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薛澄被手机闹钟惊醒。她伸手摸了摸身旁的位置——空的，床单冰凉。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江辰彻夜未归了。

她睁开酸涩的双眼，窗帘缝隙透进来的阳光刺痛了她的瞳孔。昨晚她等到凌晨两点，给他发了十几条消息，最后一条"你到底在哪？"至今显示未读。她拿起手机，锁屏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未接来电或新消息提醒。

厨房里传来"叮"的一声微波炉响，薛澄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卧室。公寓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酒味，混合着某种甜腻的香水气息。她皱了皱眉，胃里泛起一阵不适。

江辰正站在料理台前，哼着歌煎鸡蛋，身上还穿着昨晚出去时的深蓝色衬衫，袖口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他右手握着锅铲，左手刷着手机，屏幕上是一个潜水装备的购物页面。

"早啊，宝贝！"江辰回头灿烂一笑，丝毫看不出通宵的疲惫，"我给你做了早餐！"他的眼角还带着熬夜的红血丝，但精神却异常亢奋，像是刚参加完什么刺激的活动。

薛澄看着他手边半焦的培根和形状奇怪的煎蛋，叹了口气："你又去酒吧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喉咙干涩得发痛。

"就玩到三点多。"江辰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把盘子推到她面前，"快尝尝，我新学的太阳蛋！"他献宝似的指着那个蛋黄已经完全凝固的煎蛋，边缘焦黑的部分像是一圈不规则的锯齿。

薛澄盯着那个所谓的"太阳蛋"，胸口发闷。她记得上周他们一起看烹饪节目时，厨师说过完美的太阳蛋应该是蛋白凝固而蛋黄流动的。而现在这个蛋黄硬得像橡皮，戳都戳不动。

"江辰，你今天不是要参加公司季度会议吗？"她放下筷子，金属碰撞瓷盘的声音格外清脆。

江辰的笑容僵了一下："啊，那个啊..."他转身去倒咖啡，背对着她说，"我让小王帮我请个假，就说我感冒了。"

"又请假？"薛澄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个八度，"这已经是你这月第四次请假了。你爸知道吗？"她想起上个月江辰还说他爸特意嘱咐他要认真对待这次季度会议，说会有重要客户出席。

"老头子整天在国外出差，哪管得着。"江辰撇撇嘴，拿起手机划了几下，"对了，我听说城南新开了家潜水俱乐部，周末我们一起去..."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找到了新玩具的孩子，"他们有个模拟深海体验馆，据说特别逼真！"

"江辰！"薛澄猛地站起来，餐椅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你能不能认真对待一下工作？"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桌沿，指节泛白。

江辰愣住了，手机还悬在半空："怎么了突然..."

"不是突然！"薛澄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音量，但声音还是微微发抖，"自从你爸让你去公司上班，你就整天想着怎么偷懒、怎么玩。""

她想起自己为了参加比赛耗费无数心血，而江辰，含着金汤匙出生，轻轻松松就能获得别人奋斗多年都未必能得到的机会，却如此漫不经心地挥霍着。

江辰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不耐烦："拜托，我又不缺那点工资。"他放下手机，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优越感，"我爸的公司，我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爸当年不也是这么混过来的？"

"问题就在这！"薛澄的声音开始发抖，"你根本不明白普通人为了生活要付出多少努力。你以为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靠家里关系混日子吗？"

江辰的脸色沉了下来："所以你现在是嫌我不够上进？"他冷笑一声，"当初跟我在一块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薛澄头上。在一起三年了，最初吸引她的是江辰身上那种无忧无虑的洒脱，与她见惯的汲汲营营截然不同。但那时她以为那只是性格使然，没想到背后是这样不负责任的生活态度。

"我是希望你认真对待自己的人生！"薛澄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你总说讨厌被家里安排，可你连最基本的工作责任都不愿意承担，凭什么要求独立？"

江辰猛地站起来，椅子"砰"地倒在地上："薛澄，别用你那套说教来管我。我爸妈已经够烦人了，不需要你也来指手画脚！"他的脸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薛澄心里。她后退一步，眼眶瞬间红了："原来在你眼里，我是在'管'你？"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以为...我们是在一起规划未来。"

江辰似乎也意识到说错话了，伸手想拉她："澄，我不是那个意思..."

薛澄躲开他的手，转身走进卧室，重重关上门。她靠在门板上，听着外面江辰烦躁的踱步声，眼泪无声滑落。门外的脚步声停了片刻，随后是大门被用力关上的巨响。

她滑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床头柜上放着他们去年在马尔代夫度假的合影，照片里江辰搂着她的腰，两人笑得那么开心。那时候他说要为了他们的未来努力，说要证明给所有人看他不是靠家里的富二代。才一年时间，承诺就像沙滩上的字迹，被潮水冲得无影无踪。

半小时后，薛澄收拾好情绪准备去工作室。客厅里，江辰已经不见踪影，餐桌上留着没动过的早餐和一张字条：

「我去公司了。晚上见。」

字迹潦草，像是带着怒气写下的。薛澄苦笑着摇摇头——至少他今天去上班了，虽然是被她骂去的。她拿起已经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工作室里，薛澄心不在焉地指导着学员。午休时，秦时月带着两杯奶茶来找薛澄，她一眼就看出了薛澄的不对劲。

"又吵架了？"秦时月递给她一杯热奶茶，"你眼睛肿得像桃子。"

薛澄接过奶茶，把早上的争执简单说了一遍。秦时月叹了口气："说真的，你图他什么？除了有钱长得帅，性格简直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他不只是那样..."薛澄下意识为江辰辩解，"他其实很聪明，只是..."

"只是被惯坏了。"李木瑶翻了个白眼，"澄澄，你知道我最佩服你什么吗？你每一步都是靠自己拼出来的。而他呢？连按时上班都做不到。"

薛澄咬着吸管不说话。她知道朋友说得有道理，但三年的感情不是说放就能放的。她见过江辰温柔体贴的一面，见过他为流浪猫打伞的样子，见过他在她生病时彻夜照顾的耐心...只是这些美好的一面，最近越来越被他的任性所掩盖。

下班时间，薛澄收到江辰的消息：「晚上加班，不回去吃饭了。」

这反常的加班通知让薛澄既欣慰又怀疑。她犹豫了一下，回复道：「好的，别太累。」发完又觉得自己太过卑微，明明早上吵得那么凶，现在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晚上九点，她忍不住给江辰发了条消息：「加班结束了吗？」

消息显示已读，但没有回复。薛澄盯着手机屏幕，直到眼睛发酸。十点半，她给江辰的同事小王发了条微信：「江辰还在加班吗？」

小王的回复来得很快：「辰哥？他六点就走了啊，说约了朋友。」

薛澄的心沉了下去。她机械地收拾着客厅，把江辰乱扔的外套挂好，捡起地上散落的杂志。一张名片从江辰的外套口袋滑落——"蓝鲸潜水俱乐部 VIP会员"。

名片背面用金色字体印着"24小时营业"的字样。薛澄苦笑一声。原来他所谓的"加班"，是去办了潜水会员卡。她小心地把名片放回去，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直到十一点，门口才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江辰轻手轻脚地进门，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薛澄，明显吓了一跳："你...还没睡？"他的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她。

薛澄闻到了淡淡的酒味和更浓的香水味，与早上如出一辙："这就是你说的'加班'？"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江辰挠挠头，有些尴尬："加完班和同事喝了两杯..."他脱下外套随手一扔，那件深蓝色衬衫的领口赫然印着一个鲜红的口红印。

"哪个同事？"薛澄站起身，声音开始发抖，"江辰，撒谎也要打个草稿。"

江辰顺着她的视线看到自己领口的口红印，脸色变了变："就是...市场部的几个同事..."

"包括在你领口留唇印的那位？"薛澄冷笑，"你知道我打电话问过小王了吗？他说你六点就走了。"

江辰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所以你是在监视我？"他反而提高了声音，像是找到了反击的借口，"查我行程，问我同事，下一步是不是要在我手机装定位了？"

"我只是关心你！"薛澄的声音提高了，"我们早上才吵过架，晚上你就去喝酒，我能不担心吗？"

"够了！"江辰突然大吼一声，一拳砸在墙上，"我不是三岁小孩，不需要你时时刻刻盯着！我有我的生活，我的社交圈，你不能要求我整天围着你转！"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看起来狰狞又陌生。

薛澄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三年来，江辰从未对她这样吼过。墙上的挂画被他那一拳震得歪斜，画框玻璃裂开一道细纹，就像他们之间突然出现的裂痕。

江辰似乎也被自己的爆发吓到了，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对不起...我太累了。先去洗澡。"他转身走向浴室，留下薛澄一个人站在客厅中央。

浴室的水声响起，薛澄机械地收拾着茶几上的杂志。她捡起江辰的外套准备挂好，一张收据从口袋里飘出来——蓝鲸俱乐部VIP会员卡，18888元，消费时间晚上8:37。还有一张酒吧的小票，消费金额2680元，时间显示是两小时前。

薛澄苦笑着摇摇头。这就是他所谓的"加班"。她想起上个月江辰抱怨信用卡额度不够时，她还傻傻地建议他节省开支。现在看来，他的钱都花在了这些地方。

第二天一早，江辰破天荒地比薛澄先起床，甚至做好了像样的早餐。煎蛋金黄，培根酥脆，吐司烤得恰到好处，旁边还摆着一杯鲜榨橙汁。

"昨天是我不对。"他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不该对你发脾气，也不该撒谎。"他的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显然也没睡好。

薛澄静静地看着他，等他说下去。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他优越的轮廓。她想起第一次见他时，就是被这张脸和阳光下的笑容吸引的。

"我...我约了爸爸今天谈工作的事。"江辰继续道，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我想申请调去新项目组，做点有挑战性的工作。"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少见的认真，"就是那个智慧城市项目，需要和政府部门对接的。"

薛澄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那个项目她听江辰提过，是他父亲公司今年最重要的战略项目，如果能做好，对江辰的职业发展会有很大帮助。

江辰点点头，握住她的手："你说得对，我不能一直混日子。"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下来，"我想证明...证明我配得上你。"

薛澄的眼眶湿润了。她伸手抚平江辰衬衫上的褶皱，注意到他今天穿得很正式，连袖扣都戴上了："我从来不在乎你赚多少钱，有什么职位。我只希望看到你认真生活的样子。"

江辰将她拉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给我点时间，好吗？"他的声音闷闷的，"我会学着成长，学着负责。"

薛澄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她知道改变不会一蹴而就，但只要江辰愿意迈出第一步，她就愿意耐心等待。她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须后水味道，昨晚的愤怒和失望似乎都淡了一些。

"今晚我可能要加班，真的加班。"江辰笑着说，松开了怀抱，"新项目有很多资料要准备。"

薛澄点点头："我给你留宵夜。"她想起冰箱里还有他爱吃的提拉米苏，"别熬太晚。"

江辰出门前，突然转身问道："对了，周末...还去潜水吗？"他的表情有些忐忑，像是怕被拒绝。

薛澄狡黠地眨眨眼："等你把项目计划书写完再说。"她故意板起脸，"我要检查的。"

江辰夸张地叹了口气："遵命，长官！"他行了个滑稽的军礼，笑着关上了门。薛澄听到他在门外吹起了口哨，脚步声轻快地下楼。

薛澄站在窗前，看着江辰精神抖擞地走向车库。他今天没开那辆招摇的红色跑车，而是选择了更稳重的黑色商务车。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或许每段感情都会经历这样的时刻——当最初的激情褪去，现实的琐碎和差异浮出水面。重要的不是没有矛盾，而是在矛盾中依然选择理解与成长。

薛澄轻轻抚摸窗台上江辰送的多肉植物，那小小的生命正在阳光下茁壮成长。她给它浇了点水，擦去叶片上的灰尘。就像他们的爱情，经历风雨，才能更加坚韧。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江辰发来的消息：「到公司了。中午要和爸爸吃饭谈项目，有点紧张...」

薛澄微笑着回复：「你会做得很好的。记住，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优秀得多。」

发完这条消息，她深呼一口气，拿起舞蹈服准备出门。工作室今天还有一节幼儿舞蹈课要教，那些天真烂漫的孩子总能让她心情变好。

路过玄关时，她注意到江辰把钥匙好好地挂在了挂钩上，而不是像往常那样随手乱扔。这个小小的改变让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也许，改变真的正在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