄鸡蛋面,少了一大半,可怜兮兮地堆在一角。
另一半碗异常干净,干净得叫人以为那一半从来没装过食物。
安怀岫捧着碗,拧着眉头看了半天,所以刚才是怎么回事?有一只鬼把他勾引出去,然后悄无声息地把他的食物吃了一大半吗?
他撇了撇嘴,他该感谢这个鬼吗?还知道留点东西给他吃!
他吃了一小口,眼睛都弯了弯,自己做的面真是太好吃了。
吃了两口他就没吃了,靠近边沿的面不知被什么东西碰到过,还是便宜黑黑吧。
他撸起袖子重新又做了一碗面,面做好之后不出意外地又是几声石打屋顶,一声比一声急。
他慢悠悠地先吃了一半面,吃撑了再出去,扫了一圈,果然又是什么都没瞧见,路过菜地,还好心地给菜浇了下水。
再转悠回来,桌上的碗早已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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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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