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悬垂，将近破晓的时候，一只麻雀落在窗沿，瘦小的身躯从木窗刻意留下的缝隙往里挤，在靠窗的床榻上，叫被褥上的一捧小米绊住了脚步。

床内侧的姜荼睁开眼，自然地翻身压在太子胸膛，后者半醒着抬手压住姜荼的脑袋，下意识地轻揉两下。

姜荼盯着他，见他确实没有醒，便一弹指，将细小米粒弹在那啄得正欢的麻雀身上。

麻雀惊得扑棱两下翅膀，还不肯走，一边歪着脑袋啄着一边瞅着姜荼。

“……”

当真是那句鸟为食亡，姜荼索性弹散了那堆米，这下麻雀才飞飞落落不情不愿地停在他手里。

它啄掉脚边的纸筒，动作不停，报复似的追着姜荼的手啄，下一秒就被姜荼反手握在掌心里，这下再不敢造次了。

喙里抵上一颗玉米粒，手指的主人唇色稍淡，微微翘起的弧度显出沁人的冷漠，麻雀叼着玉米粒，展翅逃也似的从原路离开。

掌心握着纸团，姜荼将脸埋进身下人的胸膛，良久，开始拱人。

被迫醒来的太子抬手制住他的脑袋，无奈：“哪里来的小山猪？”

怀里的人不理他，翻过身下床，去外间洗漱了。

隔着纱帘看那道瘦削的身影，仿若隔雾看花，太子眼里氤氲着黑云，起身捂着脸低低笑了两声。

收拾妥当用过早膳，太子牵着人出门，别院里，一队灰袍灰铠的侍卫并排站着，见了太子，齐齐跪地参见。

“起来吧。”

太子嗓音淡淡，突然侧眸看了眼神色困倦的姜荼，问道：“孤要的东西呢？”

领头的侍卫名唤莫文，在他依言捧着黑布上前时，余光里半靠在太子身上的人突然站直了，红色的衣裳流动，如烈焰般灼目。

太子接过黑布，蒙上姜荼的眼，牵着拉近：“跟紧孤。”

【他知道了。】

0408：“根据概率计算，任务者暴露的可能有89.67%。”

【被杀的概率呢？】

0408大概是不满意姜荼的兵行险招，电子音都提高了三分：“任务失败概率98.96%。”

【真危险。】

姜荼似真似假的叹气，乖乖的由太子牵着走，他感觉到四周的阳光被遮挡，凉意袭来，应是进了一处密道。

视野被遮挡，声音便被迫放大，伴随着渐次滴答的水声，一阵阵冰冷的湿意攀上姜荼。

掌心的手愈发冰冷，太子突然转身，任姜荼撞进怀里。

前方探路的侍卫突然跑回来，单膝跪地禀报道：“殿下，前面有人埋伏。”

怀里的人姣好面容被黑布遮挡了大半，因为看不见，抬头的动作慢吞吞的，找了好几处角度，勉强定在了太子的脖颈处。

“殿下？”

太子按压着他失色的唇，另一只手将他袖口的暗袋扯破，任粗粮洒落一地。

跟在两人身后断后的莫文有些奇怪，看了地上好几眼，不知道这粗粮的用途。

太子隔着拇指压上姜荼的唇，炙热的呼吸交错着，逼迫姜荼将头仰到极限。

“只是看不见还不够。”

他一手抓住姜荼两手的手腕，纳至身侧，吩咐莫文：“绑了。”

“是。”

眼前的手纤细白皙，不见茧痕，是一双养尊处优到极致的手，莫文屏住呼吸，动作不由得轻柔起来。

“绑紧。”

头上传来冷漠的声音，其间压抑的怒气叫莫文心惊，依言勒紧了布绳，起身退到一边。

太子眸色深深地看了会姜荼，拦腰将人扛起。

“莫武留在这，其余人与孤走。”

“是。”

姜荼被晃得头晕，拿两只被绑着的手敲太子的腰，后者一顿，终于还是穿过膝窝与肩膀抱住了。

得寸进尺的小世子手一展，套住太子的脖颈，偏头窝进他的颈窝，给自己找了舒舒服服的位置。

莫文在后面看得心惊肉跳，总担心下一秒太子就会把这位小公子摔下去，小公子看上去那版孱弱，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暴露殿下的行踪。

【他这样算是恋爱脑吗？我有点失望。】

姜荼设想中太子面对背叛不该是这样不轻不重的惩罚。

【如果他果决一点，杀上那座皇位是很快的事情，我的进度条也能更快拉到底。】

姜荼此人一向贪懒，0408反复查看数据也没查到他这股在太子底线边缘横跳的动力从何何来。

0408：“为什么？”

【啊这个么，因为我很想去下一个世界，看上去像是未来纪元，和机器人有关？】

0408明显地卡了数据流。

【抱歉，那天你和总部联系，我不小心看见了一点画面，希望不会连累你被裁员？】

0408：“不会。”

【铁饭碗？不错。】

0408再次陷入无言的沉默。

然而即便没有姜荼的推波助澜，在临下山自接应人手中接过马匹的时候，他们还是被从天而降的人团团围住了去路。

两方人并没有谁说话，提刀就上，只是即便太子侍卫武艺高强，在前仆后继而来的刺客面前也不够看。

太子将姜荼报上马，翻身而上，点了两人跟着，其余人都舍在了身后。

【他这时候倒是舍得我了。】

0408：“太子没丢下你。”

【总会的。】

奔驰间，身后的两人突然惊道：“殿下小心！”

身后有破空传来，姜荼当即用腰间软剑断开手上的布绳，扯下眼上的布条，探身撑住太子的肩膀翻身坐在其身后，抽出软剑，挑动剑光斩落几乎直取太子心脏的利箭。

红衣在风中翻涌，如一团燃烧的火焰，美人自其间抬眉，风华绝世。

然这是一条很长的回京路。

在反杀了一对江湖杀手后，仅存的侍卫莫文看姜荼的眼神已经变作了敬佩与自愧不如，这一天一夜，这位公子将殿下保护得滴水不漏，到中途，甚至取代了殿下选择路线，起初他也迟疑，但殿下不由分说调转马头，他只得跟上，可三转三回，现下能追上他们的，只有这样的江湖客了。

他看着盘腿坐在地上休憩的小公子，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其脸上溅了血，若是干了，许会难受。

可不等他开口，太子殿下已经蹲在了小公子面前，抬手一点一点擦去血痕。

又一缕幽光闪过，姜荼翻身，擦地而起，起落干脆。

“殿下，我们该换个地方休憩了。”莫文拉来马匹。

只是在太子翻身上马后，姜荼拒绝了他伸来的手。

“殿下，你往前走，我保证能够追上你，”姜荼歪着头，浑不在意地抹去嘴角新添的血迹，“只得我一人追上你。”

自第一代沙场封将的忠勇侯时便有家规，侯门子嗣，自行步起便得习武。姜荼落地后没一日不在喝药，但他修习兵书，忍着病痛习武，面对这无尽的追杀，只是瞒住太子的行踪，怎么也不会辱没门楣。

“孤信你。”

太子殿下自马背上居高临下看他，身后的阳光遮掩了所有神色，在莫文的注视下，弯腰用自己的唇给姜荼抹上血做的口脂。

“不管你在哪里，孤会来接你。”

背叛了，但没完全背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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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万人之上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