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春山黛

从旧金山回燕城以后,离trend杂志社520的爱心沙龙活动也不足一个周的时间了。

钱舒羽为了活动的万无一失,从倒数第三天开始,便将杂志社的工作都交给了白可可盯,她则全副身心都交到了元阮家的美术馆,专心跟起了520沙龙活动的落地。

元阮听说是钱舒羽亲自来跟活动会场的落地时,还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打趣钱舒羽说,是不是准备上九天揽月。

钱舒羽听了这话,却罕见消极了,说,“我能是上九天揽月的人嘛,我能不当鳖被人给摁死就不错了。”

“……”

元阮知道,钱舒羽在旧金山被美trend那帮巫婆给阴了,丢了环旅专题的主导权一事,所以一时也不好再说什么作用不大的安慰话,悻悻挂了电话。

Trend杂志社的预算有限,买不了美术馆太多的时长。

所以,钱舒羽在美术馆第一天的工作,主要就是配合美术馆的工作人员先把展品给撤下来放进保险箱,再顺带搭建一下舞台,布置一下场地。

同钱舒羽一起来美术馆工作的人不是她trend杂志社的同事,而是白可可跟劳务公司敲来的临时工。

这几天,钱舒羽的职务就是这群临时工的头儿兼监工。

和这些临时工们合作一天后,钱舒羽发现,他们别的方面都好,唯一一点就是,他们是纯干体力活的,在搭建展台和排布桌椅时,不会去为了钱舒羽嘴里的美学,去刻意地卡间距追求细节,他们只能负责最基础的,将东西落地到位。

三番两次地白费口舌后,钱舒羽也明白多说无益,便只能在临时工下班以后,自己留在美术馆里加班做她想要的小细节。

元阮来找钱舒羽的时候,钱舒羽正蹲在最后一排的角落位置,看主舞台一侧的拍品台。

“你蹲那看什么呢?”元阮问钱舒羽。

钱舒羽听见元阮的声音,头又往旁边歪了点,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给元阮分去一点,“我在看这个角度能不能看清拍品。”

钱舒羽话落,元阮也眯着眼瞧了一眼拍品台。

这一眼后,元阮才发现,拍品台上的展示柜不是空的,里面摆了东西,那玩意儿在顶光的照耀下,还一闪一闪的,璀璨得很。

钱舒羽站起来,用遥控器调整了拍品台顶的灯光。

灯光变亮。

元阮也看清了,拍品台里摆的,应该是一枚三十克拉以上的黄钻。

元阮心下一惊,连带着蹙起了眉。

或许有人会觉得,钱舒羽的家庭背景很好,——文人世家,清贵。

但钱舒羽和元阮都知道,在他们身边这群人的眼里,钱舒羽的大伯钱潇天所珍惜的钱家名声也就那样,而这群人之所以还愿意去维持面上的周到,给钱家人一种良好的错觉,不过是因为顾及钱舒羽远在鹃城的外公吕先华和外婆张萍林而已。

其实钱家的势头本来也不错的。

可惜钱舒羽的妈妈在钱舒羽十二岁那年去世了。

钱舒羽的妈妈吕笙晴还是吕家的独女。

吕先华老两口失去爱女太过伤心,就干脆搬回了鹃城养老,从此也再没来过燕城。

想着想着,元阮发现自己想太多了,已经完全跑了题。

因为她本来的目的,就只是想论证钱舒羽买不起这颗黄钻!

“哎——”

元阮回神,大步走向拍品台,盯着玻璃柜里跟冰糖块差不多大小的黄钻,问钱舒羽,“你这钻哪来的?”

钱舒羽朝元阮笑笑,也大方得很,一点不隐瞒,“金玉荃送来的。”

“什么!”

元阮大叫一声,然后死死捉着钱舒羽的手腕,将钱舒羽给拖到了最靠近舞台的一张圆桌,摁死了。

钱舒羽拿开元阮的手,让她别那么激动,“你放心,我不会跟金玉荃谈恋爱的。”

“我知道你不会跟他谈恋爱!”元阮心里堵,闷闷吐出一口浊气,恨铁不成钢,“我是说,你不跟他谈恋爱,还收他这么大一颗南非黄钻,你不怕被一人一口的口水淹死啊!”

“喏,”钱舒羽淡定拿出一沓协议,递给了元阮,“金玉荃亲自送过来的,说支持慈善事业,签约的title也是trend。”

“……”

元阮的嘴炮暂歇,认真翻起了合同。

钱舒羽放下心来,继续去后方调试主舞台的光效。

十分钟后。

元阮结束了她的一番思索,决定忍痛割爱,又去找钱舒羽商量,说:“我也想支持慈善事业,你把金玉荃的黄钻退了,我把我那颗六克拉的粉钻给你。”

元阮话落,钱舒羽手上的遥控器啪一下就掉到了地上。

钱舒羽侧身,认真抱了一下元阮,说,“谢谢你,元阮姐。”

元阮没料到钱舒羽这个反应,正觉得有些无所适从的时候,钱舒羽又画风一转,打起了哈哈,“我要不是知道你取向钢铁直男,我立马变性嫁给你。”

“……”

钱舒羽讲半天也没给个肯定答案,元阮也急了,“我去你的,你到底答不答应?”

“心意我领了,”钱舒羽很乖地笑了一下,用很难分辨出情绪的玩笑口吻拒绝了元阮,“但你那粉钻实在太贵重了,真撂给我,我都怕当天来的嘉宾买不起。”

元阮一声暴喝,“钱舒羽!”

钱舒羽当然知道元阮为什么会这么执着,要求她一定要退掉金玉荃的黄钻。

金玉荃不是什么好人。

他仗着自己家的有几个臭钱,什么事儿都敢干,什么人都敢勾搭,还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你知不知道,”元阮声音小了一些,继续苦口婆心,劝诫钱舒羽回头是岸,“金玉荃早半年就放话,说今年一定要拿下你,就这形势,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要拿了他金玉荃这颗钻,后面你会被说多少难听话,你不介意是没关系,但你想想你大伯二伯,他俩要被你气出个好歹,你就后悔去吧你!”

钱舒羽似在思索,没应声。

元阮以为她的劝诫有用,便继续道,“我知道你在trend受委屈了,尹韵莱和美trend那帮人都不是好东西,但正因为如此,你才不能为了这份工作把你自己的名声赔进去对不对?你听我的,把黄钻退了,要还不行,我和路白鸣给你开一个杂志社,你听姐话行不行?”

元阮说到这里,钱舒羽瞬时退出了游离状态,谢绝了元阮的好意,“你放心吧,金玉荃的拍品一出,我就让白可可给拍物堂写稿送锦旗,我有办法全身而退的,你别担心,而且,他这颗黄钻我收也收了,现在要退回去,还白白多让人看一趟笑话。”

……

钱舒羽下定了决心,任凭元阮怎么说,都没有改变心意。

元阮怒气冲冲离开美术馆,直奔路白鸣的酒吧白搭。

路白鸣的酒吧白搭是一家英式pub。

今天刚好是周末,店员收拾出了门口的舞台,台上有驻唱的歌手,正在唱张宇的月亮惹的祸。

元阮觉得烦,眼皮都没抬一下,径直走去了吧台。

白搭的经理刚好在吧台看今天的食物菜单,他见元阮来,立刻放下了手里的菜单,恭敬地叫了一声元小姐。

元阮点点头,正好跟他点了一杯苹果酒和一份薯条。

餐点上齐后,元阮也没走,就坐在吧台前干酒吃薯条。

两根薯条下肚后,元阮又叫来经理,“给你们路先生打电话,说我有话要跟他讲,让他过来。”

经理称是,去了安静的地方给路白鸣拨电话。

可有些不巧的是,路白鸣今天和胡同的发小约了聚会,正在会所里玩牌。

路白鸣摸到一张二筒,寻思牌无用,撂了。

路砺伸手,拿起路白鸣撂下的牌,碰了。

路白鸣无语地咬了咬腮帮子,正想哔哔路砺两句,说他情场失意赌场得意,也让他不痛快一下的时候,他的电话就响了。

这个当口,路白鸣的心思都在牌桌上,丝毫不在意他震个不停的手机,最后还是许至栎受不了,将路白鸣的手机拿起来,扔到了他眼前。

路白鸣看一眼来电人,直接将电话挂了。

Pub经理如实将情况回传元阮,元阮便自己给路白鸣打了过去。

这一回,元阮的电话来得正好。

因为路砺今晚的运气实在太旺了。

碰牌后不过一轮,他就又自胡了。

眼下,路白鸣正是需要找人撒火的时候。

路白鸣接电话,语气不好。

但元阮不是会受路白鸣气的人,所以,下一秒,元阮就更大声的吼了回去。

“你喂什么喂,你小时候上过的礼仪课都上到狗肚子里去了是吧?我告诉你,你赶紧来白搭,我有正事儿要跟你说。”

元阮声音太大,路白鸣耳朵受不了,直接将手机扔到桌上开了外放。

识时务者为俊杰。

路白鸣发现元阮现在火气更大后,就会好言好语了,“什么事儿啊?你电话里说行不行?我现在和至栎他们在一起,真去不了。”

元阮冷笑,“你哪天没和许至栎一起?”

元阮此话一出,路砺也笑了笑。

路砺知道元阮。

元阮住路白鸣家隔壁,路白鸣对元阮,也一直都是有求必应的,不过,他以前没和元阮接触过,才知道元阮的脾气也这么火爆。

许至栎在适当地时候浅咳一声,提醒元阮说话注意。

元阮听见许至栎的声音以后,又觉得许至栎更靠谱,于是转而问许至栎,能不能听清她的话。

许至栎说能,元阮就竹筒倒豆地把她的想法全讲了,“金玉荃在追钱舒羽,给钱舒羽的杂志社捐了一颗三十克拉的南非黄钻,钱舒羽收了,但这颗钻她不能收,我是想,520那天,你派个人去我家美术馆,把金玉荃的戒指拍了,给金玉荃还回去。”

元阮的声音在会所里流转的时候,牌桌上四人的心情都起了变化。

路砺和周亚楼是没想到,钱舒羽和元阮许至栎都有交情,有些意外。

路白鸣则是吃瓜状态,一副自己家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急迫样,连忙接话询问详情,“舒羽是不是遇上什么困难了?她做什么要收金玉荃的东西啊?”

元阮不耐烦,“行不行就一句话的事儿,你废话这么多干什么。”

“……”

路白鸣噎一下,正想问元阮是不是吃了炸药的时候,许至栎抢先一步,答应了元阮的要求。

元阮圆满解决了问题,挂了电话。

而牌桌这边的气氛,却在这通电话以后,变得莫名凝重了起来。

周亚楼最先讲话,问许至栎,“以前都不知道你和钱家还有交情。”

路砺也盯着许至栎。

因为他也有些好奇,许至栎为什么会帮钱舒羽的忙。

许至栎知道周亚楼和路砺在想什么,认真解释,“钱舒羽的二伯是我妈的同事,我最近也和钱舒铭的考古队有合作,顺手帮个忙,都是小事。”

许至栎话不假。

一颗南非黄钻而已,确实是小钱。

这个话题被这样一笔带过,周亚楼又将话题转回到了路砺身上。

说起来,他们四人今天会这样聚在一起,也是因为路砺的婚事。

钟沃沃自打那天知道路砺对小钟家的钟小姐不感兴趣以后,又莫名对邢雯有了信心。

只是这次,钟沃沃没再从路砺身上下手,而是回钟家找了钟得起和叶成兰二老,说她前日里给路砺介绍了一个女朋友,两人谈了没多久路砺就以有结婚对象为由,把她介绍的那姑娘给甩了。

钟家二老一听这话,就纳闷了,——路砺要结婚,他们怎么都没听说过?

钟沃沃一听,立马就挽上了叶成兰的手臂,提醒道,路砺还能有哪个婚事,不就是你们从小就给他订的那一家娃娃亲吗,眼下,既然路砺都表态了,那你们也不要再拖了,趁早把事情都了了,也对得起小钟家在天上的那一位。

叶成兰一听有理。

当时,就是因为路砺不愿意娶小钟家姑娘,她和钟得起才拖了小钟家姑娘这么些年,再有两年,人姑娘也三十了,再不结婚,是说不过去。

于是当晚,叶成兰就将她戴了大半辈子的素戒先给小钟家送了过去,说路砺松口了,今年一定能结婚。

路白鸣绘声绘色描述大院八卦的时候,也是丝毫没有顾及八卦主人公路砺的感受。

周亚楼还听得津津有味,转头问路砺,“你怎么想的?要小钟家那位还是要你小姨介绍的那位?”

路砺摸着牌面,没吭声。

见状,许至栎轻咳一声,试图打断路白鸣和周亚楼的八卦之心。

路白鸣是个人来疯。

他好久没这么畅快地跟好兄弟聊天,一时释放了天性就搂不回地喋喋不休。

“要我说,这俩都不适合砺砺,他多无趣的人啊,家里还那么没情趣地,比着他的性格给他找女人,这不完蛋嘛,以后木京园直接成冷冻库了,谁也别想活。”

路白鸣的话不乏道理。

但他说的太难听,还不尊重长辈,所以许至栎又敲了敲桌面,说时间差不多了,提醒大家散场。

众人起身离开会所。

临别的时候,路砺突然叫住路白鸣,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那你觉得谁适合我?”

路白鸣被路砺这么叫住,许至栎和周亚楼也跟着停了下来。

他俩听见路砺的问题,也是有点没想到,路砺刚出来的这一路,竟然真的都在思索路白鸣刚刚的话。

路白鸣自己也是如此。

他没有想到他刚兴起时的随口一说会被路砺放在心上,更不觉得会有女人会比小钟家那位更适合路砺,因为在他眼里,路砺这种工作狂,如果不能孤独一辈子,那就应该找一个和他一样有野心的工作狂凑对儿。

所以,他刚刚那一说,也不过是因为知道路砺不喜欢小钟家那位,随便开个玩笑,替他消解一下情绪而已,哪里会知道路砺竟然当了真!

真是奇了怪了。

但路白鸣转念一想,又莫名觉得路砺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很明显是已经找到了那个适合他的女人。

果不其然,下一秒,路砺又看向了许至栎,淡淡道,“520那天,我去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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