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势力横跨多省,涉足教育、金融、地产三大行业,李家则垄断整个S市钢铁市场,自从五年前贺江横接手自家地产生意后与李家的来往愈发密切。
他来参加这个生日宴,一是给李家面子,给二小姐做脸。二是带清净出来走一圈儿,见见人。
一个多月前爷爷突然病危,老爷子一辈子的心愿就是看孙子结婚生子,事情来得仓促,生子是来不及了,结婚倒是行,于是直接找到清净领了证。
至于为什么不是假结婚,问就是,他总觉得像清净这样气质的人,理当牢牢攥在自己掌心里,不论各种层面。
给李二小姐贺过生,又见了一圈儿人以后,他把清净往甜点区一放让他吃点东西,自己走上了宴会厅二楼。
二楼不接待外人,但他不算外人,他不但是李家现在最重要的生意伙伴,更是李大少李星辰光屁股从小玩到大的发小。
楼上小露台上,染着栗色头发的年轻男人半靠在栏杆边,听到贺江横的脚步声转头一笑,抛过去一根烟。
“没想到我们贺少不但投资眼光好,挑人的眼光更好。”
贺江横单手接住烟,掏出打火机点燃,轻哼一声,深吸一口,倚在栏杆上向外缓缓吐出白雾:“那还用说?”
“辛苦半年,只为捞这一尾鱼。”
李星辰挑眉,半晌后才琢磨过味儿来,大惊:“靠,难不成半年前收购腾烁,跑去占殷家睿清家居的市场,前段时间又大肆营销抢渠道,费这么大工夫,就是为了殷小少爷?”
味道一下就变了,这哪是什么外面传的财色交易,明明是贺大灰狼蓄谋良久,强取豪夺人家清清白白小少爷。
“嗯哼。”贺江横不置可否,仰头看天。
S市的秋季天气变化很快,他来时还艳阳高照,现在天色灰暗似乎快下雨了,远处山脉被蒙上一层淡淡云雾,空气里散发出一股青草香。
让他想起初见清净的那一天,不过那时候是春天,天色也比现在更黯淡。
他的车子恰巧经过郊外墓园边一处小坡,他在坡下,清净在坡上。
细雨中,清净单手执伞,一身黑衣,纤细清瘦,露出来的脖颈和手腕细腻莹白,面对墓碑,他没说话也没哭,可那双绝美的浅灰色眼睛里满是忧伤,戳人心扉。
雨水汇聚成珠,缓慢滑落到黑伞边缘,摇摇欲坠。
惊鸿一瞥,惊为天人,那画面就像是慢动作电影镜头一样,在脑海里无限重映,一股不可言说的冲动浮现,满心只有三个字——得到他。
也因此,他认为没有比黑色更适合清净的颜色了。
李星辰来了兴致,站直身子按灭烟头追问道:“怎么着,真动心了?”
贺江横皱眉,一口烟在嘴里含了几秒才吐出来:“那倒也不至于。”
他从小就有个癖好,喜欢一切漂亮的东西,记得大概是九岁那年,他得到一个非常好看的人偶稀罕的不得了。
可父亲却看不过眼,觉得他堂堂贺家继承人,怎么能喜欢这种小姑娘玩的东西,于是在一个他不在家的下午,把人偶扔掉了。
有人说,人这一生都在弥补童年时期的遗憾,他也不例外,所以当他长大了,有钱也有权时,便给自己弄了个更好更漂亮的娃娃。
而对于清净那份强烈的占有欲,他归结于,对方那张脸长得实在合他胃口。
‘叮——’
贺江横裤子口袋里响起短促的提示音,他把烟换到左手,掏出手机划开屏幕,一条信息弹出来。
[殷清净:贺少,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了。]
他眉心一跳,眼前没由来闪过刚刚在楼下时,对方那张有些发白的脸蛋。
是自己昨晚折腾得过分了?
“今天什么安排,找小程喝点去?”
贺江横合上手机:“昨天刚回来还没安排,你看着办。”
清净从宴会出来以后没有回家,让司机把车停在崇安路后先回去,自己从超市买了瓶水,转头拐进一条小胡同。
他平时说话少,昨晚用嗓过度,今早起来喉咙就很不舒服,隐隐干疼,宴会上一杯葡萄酒灌进去后更疼了,喝掉大半瓶水才好些。
中午时分小胡同里分外安静,走到胡同尽头,一栋中式二层小楼出现在面前,清净走上前掏出钥匙打开大门,一股长久没通风的淡淡霉味扑面而来。
一张纸条从门缝中掉落,他弯腰捡起来,纸上小字映入眼帘。
[小老板,书店什么时候开门?]
他擦去纸上灰尘,小心折好放进上衣口袋里,又把屋里所有窗户都打开通风后,坐在角落软椅上,发起呆来。
享受久违的自由时光。
贺江横面上不显,私下却有着极强的控制欲,来到贺家的第一天,清净就了解了自己应该遵守的家规。
例如,他以后只能穿柜子男人准备的那些衣服。例如,他如果想要外出得事先征得男人同意。例如,家中门禁为晚上六点。
从那时起,清净心里就隐隐觉得对方有些不对劲,他不是找自己正经做贺太太的,而是在豢养一只小宠物。
但作为被宠着长大的富家小少爷,他总归有些心气在,强行说服自己那也许只是对方的怪癖。
可今天宴会上,面对周围人的恶语,男人口气满是不在乎,像是间接性地认同了他们的话,让他如坠冰窟。
他早已做好了在贺家低头的准备,却没想过自己的角色会是以色侍人的宠物。
一阵凉风吹来,清净抱紧肩膀,浅灰色大眼里满是迷茫。半晌,他从口袋里掏出刚刚那张纸条,怔怔地摩挲了两下。
他微微勾唇苦笑,就算是宠物,也该有固定的放风时间不是?那座奢华的牢笼他着实住够了。
或许应该试试看,努力争取一下,把自己这家小书店重新开起来。
中午时天色就阴沉沉的感觉要下雨,可等到五点,这雨依然没下,暮色四合,清净放下书关门落锁,走出胡同拦了辆出租车。
马路上的雾气逐渐浓重,两行路灯被金黄色光晕包裹,车子碾过湿润的、泛着银光的路面,停在云顶一号别墅区大门前。
“我就只能送到这了哈,里面不让进。”司机师傅憨憨笑着接过钱,打过招呼后一溜烟开走了。
留下清净顶着毛毛细雨有些无语,憋了一下午的雨这时候开始了它的表演。
他脱下西装外套顶在头上一步步往山上走,没错,就是山,S市最高端的别墅区云顶一号建在山上,空气清新依山傍水。
每栋别墅之间都相隔几百米,各自带有一片小园林,从大门口到贺家大概要走一公里。
这点小雨倒也不至于专门叫司机过来接,清净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娇气。
但好像老天爷专程在跟他作对,走了约莫四五百米以后,一道巨雷声响,银线劈开乌沉沉的层云,狂风卷着雨点像疯了似的往下砸,不到十几秒他就被淋了个透彻。
抹掉糊在眼睫上的水滴,看看自己卡在正中间的尴尬位置,欲哭无泪,今天的运气未免也太差了些!
秋日寒意从湿透的衣服一点点往里渗,等他小跑着打开大门时,嘴唇都冻得泛白,被屋子里的热乎气儿一激,打了个哆嗦。
正在客厅侍弄花草的林姨,见到清净这个惨状被吓了一跳,赶忙去房间里拿大毛巾帮他擦水,又叫其他人去煮热姜汤。
口中埋怨:“殷少爷诶,你叫老金去接不就好了,怎么搞成这样了?”
清净模样好脾性也好,待人有礼貌也不难伺候,家里所有佣人都很喜欢他,林姨也不例外,而她口中的老金是家里的司机兼保镖。
清净脱掉外套鞋袜,站在门口擦头发,摇摇头没接话头,转身瞟了一眼玄关,问道。
“贺少没回来?他说要回家吃饭了吗?”
林姨接过擦完水的毛巾把他往屋里推:“少爷还没回来,这个点儿没回来一般就不会在家吃了,您不用操心,快去洗个热水澡暖暖身子下来吃饭吧。”
清净点点头,转身上楼洗漱后,在楼下挑拣着吃了些暖胃的粥菜,又喝了一碗姜汤才回房躺下。
昨晚本来就没休息好,今天宴会上的经历也不美妙,情绪起伏加上淋了冷雨,让人疲惫不堪,很快就昏昏欲睡。
迷蒙中,清净梦到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块肉,被放在炭火上炙烤,整个人就像是快被烤熟了般难受。
他想要喝水,可却实再疲累,连张嘴喊人的力气都没有,陷在这个让人难受的梦里,怎么也醒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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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兰酒吧包房里,随着工作人员轻轻拍手,一排容貌姣好的少男少女从门口鱼贯而入。
坐在靠门处的程焱举起酒杯放肆一笑:“敬横哥!恭喜拿下B市四环风水宝地,今儿这人,哥先挑!”
李星辰抿口酒,有些无奈地白了他一眼:“挑几个喝酒陪唱的,怎么到你嘴里跟挑妓似的。”
程焱一甩头发,犟道:“挑陪酒不能叫挑人?”
铃兰是家高级酒吧,特殊节目倒也有,只是在座三位这样层次的,随便招招手都有的是干净孩子愿意倒贴,犯不上到这儿玩脏的。
贺江横不理那两个斗嘴的,轻晃酒杯,打量起面前站着的一排人。
要么眼睛不够大,鼻子不够精致,要么脸太圆,嘴上唇膏颜色太红。有的长相还行,可腰不够细,腿不够长。
至于是跟谁比的,自然是清净。
吃过好菜以后,这外面的小甜点相比之下就变得难以下咽了,不只是现在,其实上个月在B市,他也愣是做了一个月的和尚,这才昨天没忍住下了狠手。
半晌,他仰头灌下杯子里剩下的酒:“算了,正事儿谈完,剩下的节目我就不参与了,先回了。”
程焱低头看表,惊愕:“啊?诶不是。”
“哥,这才九点!”
贺江横长腿踩地,拽起黑皮沙发上的外套搭在肩头往门口走去,头也不回道:“记我账上,好好玩。”
李星辰拿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中,嘴巴张成了O形。
兄弟出来喝酒,贺江横什么时候这么早回过家?忍不住在他背后扬声骂了一句。
“靠!还说没动心!要老婆不要兄弟!”
接着用余光扫了一圈陪酒的姑娘少爷,在心底默默补了一句:不过他家那花,也确实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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