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温良玉捧着瓷盏的指尖一颤,忙道:“儿媳不敢。”

“你这声儿媳应的倒是快。”侯夫人冷笑:“我知你不是温良玉,她早已死了,这世上断然没有死而复生的荒唐事。”

“可你既想承了她的身份,便也要承下她的担子。可你这几日都在作何?可有为融郎想过一刻?”

“方才和太子,和曲家人一道参宴时,有没有想过尚在牢中的融郎?”

温良玉一怔,喃喃道:“母亲怎会知道?”说着,目光转到了隐在人群后的花念,咬着唇,恍然明白了。

侯夫人看着她的视线流转,又张口道:“你身在侯府,一言一行都要为侯府考虑,若有何缺漏,底下人自可告发。”

她呐声道:“儿媳明白。”

侯夫人“嗯”了声,总算接过了她手中的茶,慢声道:“今日,曲家是不是给了太子银钱消灾?”

“母亲……”她低弱出声,颤着长睫,踌躇着不敢张唇,身子还维持成方才奉茶的模样,一动不动。

“怎么,不敢说?”侯夫人声线越发冷沉:“既然这曲家能就此逃脱,那为何三郎至今无法归家?”

“难不成你根本不想让三郎归家?”

温良玉忙辩解道:“自然不是。”

“只是那曲家家底深厚,短短几日筹措了那般多银钱,侯府只怕一时之间拿不出,我这才没告诉母亲……”

侯夫人将手中杯盏猛地放在桌上,含着怒意道:“不过是些金银俗物罢了,哪怕掏空府宅也是要救三郎的,你怎可擅作主张!”

“……是儿媳的错。”她怯怯地抬眸,长睫沾着晶莹泪珠:“不过儿媳已与太子商议了,若卫府能拿出足够的银钱,他明日便可放融郎归家。”

“曲家给了多少?”

温良玉顿了瞬,暗暗在心里盘算了个绝不可能达到的数额,然后小心地张开五指比划。

“五万两?”侯夫人神色略微放松了些:“倒也不算离谱,府中账上挤挤也是能拿出来的。”

她却摇摇头道:“是五十万两……黄金。”

“什么?!”侯夫人惊得瞪大眼睛:“曲家从何来的那般多银子?”

温良玉茫然道:“我也不知。可这些银子实在太多了,侯府只怕一时半会拿不出来,儿媳这才不敢言说。”

侯夫人揉了揉额角,满脸烦闷:“这几年为给三郎打点,侯府能拿出五万两都已是强弩之末,若将库房中的那些沉物也拿出来,至多……十万两黄金,剩下的,”她的目光落在温良玉身上:“就由你和太子好生解释一番,向来他也能理解。”

温良玉愕然抬眸,慌乱摆手道:“我、我不行的,殿下的脾性您也是知晓的,他怎可能会愿意——”

“行了。”侯夫人冷声打断她:“若还想留在侯府,就莫要多言!”说完也不管旁的,径直往外走:“今日府中账房会连夜点算库房,明日将府中可用的银票和铺子递来望舒楼。”

温良玉怔怔地站在原地,直到那一行人背影消失,泛着水光的眸才一点点变得冷硬,微躬的腰身站直,衣袖纷飞,单薄的身子宛如风雪中屹立的艳梅。

侧旁的花念小心上前搀扶她道:“娘子,侯夫人当真会给那么多银子吗?”

她笑了笑,道:“卫融是侯夫人日后唯一的依仗,她此刻自比谁都着急,怎会舍不得些许俗物呢?”

“待到明日他们将东西递来,你假装去东宫走一遭,再回来将东西放好了。”

花念胆子小,小心地抬眸低声道:“可若被发现了……”

温良玉嗤笑声:“那些本就是我的嫁妆。当年成亲宫中赐了不少添妆,温家又无后辈,留下的那些铺面庄子只得都放在我的嫁妆里,将我自己带入府的东西拿回来罢了。”

她瞥了眼花念,悠悠道:“你若不敢,我便交于旁人安置。”

花念咬着唇,面上闪过犹豫之色。

“那般多的铺面,当年我在时,单是每月赚出的银钱都够在京城买个小宅院了,可惜这些年府中没人愿花心思好生照看,荒了好些。”她轻叹口气,有些惋惜:“你能在短短一日内将京中大半铺子观察得如此仔细,连缺了什么物件都能发现,可见于此道上是有些天赋的。”

“若是能握住这些铺子,还愁往后握不住自己的命?”她语气越发轻柔,笑道:“花念,你当真不想试试?”

一阵风从房门飘进,刚过十五岁,身形矮瘦的小丫鬟一头枯黄的发丝被吹得有些乱,隐约盖住了胆怯的眉眼。

她死死掐着掌心,直至手心上出现一道道血痕,才猛地深吸一口气,跪下磕头道:“娘子大恩,奴婢此生难还,往后定当尽心竭力,结草衔环以报!”

温良玉眉尖轻挑,唇角弧度变大,施施然为自己斟了一杯热茶,坦然受了她的大礼。

***

夜色愈深,望舒楼四周都被符纸包围着,寒风一吹,明黄裹着朱砂飘摇在漆黑夜幕中,带着诡谲阴森的森然寒意,格外醒目招摇。

没什么下人敢守夜,温良玉便也没强求,大方地让他们早早回去,莫要撞到了什么野鬼。

于是此刻,她堂而皇之地以兔子形状站在院子里,又光明正大地到了侧旁的小院子。

谬尔没穿那身正经的道士服,换了一身醒目的妖冶红衣,腰后三根硕大的尾巴悬在空中胡乱舞动着,正大口喝着不知从哪顺来的酒,眼尾被酒色熏得泛红,勾出了几分专属狐族的魅意。

可怜温良玉还只是个又肥又矮的兔子,迈腿到他身侧,仰眸一望,只觉他像个无法撼动的巨人,吱呀叫了好几声,才换得他一瞥。

他终于懒散着放下酒杯,声线因喝多了酒有些哑:“来了。”

他咳了声,总算依依不舍地放下了酒杯,垂眸看了会掌心大小的兔子,然后毫不掩饰地嘲笑出声:“也不知你是倒霉还是幸运,偏偏得了那只兔妖的妖丹。”

温良玉气恼地叫唤一声,可惜外形可爱,不仅没甚杀伤力,反倒衬得样子憨态可掬。

谬尔又毫不留情地又嘲笑出声,缓了一会才道:“正事要紧。”

他压住笑意,只挥挥手,兔子形态的她一点点现出人形,她一愣,刚想出声提醒,可身上却虚空笼了件皎白长裙,层层纱叠着,沁出朦胧雾光,裙摆无甚装饰,随风小弧度飘摇起来,裙尾坠着些许细小明珠,似有若无地散发出银调光线,身子微转,墨发自然又柔顺地垂落在肩侧,在深夜里像颗圆润皎洁的明珠,一眼便难忘。

温良玉讶异地四下看看,惊喜道:“这衣裳,好生特别。”她摸了摸衣料,忽觉有一股力量在周身徘徊。

谬尔撑着下巴,上下打量了圈:“这是那只兔妖的衣裳。”

温良玉动作一滞,嗅到了几分特别,她微眯起眼道:“兔妖?我从棺材里爬出来后,的确见到附近有一只兔子,是它将妖丹给了我?你与她认识?”

谬尔神情有些闪烁,轻咳了声,避而不答道:“今夜你要第一次尝试使用妖丹。”

“怎么用?”她下意识问出声:“是像话本子里那样吐息凝神嘛?”

话音刚落,扑面而来一道狠劲红光化作刀刃,冲破凌空,震出脆响,直扫向她面。

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反应。

她瞪大眼睛,亲眼见着那红刀击在身上,然后整个身体被灌出数丈远,狠狠摔倒在地,吐出一口血。

谬尔站起身:“少看那些胡诌的话本。妖族修炼向来都是真刀真枪,才能磨炼意志,出现真正的强者。”他手腕微动,又凝结出一烈红刀刃,唇角笑意愈深:“我自创的拔苗助长法,更是能让你快速运转妖丹。”

温良允擦擦唇角鲜血,踉跄着站起身,冷眸盯着他的手道:“再来。”

谬尔眉尖轻挑,毫不手软。

一道更粗更盛的刀刃猛地直击过去。

他悠悠然道:“你体内的妖丹能感应我发出的力量,别躲,尝试反击。”

温良玉听着这话,止不住地在心里咒骂。这两道攻击又快又猛,她也得有空隙和妖丹感应啊。

强大妖力挟着难以反抗的威慑,猛地扑了下来,无论是何生灵,都压抑不住骨子里泛起的恐惧,不自觉战栗,更别提尝试反抗。

温良玉身为半妖,既能感受到攻击蕴含的全部力量,却又无力反抗,牙床都在发抖,她强力稳住心神,引导自己和体内妖丹相互感应。

半息之内,刀刃将她击倒在几丈外。

更多的血从口中喷出,唇舌充斥着锈味,可很快她就强撑着站了起来,道:“再来。”

谬尔自然不是怜香惜玉的妖,见她这么快就能站起来,眼底只转瞬闪过一丝欣赏,便又凝出一道红刃击打而出。

……

周而复始,直到温良玉自己都数不清她摔倒又站起多少次,终于她感受到了体内和妖力泛起的一丝丝微弱共鸣。

她擦干唇角血渍,凝神,冷然抬眸,利落地与其交汇融合。

那一瞬,自柔生刚,从她掌心,一柄泛着凄冷寒光的剑横空而出。

剑悬滞在空中,只由她驱使,随神而动。

刀剑相撞,红白交接,碰出了绚烂纷飞的火花,两道完全迥异的力量隔空胶着对峙。

谬尔愣了下,放下酒杯,脸上终于没了方才散漫无聊的神情,定神打量那柄尚还弱小无力的剑。

很快,银剑就无法招架住如此强大的妖力,从尖口到剑柄一寸寸破碎成粉,红刀再次直击她的身体。

可这次,她没有倒下,脚只退后半寸,平稳地站着。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