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冷矿山呼啸的风自千疮百孔的山壁上钻进四季幽灵之下的骸骨堆中，从骨隙中吹奏呜咽。

方类避开企图靠在手腕上的骸骨之花，挪动间，忍不住稍稍抬眼去看已经许久不曾说话的神明。

率先入眼的是半垂在空中，沾染了血迹的一双脚，苍白的，不盈一握的，凸起的细长脚踝如一柄温柔刀，叫他的手发痒，想知道那是怎样的触感。

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

姜荼在被他触碰到的一瞬间无师自通掌握了力量，调动刚得到不久的信仰之力，震开了眼前唯一的信徒。

身体重重撞在石壁上，胸腔鼓动之下吐出一口鲜血，方类怔愣不过一秒，下一秒就抬头盯着姜荼嘶哑着大笑。

“幽灵之神！是真的！”

他又变成了最开始时候的疯癫模样，四肢并用地回到姜荼面前，他不敢再触碰姜荼，却只想再靠近一些，哪怕绷直了脖颈也只能看见一点白玉似的下颔。

“您是真实存在的对吗？不是我的幻觉——神明，我忠诚于你！他们企图抹消您的存在，夺取您的地位，您应该杀了他们！”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四季幽灵之下的森白枯骨，阴舛舛地说道：“失去信仰的愚民就应该化作尘土，碾进骸骨里。”

高高在上的神明俯视他，骤然撞见那纯黑色眼底倒映的疯狂而扭曲的模样，方类被灼烧般低下头，不敢再污染神明双目。

清凌凌的声音自他头顶落下，溅破他的疯狂勾起错乱的心跳。

“你说忠诚……”他的下颔被无形的力抬起，“传达我的心意：穿过荒漠、汪洋、浩瀚星辰，到宇宙的另一端，我将亲自等候在遗失之地送上最后的解药。”

空气中的清冷香气渐渐淡去，挽留的风自枯朽的石壁中吹入，自动接通的全息通讯刷出三道身影，他们听见呜咽的风，来不及关注还跪伏在地的方类，瞠目结舌地看着四季幽灵周围半人高的骸骨之花，在整片星际肆虐无坚不摧的骸骨之花，在神明留下的风中，摧枯拉朽。

银色的光辉飘散空中，如倾泻的银河。

“这是，怎么做到的？”高大如一座小山的男人呆呆看着，喃喃自问。

方类突然嘶哑发笑，吸引了三人目光，只见这位自感染了病毒后一直疯癫的人抱着肚子在地上翻滚，看上去疯得更甚，可曾经吞噬半副身躯的骸骨之花已不见，新生的皮肉还泛着肉色的粉。

“是幽灵之神啊－－”

在三人一言难尽的注视中，方类慢慢站起来，目光坚定又疯狂地往外走。

“我将穿过荒漠、汪洋、浩瀚星辰去往遗失之地，觐见我的神明。”

高大的男人企图拦住他，投影的手徒劳穿过。

“方类你清醒点！基地被那群叛徒出卖，现在正需要你的能力修补防线！”

方类头也不回：“放弃防线吧，神明会救他的信徒，只要抵达遗失之地－－”

被抛下的三人因为远去的人断开了联线，回到基地时徒然面面相觑。

男人烦躁地搓着草茬似的头发：“方类什么意思，真的有幽灵之神？那不是个传说吗？”

他对面的女子撩动短发，干脆起身：“我相信他，与其和那些活死人斗，不如去求神。”

“你明明是为了方类……”男人喃喃，看向另一边瘦削的黑影，“骨衣，你呢？”

骨衣抬头。

他的眉目那样冷，充斥着死气，男人看见他露在外面的一点手腕已经能看见银色的脉络，想说什么，辗转唇间归于沉默。

男人是要留下的，修建“骨干”的领导者仅剩下他们四人，他若是离开，基地中茫然的民众只会被骸骨之花淹没。

可他一脚迈出房间，被一片绿色的投影占据所有目光。

那是浸透在绿衣里的四季幽灵，充斥着生机，白衣染血的神灵自其间慢步而来，逆转时间，湮灭成丛的幽灵之花，最后许下为成功觐见的信徒消除病毒的神谕。

影像的最后，疯子高呼着神谕，率先踏上了朝神的路。

星际中所有机械一族在这瞬间共通数据，破解所有屏障，将影像传播至每一块屏幕，哗然声起，前往遗失之地的道路上瞬间被各形各色的身影填满。

缠绕着骸骨之花的巨大白骨之上，身上不同地方拥簇着银色花朵的人也看见了屏幕里神明的身影，他们仰望许久，将短短的影像重复看过，渐渐有身影无声退去，隐没。

仿若龙骨的头部，有一对兽族双生子各自捧着水晶啃咬着，他们声音轻快，一人一句地说着话。

“对面基地都跑空啦，我们的晚餐没了。”

“水晶真的很难吃。”

“不吃会从老虎变成花架子的。”

“水晶真的很难吃。”

“那我们去找神明吧，如果骗老虎，就把他也吃点好啦——”

……

0408：“所有种族都行动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姜荼坐在云朵一角，看着脚下方向一致的身影，依稀可辨出人类，兽族，机械生物等等。

“你不肯告诉我任务对象在哪里，我只能自己找呀。”

0408直言：“我不明白你的动机。”

“嘘，你看。”

狭窄的山道无法容纳潮水般的赶路人，能够飞行的生物远去，唯恐落后的红着眼亮出武器，刀锋之下破开前路，下一秒又成为他人踏脚石。

还有被骸骨之花感染的无法遏制花的生长，撕咬上身边同伴，抢走所有水晶，啃食着疯狂前进。

众生相，令人叹为观止。

“这病毒真漂亮。”姜荼撑着下颔，操纵着云朵前进，不再看身后由他而生的混乱。

0408：“任务者不怕破坏子世界生命平衡吗？”

当子世界生命力下降跌破阈值，任务依旧失败。

姜荼低垂眉目，不说话，慢悠悠地向前。

0408：“检测到生命力趋于稳定……”

姜荼不理他，看上去并不关注结果。

0408沉默许久，退回了数据空间，0与1滚动着，在总部的一处屏幕化作立方体。

屏幕前的肖丰年被他惊到，哭笑不得：“0408，你不能仗着自己权限高擅离职守还破坏密保的。”

“警告：无法记录任务者的任务过程，任务者隐瞒内心。”

肖丰年眼里浮出感兴趣的目光，带着银色手铐的手轻轻搁在桌面。

“这是给我观察期的福利吗？让我看看他做了什么？”

短暂的录像看过，肖丰年无奈摇头：“0408，你这是觉得他冷血？可你看前情，他不把这些人分流引开，真叫骨干两方的人打起来，这个星际就完了。”

骸骨之花同病毒具有相似的传播性，又比细胞病毒更能引诱宿主犯罪——

“吃水晶可以遏制花的生长，却远不及吞噬他人生命力来得便捷，只有不能轻易触碰却无所不能的神明，才能吸引所有饥饿的绝望的目光，成为终点。”

“既然是所有人……”肖丰年微微后撤，欣慰感叹，“你看，你的任务者找到任务对象了。”

失踪人口回归：从来没有人告诉我硕士生活是这样的脚不沾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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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四季幽灵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