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说谎者

莫绝尘独自站在显示着十二张身份牌的屏幕下,眼神注视着唯一带有图画的“伪善者”。

这副图看似是一个爆腹而亡的胖子,可唯有莫绝尘这个天才知道,那不是人,人是不会在死亡时扯出这么诡异的笑容的,它更像是恶魔,那只西方神话里,贪食至极,就连躯体上长了无数张嘴的恶魔。

它肚子上的形状并不是炸裂的喷溅物,而是一张狰狞的嘴,那是他最大的一张嘴。

“Beelzebul……”

鬼王别西卜在堕天者中仅次于路西法,它也是七宗罪中对应暴食的恶魔。

如果这次的游戏主题是“恶魔”的话,另外几个人对应的恶魔又会是谁,自己对应的又会是什么……莫绝尘在沉思的时候,搬完旅行包的凌映泽和齐晗钰回到了会客厅,齐晗钰被莫绝尘这一奇怪的行为吸引了目光,凌映泽倒是没有管他这一反常的行为,径直走向餐厅。

因为他知道,自己离开太久的话,那个人会发疯的。

这种被人疯狂在乎着的感觉……真是太舒适了。

他兴奋地加快了脚步,齐晗钰便也跟了上去。

他们几乎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莫绝尘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两组人就此错开。

餐厅中,陈思涵板正地坐在椅子上,与牛爱花盘子里堆成山的肉片相较,陈思涵只夹了三片肉和两块面包,他现在没有一点胃口,落座后,那布着血丝的干涩的眼睛便开始死守餐厅大门。

之前给他设过套的王宇庭见他这副样子,又凑过来用胳膊肘怼了怼他:“在等那个白毛?你俩之前就认识?”

“嗯。”陈思涵眼珠转了一下,不过倒是没有否认。

“你兄弟?”

“不是。”他又补充道:“他喜欢我。”

王宇庭嚯了一声,又上下打量他一番,“真假?我还以为你是他的舔狗呢。”

确实如此,在其他人看来,都是陈思涵“关照”凌映泽比较多,如果存在追求关系的话,也应该是陈思涵在追求凌映泽。

王宇庭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那根棍子上:“你这铁棍子……不离身的吗?”

陈思涵依旧面无表情:“嗯,凌映泽送的。”

他想了想:“凌映泽?哦,小白毛的名字啊。送这东西干什么?”

“防身。”陈思涵瞟了他一眼。

这黄毛小子左眼有一处伤疤,瞳孔也有点偏橙黄色,猫科系长相,衣服宽松,脖颈处挂了条项链,王宇庭轻笑一声:“耍棍子嘛,我也会,改明儿比划比划?”

陈思涵也没回话,只盯了他一会,便又回过头去等待凌映泽了。

不负所望,凌映泽回来了,手里还捏了一张报纸,女孩跟在他的后面,两人再没有任何对话,凌映泽只取了一片面包和牛奶,接着坐下读那张他不知何时从何处取到的报纸。

一桌人都在安静地就餐,他翻报纸的声音便格外引人注意,坐在他身旁的沈如常往他那边看了看,透过金丝单边眼镜,报纸上一副“美丽”的图画映入眼帘:

一个赤身**的少年躺在野花堆积的木棺里,他的右眼被插入了一朵赤红的玫瑰,左眼瞪的溜圆,那眼神是惊讶,亦或是恐慌,右胸口与小腹也被剖开,插满了鲜花,这样一张没有打码的血腥半身艺术照,配文是:16岁男孩被奸杀后制成艺术品,一年后凶手落网供认不讳……

沈如常咽了咽口水,他看向凌映泽的脸,哪料黑色墨镜后那双血红色眼睛一直在斜视着他。

沈如常吓得猛地后退,结果连带着椅子一起仰头摔在了地上,众人齐齐向他看去,沈如常刚缓了缓,一只雪白的手就伸到了他面前。

“谢……谢谢。”

他失神地看着凌映泽,拉着他的手颤抖地站起,又把椅子正了回来。

凌映泽笑着向他道歉:“不好意思,我的眼睛吓到你了吧。”

“是……白化病?”沈如常轻声问道,凌映泽点点头。沈如常也微微点头,他刚刚着实被吓到了。

凌映泽白色的头发、皮肤和猩红的眼睛都是源于他的白化病,迟迟不愿摘下墨镜也是怕吓到大家。毕竟能有几个人接受这样一个异类呢?

“你这份报纸从哪里拿的?”沈如常问他。

“走廊墙壁上的信箱里,随手摸到的,我看过了,没有报刊名,更像是私人印制的报纸。”

信箱?那个信箱不只是个装饰品吗!这可是庄园,信箱应该在大门门口,而不是城堡内部……邮递员是怎么进来将信投进来的?

凌映泽耸耸肩,把报纸递给沈如常,沈如常刚碰到纸张,就被不知何时站过来的杜海尧抢了过去,沈如常不想招惹是非,也是敢怒不敢言,杜海尧看完报纸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瞳孔微微放大了些,他读完又塞给了沈如常……

最后经所有人传阅,报纸又回到了凌映泽手上。

“大家都认识这个人吧。”凌映泽说完,不急不慢地喝了口牛奶,见没一人吱声,甚至有人微微摇头,他皱了皱眉。

“应,怜。”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

就是两年前便死去的,这场葬礼必不可少的人物,邀请他们前来的人,应怜。

“你好像很关心这个男孩?你是他的什么人?来到庄园的目的又是什么?”时醉靠在椅背上抱着胸问道,他温和地笑着,情不外显。

每一个来到庄园的人,都是为了实现自己的【**】,而且这个【**】让他们有了破釜沉舟,不死不休的勇气。

“我叫凌映泽,是他的……”他顿了顿:“……男朋友。”

凌映泽下意识看向陈思涵的方向。

王宇庭也看向陈思涵,对方并没像他想象中那样不高兴,也没有惊讶,反之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他似乎对凌映泽只有保护欲,没有占有欲……这是什么奇怪的感情?

“我叫时醉,应怜的表哥,但我可从没听说他提及过你。”时醉又用他那双勾人的眼睛看着凌映泽。

“我倒是听他说起过你,时醉,一开始我就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凌映泽反将一军,“我来庄园就是为了找到应怜死亡的真相。”

时醉轻笑一声,不再说话。

“反正我是从没见过这个人!”牛爱花说着,又塞了一大口肉进嘴,“我叫牛爱花,是个司机。”

时醉:“你来庄园的目的是什么?”

牛爱花咀嚼的嘴巴停止了,他猛地咽下口中的食物:“我老婆出轨了一个小白脸,那个婊子为了他跟我闹离婚,甚至闹上了法庭,那个小白脸有钱有势有钱,不仅把老子女人抢走了,还带走了我唯一的女儿!……我要一定要把丫头带回来,要让欺负过我们父女的人通通付出代价!”

牛爱花讲的声情并茂,气愤处还捶两下桌子,众人沉默地听着,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凌映泽微微开口:“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牛爱花看向他,狐疑了几秒才出声:“叫牛花花,你认识她?”

凌映泽摇摇头,牛爱花,牛花花,真是奇怪的名字。

“不认识你问个屁啊!”牛爱花一直就瞧不上凌映泽,找到机会就会恶语相向。

铁棍被狠狠扣在桌上,吓得大家都不敢出声,只敢盯着突然起身的陈思涵。

陈思涵开始了他的自我介绍,黝黑的眼眸却始终死死盯着牛爱花:“我叫陈思涵,和应怜同校。”

时醉杵着头,盯着他的脸:“你现在多大了?没有工作。”

陈思涵不加思考:“十九岁,不上学了,也没有工作。”

宁睿皱皱眉:“啊?啃老?”

似乎事实也正是如此,陈思涵不说话,凌映泽笑着替他解了围:“没啊,他现在住在我家,只是还没找到工作而已,未来会有的,他很有经济头脑。”

凌映泽看向时醉:“陈思妹妹是为了我才来庄园的,这里很危险,而他身手很好,就陪我来了。”

陈思涵偷偷瞄着凌映泽,这人说谎话脸不红心不跳,连草稿都不用打一个,直接信口拈来,而且说的跟真的一样。

轮到沈如常了,他整理了下西装,站起来时还微微鞠了一躬,眼睛上的金属链随之摆动:“我是沈如常,正是应怜这一案件的律师。”

“而我来此的目的也很简单,和凌映泽一样,我来寻找应怜死亡的真相。”

沈如常单手推了推眼镜:“这场官司疑点太多,过程也太顺利,像是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

凌映泽:“你胜诉了,还拿到了钱,这不已经足够了吗?”

“你不懂我,我不需要钱。”沈如常道,“我需要的是正义和真相。”

宁睿撩了撩长发,随之说道:“我叫宁睿,是个模特,并不认识这个应怜。至于我来庄园的目的嘛……我在求一个机会,能让我站上世界舞台的机会。”

她身边的莎莎眼神下移:“我叫琼莎,大家都叫我莎莎,曾经是一位舞蹈生,后来因为事故患了腰伤,我不认识应怜,我只是想治好我的腰伤,让我能重新跳舞。”说到这,她苦笑了一下,宁睿安抚地摸了摸她的手臂。

下一个男人接着笑呵呵地说道:“我是杜海尧,你们应该多少听说过我,我是一个商人,现在是很多家企业的老板,与这个应怜呢,是不太认识。”

王宇霆:“大叔,你看起来什么也不缺啊,为什么来庄园?”

他慈和地笑道:“做生意总会遇到些磕磕绊绊的,往小了说是损失点钱,往大了说倒闭破产,蹲几十年局子,甚至被仇家暗杀……”

王宇霆点了点头,不再过问。

齐晗钰小声说:“我叫齐晗钰,是学生,没有见过这个人,我来庄园是为了……”

“让爸爸妈妈回来。”

她话未落泪先流,众人皆是一惊。宁睿转而起身来到她身边蹲下,递上了纸巾。

“我爸爸妈妈都被人害死了……”齐晗钰握紧小小的拳头,“是,是讨债的,我们家没人懂法,被人骗签了个什么合同,结果欠了一大笔钱,爸爸妈妈还不上钱,就被……”

泪珠从少女脸颊滑落,王宇霆性子急,还最见不得女孩哭,他啧了一声,拍案而起:

“你仇家谁啊,报上大名!我要是能出去,一定帮你亲手杀了他们!”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王宇霆吸引了。

一个阴冷的男人缓缓开口:“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王宇霆立即看向他:“你以为我开玩笑呢?有本事走啊!出去比划比划!”

蒋怀凉冷哼一声,没再理他。

王宇霆也抱胸轻哼了一声:“我叫王宇霆,宇宙的宇,雷霆的霆,一名极限运动爱好者,我来庄园是为了救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你呢?”他问蒋怀凉。

“蒋怀凉,一个工头,我来庄园是为了钱。”他回答。

“钱,要钱做什么?”时醉问道。

“钱这种东西,只会嫌少,不会嫌多。”蒋怀凉用那双冰冷的眼睛回望着他,“那你呢,你来庄园又是为了什么?”

“来兑现很多年前的一个承诺。”时醉回答。

为了完成这一个承诺,他被困住了整整八年。

除了凌映泽,时醉,沈如常,陈思涵,以及没有吃晚餐的莫绝尘,所有人都否定自己认识两年前的受害者,应怜。

不认识……不认识的话,你们怎么可能来到这里……

凌映泽冷笑,眼神下瞟不知在看些什么。

送行者在监控室里注视着餐厅内发生的一切,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盘游戏,好像比以往都要有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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