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好久不见

林寒悠,叶辞从前在少年班里的同学,两人曾经在一个屋檐下学习过半年的时间。后来叶辞因为身体不好,需要做手术,提前退出少年班,而林寒悠一直坚持到了最后。

回想那时候,她们不过才是十几岁的孩子。一转眼,已是十来年后了。

叶辞在离开少年班后,有近十年没有见过林寒悠,两人全无交集。而再次见面,就是在半年前。

半年前,原来坚定不婚主义的小叔叶志润,忽一日带回来了一个比他大十岁的女人,说是他年轻时候一直到现在都爱慕的人。那个女人叫林艺,离异多年,有一个早已成年的女儿。而林秀带来的女儿就是林寒悠。

这是时隔多年后,叶辞又一次看见林寒悠。

若不是因为叶志润这层关系,叶辞也许会主动和林寒悠打个招呼的。可叶辞没有,她躲在屋里,默默地看着叶家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因为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叶辞最清楚不过。小叔为什么坚定不婚主义,她也最为了解。每一次当小叔遇到有些眉目的对象时,都会被爷爷的“过分关心”给搅黄,那这个比小叔足足大了十岁的女人,还带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儿,以叶辞对爷爷的了解,他是不会让她嫁入叶家的。

叶辞没有出门,透过窗格的缝隙,她看见林寒悠离开了人群,将她带来的见面礼——一颗白色山茶花树,栽种到了叶辞小院之外的假山下。

叶辞晓得,这是林艺初次见叶决明,投其所好给老人带的礼物。叶决明半退休后,就喜欢在家里莳花弄草,扮出一副自己归隐田园的模样,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就是喜欢种花、养花、喝喝茶。不过叶辞却知道,爷爷只不过是看似与世无争,实际却在背后运筹帷幄。

原本没打算走出去的叶辞,在看清楚林寒悠干什么时,跑出房间去,来到她的面前。和林寒悠说了多年未见后的第一句话:“不要在我的地方种花。”

那日的林寒悠眼中带着惊喜,不过那种惊喜的神色只出现在看见叶辞的那一刹那,维持不到一秒,就被叶辞不友好的言辞冲淡了。她嘴角仍是含着浅笑,说了一句比叶辞的话要得体的话,也是该在这个场合里,最该说的话。林寒悠道:“叶辞,好久不见啊……”

今日此时,站在创新产业园区楼宇间的叶辞,沉浸在回忆里。如今想着,那日好似是阴天,多云,一如今日。旁的事情呢?细节如何呢?好似都不大清晰了。最清晰的画面,是林寒悠转瞬即逝的那抹惊喜,和惊喜之后浅笑的那句“好久不见”。

这些内容好似并不惹人厌烦,可自己为什么那么不想见到林寒悠。

为什么呢?

叶辞思考着。也许是讨厌,也许是恨,也许是嫉妒吧……她直面着自己心里的灰暗,讨厌林寒悠,恨林寒悠,嫉妒林寒悠。嫉妒她拥有的,都是她失去的,讨厌她拥有的,都是她想要而又不可得的……

“叶总?”艾思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因为她发现叶辞仰头看着天空发呆。

“嗯?”叶辞看向眼前的艾思,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被染成的亚麻色,发尾还泛了一丁点儿绿,这肯定是在艾爸爸强烈要求下,将原本绿色的发尾给剪掉了。艾思穿着的圆领粉衬衫上海带着一圈洛可可压褶小花边,带着几分学生气。这副与办公环境不甚相融的气质,极有现实感,把叶辞拉回现实。

“这么不想去?你不会是害怕了?”艾思眼中带着一股子八卦味的跃跃欲试,调皮问道。她晓得SIN实验室里的林寒悠与叶辞的尴尬关系,但是叶总占据主场优势啊,毕竟叶氏集团是SIN实验室的投资方。而且叶志润不是和林艺私奔了么?那林寒悠与叶辞不存在实质性的堂姐妹关系。艾思看不透了,虽然这种想法不对,可她潜意识里觉得,叶总怎么好像有点怕林寒悠呢?

“你那只眼睛看见我害怕了?”叶辞用着睥睨的眼神看着艾思,冷漠又严肃地问:“你的工作内容是揣测我的想法么?”

“不不不,哪敢啊,哪敢啊?”艾思一脸惶恐地低头,嘴上又似在耍贫嘴,指着园区里的一家咖啡厅说:“刚才郭总交代我了,让我去给实验室里的人买咖啡,您去稍坐,我去下个单。”

看来方才郭守仁临走前嘱咐艾思的,就是买咖啡。叶辞点点头,坐在咖啡厅门口的椅子上,打开手机开始处理邮件。

不多时,艾思拎着两大包打包好的咖啡,“叶总,好了哦!”

叶辞关了手机屏幕,轻轻叹了一口气,好似终于来到不得不面对的境地。她站起来,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走吧。”

SIN实验室,滨海市最具行业内认可度的科技实验室,主攻智能汽车、航船、飞机无人驾驶芯片技术和创新材料,背后由滨海市高新三巨头集团叶氏集团、择物、程理集团与滨海政府联合出资修建而成。不过五年间,就获得了国内外行业内的认可,得过几次世界级的科技创新奖。

实验室的玻璃门前,叶辞从容站在门口。

早到的郭守仁为双方引荐,说了不少客套的场面话。叶辞适时地点头、握手、应话,如个机械人一样毫无感情,一套动作运用地行云流水之后,她抬头对着到场的众人微笑地点头。

门口迎接的队伍,明明有二十人之多,可叶辞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了林寒悠。

只见林寒悠穿着一件极简单的淡蓝色衬衫,灰色西服长裤,三厘米高的裸色尖头皮鞋,自带一股自冷清的气质。

她面上画着素淡清透的妆,棕色的眉形很细,眼睛不大不小,好似大一分就会有些稚气未脱,小一分又灵气不够。她没有画眼妆,不必强调眼部,就能让人感觉到眼中的水汪汪,好似带了一层水汽,片刻就要哭出来。

那不可能,她那么理智的人,怎会哭鼻子呢?叶辞腹诽完,又不自觉地多瞧了她一眼。唇膏是浅豆沙粉,很衬她的肤色。奇怪,叶辞觉得自己该是讨厌她的,可为什么半年后再见面,竟然看得这么细致?叶辞是时候地停止了自己无边的遐思。

这样的观察,只来自于电光火石间,转瞬即逝,叶辞移开了眼神,冲着众人客套地挥手打了招呼,皮笑肉不笑地给了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相互介绍完后,在刘展的带领下,一行人前后脚入了实验室。

实验室里,叶辞与刘展并排,简单聊着实验室最近的项目,艾思趁着这个时间,给大家发了咖啡。

一圈咖啡转下来,在场的人手一杯,除了叶辞。叶辞看向艾思,一个字没说,眼神里透露着,我的咖啡呢,为什么不给我买?

艾思秒懂了来自领导的疑惑,小声凑到叶辞身边,解释着:“你……你……您不是不喝咖啡嘛?”

她充满自信地拍了拍自己肩膀上背着的包,自豪地说:“我带了便携式旅行茶壶茶承的茶包哦,叶总。还带了两种茶叶供您选择,您是要18年的白毫银针?还是03年的普洱?”

昨晚上艾爸爸拉着艾思科普了四个小时茶叶,艾思特地选了两款叶辞常喝的茶,以备不时之需。

她的“会来事”和高情商在此刻出现地很是不合时宜,叶辞既然是来融入集体的,她就应该象征性地和大家喝一样的东西。叶辞抬了抬眼皮,嘴角抿了一下,才道:“你觉得这个场合,合适么?”

艾思将自己手里的纸杯咖啡递给叶辞,指着纸杯上的白色塑料咖啡盖,用仅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这个只喝了一口,你可以掀开盖子装一下,反正你也不喝。你介意么?”艾思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厉害了,简直是解决问题小能手,心里暗暗夸赞着自己。

“当然,”叶辞无奈地停了一下,怕艾思没懂,又补充了两个字,“介意。”

“……”艾思才飘飘然起来自我褒奖的感觉,瞬间被拍到地上。

她心里在滴汗,今天看来又做错了。她腹诽着,就不该听昨晚老爸教导的“会来事”,今天用错地方了吧?总有种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感觉。她爸已多年不在公司上班,只做幕后,果然,时代变化得快,一朝天子一朝臣。艾爸爸那套伺候叶老爷子的方法,不太适合小叶总呢。

艾思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卑微地试着再问:“叶总,那您喝什么?”

叶辞:“水吧。”

“依云还是巴黎水?车上有,我让司机师傅送过来。”

叶辞觉得自己还是没说明白,她望向四周,瞥了一眼实验室工位上有的那些水瓶,提示着艾思:“康师傅或者娃哈哈。”

“对诶,我让刘教授给拿一瓶就好。”艾思恍然大悟,而后又觉得,嗯,自己以后还是要拿捏好一下尺度,她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将这一条记住了。

众人拿了咖啡,谢过叶总之后,各自回工位上继续工作。

刘展说道:“烦请叶总、郭总在会议室稍微休息一下,我让实验室那边去安排了,稍后带你们过去展示一下最新成果。”

站在人群中的林寒悠也一眼看到了叶辞,她还是同半年前一样,一张生人勿进的脸,黑色的西服里穿着一条黑色的连衣裙,将她极瘦的身材包裹起来,金色的耳钉,金色的手表,成了沉闷黑色中唯二的点缀。她看起来肤色太白了,白的不太正常,小时候她就是个爱生病的病秧子,如今,身体也没有好么?

林寒悠望着叶辞漆黑的眸子,将这人看在眼里,不肯移开眼睛。

原本出去接见的二十来人,只有林寒悠没有离开,她在刘展和众人离开后,朝着会议室走去。

林寒悠去过叶家,与叶家的关系,她的同事们并不知晓,可那日郭守仁在叶家的,是知晓的。会议室里剩下一个小姑娘,看起来应该是叶辞的小助理,也不是外人。林寒悠不过是走到会议室里,几步的距离而已,其实心里的弯弯绕绕已经思量过好几轮了。

她来到会议室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发现咖啡少了一杯,也瞧见了叶辞和助理之间说悄悄话的小插曲。

林寒悠将自己的那一杯咖啡,递给了叶辞,她的动作快于语言,咖啡微烫的纸杯在碰到叶辞手的时候,林寒悠才张口,声音很小,却又是刚好能让叶辞听见的程度,她说:“叶辞,好久不见啊。”

如今屋里没有旁人,叶辞也不打算和林寒悠装,她才要说“我不喝这么便宜的咖啡豆”时,就见安排好实验室的刘展走了过来。

她不想让旁人尤其是这个实验室里的人知晓她和林寒悠的关系,就赶忙接了咖啡,拿在自己手里。

刘展走进会议室,发现林寒悠在,笑着说:“林教授在啊,刚好,我正愁让谁带叶总过去演示试验呢!那就你吧。你们年纪相仿,更好沟通。”

又招呼着叶辞,“叶总,林教授是我们实验室成立以来,最年轻的教授,您放心,这个项目里最关键的专利,还是她个人的呢!所以,没有人能比她讲的更好了。”

说话间,一行人在刘展的带领下走出了会议室,刘展想说实验室不能带饮料进去,就提醒了一下,“叶总您先喝咖啡,我们也不急。您带来这个咖啡,很好喝啊,我平时不喝咖啡的人,都觉得咖啡香很浓。”

“……”叶辞真希望他说得直接一点,那样她将咖啡放下就好。

这样说话,反倒是让她必须喝了。

她打开咖啡杯盖,极不情愿地喝了一口咖啡,不过只是唇印沾杯的程度,假装笑着把咖啡杯放在离自己路过的最近的一个工位上,“我喝饱了,咱们走吧。”

人走了,可带着口红的唇印却留在了咖啡杯口上。

林寒悠盯着那个咖啡杯上的唇印,不自觉咬了一下下唇,又装作毫不在意,跟在众人身后。

刘展带着叶辞往实验室的方向走去,而这个房间里原本的人已经去实验室另一边开一个专项会议,如今房间是空的。

队伍的最后,林寒悠落了单。

刘展回头,喊她:“林教授,跟上啊。”

林寒悠回了一句:“你们先去,我去拿个文件。”

确定众人都走后,林寒悠瞥了一眼摄像头的位置。她拿起一个文件夹,挡在桌上那杯咖啡和摄像头之间,装作展开查看文件的样子,顺走了叶辞喝过的那杯咖啡。

背对着摄像头,她的指尖落在咖啡杯上腥红的唇印上,轻轻摩挲过唇印,纤细的指尖沾了一点微不可查的淡红,下一秒,指肚复又落在自己唇上。

淡红落在豆沙粉上,轻轻相轧,贴了一下。

若没有淡红,若没有豆沙粉,若没有口红,那种相近、相贴,该是个吻……

她抿了抿唇,让似有若无的淡红泯灭于双唇上的豆沙粉中,小心翼翼地将咖啡放到自己的桌子上,而后,朝着实验室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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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物》文案:

唐灭后,中原四分五裂,连年征战,百姓生灵涂炭之下,有一处高阁乃是人间逍遥好去处——太平阁。

太平阁的阁主唤作萧玉郎,是个雌雄莫辨的诡吊之人。

她杀人如麻,是乱世里的一把好刀。

她贪财好色,是个名副其实的浪荡子。

这一切,却在遇到前朝郡主景贞的时候变了。

彼时,曾经统领武平军的景贞郡主早不复存在,景贞已成为给乱臣贼子们取乐的玩物。

可她仍有一身傲骨,面对萧玉郎时,只道:杀了我便是。

没成想“萧玉郎”换作一副小女儿作态,委屈极了:姐姐,不要我了?

后来国破家亡,景贞以死明志时,那个太平阁的玉郎坐在奈何桥边哭得撕心裂肺:我后半生只为你而活,你不知晓么……

怎知景贞醒来后,发现那“玉郎”生着同幼时玩伴萧卿玉一般无二的脸。

幼时,那姑娘策马扬鞭,猎猎红衣,眉眼清澈,抛了一块蜀锦去逗她:姐姐,不若嫁给我可好?

当年景贞笑着回她:若有来生,倒是可以试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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