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和陆瑶一大早坐着城际大巴,从芦城颠簸至芦镇。
陆瑶在调查李慧倩的资料中发现,她应当还有一个弟弟在镇福利院,但已失踪多年,下落不明。
她们去见李慧倩的舅舅舅母,想问其下落,但后来发现,此行就是个错误。
李慧倩的舅舅舅母甭管谁的身份,都推推搡搡着赶出去,问李慧倩弟弟的下落,他们只说,早年间被人领走了,谁领走的,领去哪儿,一概不知。
这一对姐弟一直是二人的烫手山芋,如今一个死一个丢,他们不想在同其产生任何瓜葛,但这应激程度让林岚和陆瑶都始料未及。
在小区居民看好戏的眼光中,林岚和陆瑶被推搡出李慧倩舅家。
两人衣衫头发皆凌乱,从没这么狼狈过。
一个热情的中年妇女迎上来,说:“被李沛其两口子轰出来了吧,他们老两口就那样,精神有点问题,天天神神叨叨,感觉上门的都要害死他们。”
“怎么会这样?”林岚问。
中年妇女探头瞅了眼门户紧闭的张沛其家,很是唏嘘:“本来就不好相处,三年前他家儿子出意外死了,就开始这么神叨了。”
林岚和陆瑶一无所获,还惹一身嫌,坐在回城的大巴上,林岚心灰意冷:“陆瑶咱都这么辛苦了,还得坐大巴奔波,你们警局就不给派个车吗?这好歹也算工作吧。”
陆瑶笑笑:“车别人也得用,我还要走流程,怪麻烦的。这大巴直达,也还行吧。”
林岚体力虽然不差,但远比不上陆瑶。大巴虽然直达,但一路颠簸,感受并不好。
回到芦城,她俩又马不停蹄赶到林思谐目前的居所。
极其老旧的房子,墙面斑驳掉皮,霉斑随处可见,楼道摆满各家的废品垃圾,灰尘轻易钻入鼻孔,让人直打喷嚏。楼梯狭窄,墙和扶手上积满厚厚的黑灰,一不小心就能把衣服蹭脏。
林岚和陆瑶缩着身子,万分小心地上楼。
四层西户是林思谐的家,她们尽量挑了周末,希望足够幸运。
在冗杂脏乱的环境下,林思谐的家门口却相对整洁干净,看样子房主是花了耐心经常打扫。
陆瑶轻轻扣响门,二人屏住呼吸,静候动静。
几秒后,门内传来一年轻女子的声音:“来啦,哪位?”
林思谐在家,林岚和陆瑶随即松了口气。
房门并未立即打开,但女子的声音近了许多,仅一门之隔。
“你们二位是?”
陆瑶掏出证件,放置在猫眼处,“你好,我是高阳区刑事侦查队的陆瑶,有事情想让你配合调查一下,麻烦开下门。”
门那边悄无声息,一分钟后,门锁“咯噔”一声,缓缓打开。
一个朴素,但五官精致的女孩,正用一双潭水般的深眸,盯着来客。
“你好,我是林岚。”林岚赶紧补上自我介绍。
林思谐接过陆瑶的证件,认真翻看,还给她,侧身,“进来吧。”
林岚和陆瑶进屋,得以见到里面的光景。
小小的屋子,布置的温馨简单,同外面脏乱破旧的环境,宛若两个世界。
“请坐。”
粉色的沙发上齐齐摆放着一排玩偶。
林岚和陆瑶一时有些局促,落座于沙发。
林思谐去厨房为她们端来两杯水,放在铺了淡雅桌布的茶几上。
她不施粉黛,一双眼睛漆黑,带着几分凉意,直直射向二人。
陆瑶迎上这目光,问道:“林小姐,你跟舒童,应当认识吧?”
“认识。”
“李慧倩呢?”
“也认识。”
“本月11日凌晨2点至2点30分,你在哪里?”
林思谐平静的深眸,终于有所起伏,“陆警官,你是在怀疑我?”
陆瑶摇头:“只是例行询问,你不必担心。”
林思谐冷笑,“我当然不担心。”
“我们只是想通过你,多了解一些关于舒童和李慧倩的事。”
林思谐默然不语,她的眼睛虚无地落于某处,似在发呆。
许久,她才淡淡说:“抱歉,我没有什么可说的。我跟她们,仅是大学相识关系,并不了解,也无法向你们提供更多信息。”
她站起身,摆明了要送客。
林岚和陆瑶也只好站起来,末了,林岚问林思谐能否借用下卫生间。她犹豫片刻,还是指明方位。
约莫五分钟后,林岚从卫生间出来。此时,林思谐已经站在门口,就差开门了。
林岚问:“李慧倩自杀一事,你知道多少?”
“不知道。”她看上去很是冷漠,像是自动屏蔽一切有关舒童和李慧倩的问题。
她越是这样,陆瑶和林岚就越觉得有问题。
三个人如同两个阵营,互相对峙拉扯着。
突然,门锁转动,有人从外面把门打开。
“林姑娘,小民我给你接回来了,今天老师说他很乖哦~”
一个穿着蓝底碎花裙,肥胖敦实的妇女,挎着菜兜,气喘吁吁地推门而入。见到门口僵持的三人,她愣了一下。
在她身后,站着一个男孩,背着书包,面容清秀,像是高中生。
这男孩一言不发地从妇女身边钻过,低头跟林思谐叫了声姐姐,径直回屋,将房门关上。
“张阿姨,谢谢你。”林思谐从包里掏出一叠钱,熟练地塞进妇女的菜兜里。
张阿姨笑笑,“那有啥,下次需要我帮忙,随时说。”
张阿姨走后,门顺势一直大开,林思谐趁机送客。
陆瑶沉思片刻,突然说:“林思谐,你是独生女。”
林思谐脸色一变,深眸圆睁。
“你认识李慧民吗?”陆瑶的这句话,让林思谐像受到打击般,瞬间偃旗息鼓。
她缓缓走回沙发,颓然坐下,面容苍白枯槁,眼神逐渐黯淡。
林岚和陆瑶互使着眼色,双双“不请自来”地坐回沙发。
“你收养了李慧倩的弟弟,李慧民,对吗?”陆瑶的语气温柔了许多。
此时的林思谐也不过26岁,在波荡不定的生活中,她竟收养了亡友的弟弟,而且看样子,两个人把日子过得还不错,虽清贫但安稳。
林思谐不觉得自己伟大,“慧倩就这一个弟弟,还是自闭儿,她临死前一直放不下。”
“李慧倩自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林岚问。
“我不知道。”林思谐突然捂住脸,一直冷漠的她,终于泄露了自己起伏不安的情绪。
“我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许久,她放下手重复道,“但李慧倩的死,跟舒童脱不了干系。”
林思谐说到此,情绪明显开始激动。
“校园里当时流传开李慧倩的谣言,据说是出于一封举报信和几张照片,虽然我们谁都没见过实物,但如果真的有举报信,那一定是舒童写的!”
“为什么这么肯定?”林岚已提前在姜烨那里看到照片,举报信的内容她全然不知,但她的第六感告诉自己,舒童不应是这样的人。
“我不知道……”林思谐怔怔地望着林岚,眼神困惑不已,想必,这件事,这些怀疑,也曾无数次在她的心头缠绕。
看来,她们三人的关系,比想象中更深,深到无法简单地用爱恨去形容。
“关于大学的那些传言,关于你的……”
“哦,那些是真的。”林思谐打断林岚的提问,直截了当承认。
“我是孤儿,有男人资助我上学,从小学到大学,我们见过几次面,那是我第一个金主。”林思谐笑笑,“他给了我优渥的生活条件,供我读书,但却像恶魔一样强硬占据了我的身体,我无法反抗,因为我当时太年轻了,我需要活下来,你们说,他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林岚和陆瑶内心一震,互觑对方一眼,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上大学就把他踹了。既然我有能力找金主,我就找个我更乐意的,给我更多的。”林思谐虽笑着说这些,但眼神俱是灰败。
“他们给我买的东西越贵,越满足我的需求,我就越高兴。我需要认可,我不需要被操控,如果我将一切打造成自愿,是不是曾经那个模糊的□□的概念,就会被我合理化呢?”林思谐摊摊手,表情无畏,“或许我成功了,所以我现在还坐在这里。”
房间门传来动静,李慧民将门开条缝,怯生生地站在那,说:“姐姐,我饿了。”
林思谐回过神,朝门缝里吆喝:“姐姐现在就做饭。”
林岚和陆瑶不便久待,但还是见缝插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李慧倩和舒童父亲的关系你知道吗?”
林思谐神色未变,她深思熟虑道:“舒先生当过我的金主,他或许跟李慧倩好过,但我不认为他俩如谣言所说的,产生了某种不正当或金钱交易的行为。李慧倩不是这样的人,她或许很缺爱,但有分寸。”
离开林思谐家,陆瑶一个头两个大。
调查到现在,眉目没见多少,倒是把舒华给扯进来了。这要越挖越深,指不定会出篓子。
林岚自然看出陆瑶的烦恼,她自己也好不了哪里去,同为打工人,受制于人啊。
但她不必言说也明白,她和陆瑶是同一类人,咬死了什么,就不会轻易松开。
“目前看来,林思谐和案发地没什么关系,如果真是因为李慧倩的事,我觉得还是动机不足。”
“李慧倩自杀,跟舒童之死有关吗?神秘邮件里说的罪行,是否指的就是她举报李慧倩一事呢?”
随着调查深入,林岚和陆瑶的疑惑越来越多。舒童的案子还没见眉目,李慧倩和舒华的事,再加上林思谐的经历,都沉甸甸压在二人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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