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树下相吻

《荼蘼归》/子不语经年——晋江独发

萧潭步伐沉重地来到榻前,心里很清楚,等凌之嫣喝完药就要送她回家,下次再见到她,不知道是何日了。

他盯着药碗上的一缕热雾喃喃道:“我明日会去凌府专程拜访,顺便向凌大人请罪,我邀请你上山,却害你病倒了。”一字一句,说得恳切。

凌之嫣也看向那团热雾,漠然道:“殿下实在抬举我了,我生病是我自己体弱,不关殿下的事,殿下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为此来寒舍请罪。”

萧潭听她说话生硬,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由得别转过脸望着她。

萧潭反复回想着,他和凌之嫣今日已经相处了大半日,还一起骑了马,按理说,她不该对他上门拜访一事冷漠回绝。

更何况,四下无人时他还牵起过她的手。

萧潭怀疑自己担心的事发生了,凌之嫣真的将她的病归咎于他。说来也对,如果不是他执意邀请她上山赏花,她就不会被雨淋得生病。

凌之嫣说完那番话之后,惦记着天色不早了,再不回去爹娘会担心,便端起药碗,不顾汤药正烫,仰头准备喝下。

她低估了刚出锅的开水有多烫。

一口药刚入口,凌之嫣惊呼一声,连忙张口低头将药吐在地上,手腕一动,碗险些被打翻了。

萧潭眼疾手快,伸手接过她手上的碗,汤药在碗里摇晃着,洒出些许溅在萧潭手上。

萧潭被烫得蹙眉,将碗搁在桌边然后低头吹了吹自己的手,一面又对凌之嫣取笑道:“别着急,我不和你抢。”

见他如此殷勤,凌之嫣五味杂陈。

“时候不早了,殿下先行回王府吧,我服下药之后会雇马车回去的。”她抚着被烫疼的嘴唇低吟。

“那怎么行?你跟我一起出门,我就要把你平安送回去。”

萧潭带着几分赌气,他怎会听不出来凌之嫣这是道别的意思?

凌之嫣无心同他声辩,就没再坚持,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今日不管如何道别,她以后都不会再见他。

两人僵持一阵,凌之嫣伸手摸了摸药碗外侧,烫手的热已经退去,便再度端起碗,艰难饮下。

放下碗后,凌之嫣坐在榻边缓了缓,头还是既疼又沉,但她不能再耽搁了,要尽快回家才行,便撑着起身。

不料刚一站起,额头就出了大片冷汗,凌之嫣分外诧异,想往前挪动时,手脚却全无力气,不由得瘫倒在榻边。

她猛然想起方才大夫说这是祛寒生汗的药,冷汗越出越多,身上冷得可怕,不过一会儿,竟然浑身哆嗦起来。

萧潭在她跟前呆住,见她满头大汗,呼吸又短又急,料想是药效所致,忙将榻上的被衾扯过来披在她身上。

“你很冷吗?”他挨着她坐在榻边问,双手束紧被衾两角没有松开。

凌之嫣感觉暖和了一些,颤巍巍点了点头,肩上虽然有被衾盖住,但手脚仍是冰凉的,即使是在寒冬也不曾这样冷过,她来回搓着手,不知药效何时才能结束。

萧潭发觉一层被衾好像也不能御寒,现在让医馆准备暖炉也来不及了,犹豫片刻后,他张手覆在被衾上,隔着被衾揽住了她。

凌之嫣猝不及防,萧潭的胸膛贴在她侧身,这举动比下山时同乘一马更亲密,她抬手想推开他,奈何他揽得太牢,更何况她现在几乎没有一丝力气。

“殿下这是在做什么?”她颤声问。

萧潭听见怀里的声音,闭眼呢喃:“让你暖和些。”

凌之嫣骗自己,只是取暖而已,不能证明什么,便任由他抱着。

萧潭的下颏抵着她头顶,听着她的气息声和心跳声,莫名躁动,闭眼回想兵书上的内容,不让自己心生邪念。

天色渐暗,凌之嫣也不知被他抱了多久,回过神来时,身上的冷汗已经止住了,气息渐趋顺畅,压在她肩上的被衾和他的手臂,她都觉得沉重。

凌之嫣断断续续地舒着长气,见萧潭一动不动,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适时方才离开的女学徒叩门道:“殿下,姑娘可好些了吗?”

萧潭正在分神,听见声音便以为有人进来了,慌张着松开凌之嫣。他一抽身,被衾便从她肩上滑落。

原来门还关着,萧潭回过神后稍感庆幸,假装若无其事地将被衾收回原位。

凌之嫣见女学徒在门外等得久了,便默默起身去开门,向那女学徒感激道:“我好多了,多谢你。”

女学徒听她语气沉着,又见她面色泛红似乎恢复了血色,由衷笑道:“姑娘不必客气,这都是我分内事。”

萧潭起身跟过来问道:“你家师父给她开的药可准备好了?”

“已经好了,我这就去拿。”女学徒说着便回到前堂。

凌之嫣一声不吭地跟了上去,没再跟萧潭独处。

萧潭见状,也怔愣着跟在她身后。

两人在前堂取了药,凌之嫣惦记着药钱,萧潭却先行开口对姜大夫道:“明日王府会派人将药钱送来。”

姜大夫爽快笑道:“殿下这可就见外了,谁都知道殿下不会赖账。”

萧潭回了一个客气的笑,然后随凌之嫣走出这医馆。

转眼已是黄昏了,竹影和刘寅他们没有找过来,大概还在路上。凌之嫣不知此处离家有多远,愈发后悔今日出门奔波。

“上马吧,我送你。”萧潭牵着马,在她身后低声道。

凌之嫣迟疑着回过头,在暮色中看着他神情熠熠的脸,她回绝道:“我自己雇马车回去就好,殿下不必费心了。”

话没讲完,萧潭伸手圈住她后腰,不容她拒绝,再度将她送到马鞍上。

“殿下你……”凌之嫣坐在马鞍上惊魂未定,她想和他在这里道别,他为何不懂?

萧潭也翻身上来,提着缰绳驾马离开医馆,他喉咙动了动,似生气道:“就算你怪罪我害你生病,也要让我表示一下歉意。”

凌之嫣咬唇分辩:“我没有怪罪殿下的意思。”

“那你是在想什么?我发现你好像突然之间变了态度。”萧潭压低声音,直白地问。

凌之嫣也问了自己一遍,她在想什么?

他是高高在上的詹阳王殿下,如果不是因为她在庙里偶遇太妃,她根本不会有机会与他结识。他们初次相见是太妃刻意安排的,她也没期待和他的会面能有什么结果,只不过,他比她想象中的要随和一些,待她温柔细致一些,所以她春心暗涌,以为他真的倾心于她。

但是她一直都在回避那个事实:他还有很多选择。

想到这些,凌之嫣难掩失落,背对着他倔强道:“我希望殿下能明白,我虽然只是一个寻常女子,但我也不是任人挑拣的阿猫阿狗,更不是殿下用来消遣的猎物,如果殿下心里还有什么衡量的话,那我不会再出现在殿下面前,我不愿自己被拿来和人比较。”

萧潭将马停在转角的梧桐树下,侧耳听着她的话,觉得她好像误会了什么。

他待她这般用心,她怎会认为那是消遣?

萧潭像个面对师傅无端质疑的徒弟,下意识想要证明自己——

“我想方设法和你见面,跟你独处,握着你的手对你说心里话,带你骑马看大夫,在你冷的时候抱着你……你觉得我为什么做这些事?”

萧潭声音沙沙地问,他在回想这些点滴的时候,胸口有股压抑的阵痛。他苦笑,凌之嫣的头痛尚有药可医,他的心痛大概无药可解。

凌之嫣听他细数的这些点滴,垂首脸红,然而她冷静下来深思,觉得这些事于他而言不过是毫不费力的小事。

“那么我想问殿下,殿下近来相看了多少女子?又有多少女子让殿下动心?”

遮天蔽日的梧桐树像是一个笼罩下来的帐篷,树下光线晦暗,凌之嫣几乎忘了这是在街上,萧潭就在她身后咫尺距离,她想亲口问清楚。

萧潭被她问得愣住,不明白她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急得不知道怎么解释,脱口便道:“我哪儿有闲功夫挨个相看?”

凌之嫣愣神,这两日认识的萧潭,一直是从容不迫的,她没见过他着急的样子。

萧潭收了收气息,环顾四周的幽暗树影,轻叹一声缓缓道:“不怕你笑话,我以前可没有考虑过婚事,是母妃着急,所以把你引到王府来让我见你,母妃做这些也不过是这两日的事,我没有跟其他姑娘相处过,你是第一个。”说到此处,低头盯着她脑后,故意用不咸不淡的语气道,“应该也是最后一个。”

听完他一口气吐露的心声,凌之嫣不知所措,将指甲握在手心里,想弄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不等她有所回应,萧潭丢开缰绳倾身上前,目光如炬,偏头盯牢她,在她错身躲开之前堵住了她欲言又止的朱唇。凌之嫣颤栗不已,抬手推拒着他的肩。萧潭合着眼,不慌不忙地握着她的手腕,将自己满心炽热毫无保留地印在她柔软的双唇间。

凌之嫣刚服下一碗汤药,余味未散,被萧潭亲吻得喘不过气,待她手腕酥软后,萧潭渐渐松开她,又以手托着她的后颈,让她直面自己。凌之嫣仰面接受着他的索求,知道自己在做违背礼数的事,可是她不由自主地在他胸膛上摊开了掌心,微风拂动着上方的树叶,她呼出的药味在彼此的气息间弥漫交错。

萧潭边吻边笑,良久后,睁眼停下,似如梦初醒,贴在她肩上缓解方才的喘息。

他环着她的腰,意犹未尽地在她耳边叮咛:“你如果不想嫁我的话,我会再想想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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