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芸失踪后，我知道李胜去精神病院闹过也翻过，为此莫季红的病情加重了许多。

但作为和肖芸紧密相关，且为数不多的知情人，李胜并没有来找过我的麻烦。后来我才知道，父亲有跟黄志君通过气，让李胜离我远一点，并且暗中找人保护我。

李胜虽嚣张，但也知道避祸，因此暂时放过了我。

我跟父亲这么些年关系淡漠，彼此都有芥蒂，我自以为自己能够跟他清醒地做切割，毕竟，他曾对陈景薇和李慧倩都做了那么残忍的事情，即便他不杀伯仁，伯仁也因他而死。

他在这其中，扮演着罪孽者的角色。

可这样的人，毁灭了其她的女孩，却仍时不时行使父亲的责任，尽可能保护我，而我也没有完全逃避他的荫庇。

这让我在痛苦、纠结又忍让接受的矛盾状态下反复捶打自己的内心。

为了拿到肖芸留下的光碟，我找来了一位帮手。

张辉。

当我久违跟他通了电话，说明我现在在做的一切时，他二话不说就收拾行李，从外地赶了回来。

他说：“你在赎罪，我也要赎罪，我们都是罪人。”

张辉去卢霜，也就是刘月敏那里，顺利拿到了光碟，但我让他把关于我自己的那部分留给了她。

肖芸失踪，我和聂雨都已预料到，可能是最坏的情况发生，虽然在心底我们仍抱着一丝丝微弱的希望，那就是肖芸可能只是躲起来了。

但这个希望，在后来，被李胜亲自打破了。

不管怎样，肖芸失踪，她的工友报案，警察这段时间一定在调查她的下落，我怀着一丝期望，将属于自己的那份耻辱，作为先行的证据，暂时“抵押”在卢霜那里。

我托张辉给她带话，如果肖芸的失踪调查有所进展，如果有可以信任的警察，那我的这部分影片，可以作为辅佐认定李胜的证据拿给他们。

可事不如人愿，没过多久卢霜再次联系我，警方那边对肖芸失踪案草草了结。

没有证据，也没有家人的诉求，她跟李慧倩一样，消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且无人关心。

我拿到光碟之后，将自己关在黑暗的小房间整整一夜。

没有灯光，窗帘密闭，只有屏幕上的点点荧光。

我看了几个视频。

视频里的女人，都因为挣扎呈现出扭曲的姿态。

但这些姿态和痛苦的尖叫，在豺狼猛兽眼里，是勾魂的春药，它们让人上瘾，让那些阴沟里的混蛋欲罢不能，他们享受权欲，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企图在欺辱中再创雄风，用压榨女人的□□和尊严，来供给他们自己的虚荣和野心。

有些像我和李慧倩一样被下药□□的女孩，躺在床上，任人宰割，像被冲毁的蜡像，不再具备形态，只徒留一滩软弱无力的躯壳，这躯体不再受她们自己支配，而完全隶属于他人，并在失去意识的每分每秒间，饱受私刑的摧残和毁灭。

荧幕上的尖叫声灭，一切重回寂然。

就在那一刻，我看见黄志君竟含笑瞥了一眼摄像头的位置。

我以为自己眼花，反复倒放，最终震惊地发现一件事。

黄志君一直以来都知道偷拍仍在持续，他根本不怕李胜的威胁，即便他可能对于视频的曝光会有所忌惮，可他那笑容，那望向视频坦然又不屑的神情，明明就像是乐在其中的游戏参与者。

私密视频，不过是他play的一环。

我感到抽冷发寒，掌心却又汗津津的。

看了几个视频后，我浑身发抖，心脏怦怦直跳。

我给父亲打了一通电话，在关键时刻，我还是选择向他求助。

我告诉他，我拿到了翻录视频，里面是李胜和黄志君犯罪的证据，我想要父亲通过他的关系帮助我，为我寻得一位有力靠谱的调查员。

我以为当我遭了这种难，父亲就会来帮我。

我似乎一瞬之间，又成为小时候那样躲在父亲身后，期待被他牢牢保护的小女孩。

人是多么复杂的生物啊。

可父亲不假思索否决了我的想法。

“你的只是翻录，李胜有原件，如果你的做法惹怒了他，他将你的私密视频公之于众怎么办？”“咱们丢不起这个人！再说黄志君现在如日中天，他的企业是芦城的支柱，你以为凭借几个私密视频就能把他扯下马吗？到时候被毁的只有我们全家。”

我瞬间陷入沉默，许久才缓缓道：“可我是受害者，这些是偷拍，李胜是下药，就像他对待李慧倩那样对待我。”

父亲在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我听见他的呼吸声粗重短促，李慧倩的名字想必也如同一层阴影，牢牢笼罩在他的心上。不是因为她对他有多重要，而是因为她对我重要，而这么多年，父亲始终认为，我在利用她来折磨他。

“你有证据么？如果你没有我，你不会比她的下场好哪里去。视频一旦泄露，我们一家全部完蛋，你以为你能承受这一切吗？”

我无言以对。就在这时，卢霜又打电话给我，她问我，要不要把我的视频拿回去，根本没有人在乎，也根本没有办法解决这所有的问题。

她说：“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李胜和黄志君的可恶，可根本没有愿意帮助我们的人，也没有足够说服力的证据，我们仅存的，只有这些将我们的尊严踩在脚底下的垃圾。它们帮不了我们，至少我们没有权利替视频里的女孩做决定。”

她说的对，但我至少能为我自己做决定。

我让她继续留着那些视频，如果我有新的计划，会再联系她的。

过了几天，父亲送了我一辆车，许是他对我愧疚，许是他为了安抚我，但我不再像以前那样，拒绝他所有的援助，相反，我痛快地接受了。

我想，如果我要继续进行下去，最聪明的方法，就是让已经入局的父亲，继续为我投资和帮助。

肖芸失踪之后，我和聂雨没再见面，我很担心她，却联系不到她，电话不接，微信也不回。

直到肖芸失踪一个月后，我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喂，舒童。”电话那头的声音让我打了个激灵。

是李胜的声音。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电话？”

“哎呀放轻松嘛，你个大小姐我可不敢招惹，不过你放心，你那些视频，我这还存着有，我会好好珍藏的，大小姐的身体真不错，细皮嫩肉，姜成你说是不是？”李胜应该是喝大了，说话嚣张，口齿不清，电话一旁还传来其他男人吃吃的笑声，周围环境嘈杂。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的手指紧紧扣着手机，几近要捏碎它。

“肖芸偷的视频备份，是不是在你那？”他突然压低声音，说话慢条斯理起来。

我握住电话，没有回答。

“今晚十二点，带着你的东西，来林西街的红月酒吧。”李胜在威胁我。

“如果我不去呢？”

李胜低声笑起来，笑声一出，我就感觉到了不妙。

“你如果不想再失去聂雨的话。”

电话那头传来移动的摩擦声，我皱着眉拿开，过了一会儿，嘈杂的背景音突然安静下来。

在一片安静中，我听见了聂雨低声啜泣的悲鸣。

“舒童，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