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鸡还没叫,弈无非迷蒙着双眼被侍女从床上拖了起来,勉强塞下两口粥,在若霜“上完早朝后在宫里多吃点的”的殷殷嘱托下被送上马车。
弈府离皇宫不算远,弈无非昏昏沉沉的回笼觉还未睡到一半,马车便平稳地停了下来。
此时已有不少朝臣,望见弈府的车架,纷纷准备上前打声招呼,只是人没看到,却听到从马车里传出了声音。
【上班,好累。】
当即有部分人惊疑不定停了下来,只是还未深思,便看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马车伸了出来,搭在侍卫肩上。
紧接着,一身绯色官袍的弈无非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首辅,日安。”
“日安。”
众人纷纷拱手见礼,只是还有少许人,腰弯得心不甘情不愿,中途还要冷哼一声,表达一下不屑。
这倒不是弈无非耳朵太好,只是有人声音实在不小,清晰地穿遍了朝臣之中。
不过大家似乎都习惯了这一点插曲,准备充分,还没等弈无非开口,就口齿清晰地“嗤”了回去。
“怎么,张侍郎?每天都来这展现一下您独到之处,若非早知您府中儿女双全,我等真要怀疑您看上我们首辅了。不过你也别多想,您那年老色衰,恐怕配不上我们首辅喽。”
“是啊张侍郎,多瞧瞧自己,就不会天天盯着人家了不是?……”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挤兑得那先说话的张侍郎面红耳赤,刚要反驳,便听到弈无非在旁边“不经意间”打断这场闹剧。
“大家在此皆为国之栋梁,为一点小矛盾闹得不可开交成何体统,要学会宽容。”他提步率先往宫里走去,“时间也不早了,准备进宫吧。”
偏心得隐晦且直白,隐晦在时机卡的恰到好处,若非局中人,便真以为是时间来不及,要忙着进宫;直白在这种事时有发生,但凡弈无非本人在现场,张侍郎之流除了毫无意义地哼唧两下,基本说不出话来。
经过这么一遭,弈无非完全清醒过来,不由在心里感慨:
【真是和谐热闹的开始。】
众人又是猛地一顿。
到底是哪来的声音……以及——这人莫非是失了智,把梦带入现实了?
时辰已到,鎏金殿下文武双臣泾渭分明,弈无非同应长枫站在最前方,拱手行礼。
“众爱卿平生。”
靖朝是先帝从前朝手里夺下来的基业,根基不稳,所以先帝战战兢兢在龙椅上任劳任怨干到50岁,就把还算稳固的烂摊子丢给当今圣上,陪着自己爱人云游四海去了。
直到现在,邻邦臣服,百姓安乐,除了国库穷得落灰,就只有可能来到的雪灾还需在鎏金殿上商量出章程,配一些鸡零狗碎的地方小事,最后加上御前侍卫也拉不住的文武乱斗,一天的早朝也就这么结束了。
只是今天似乎不一样。
早朝才开始,张侍郎便手持笏板,出列上奏。
“陛下,臣有事要奏。”
不知为何,弈无非总感觉皇上微妙地朝他瞥来一眼,待他抬头去看,就看见皇上挺直了背,甚至没通过太监通传,便自己开口道:“说吧,什么事。”
清润的嗓音掺夹了微不可查的苦涩,只是除了弈无非,好像没人听得出来。
“臣要告发首辅!昨日与应将军在府中私会整日,召集朝臣结党营私,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就这般做派,岂不是一点都未将您放在心上!”
一股子宫斗剧的味道,弈无非艰难地压下嘴角,抬头便看见皇上把声音放低,因为在收敛怎么都控制不住的笑,倒真的能听出一点薄怒来。
“弈首辅,你有何解释?”
火反正是烧到他身上,弈无非轻轻叹一口气,出列行礼。
“启禀陛下,微臣实在冤枉。”
“昨日臣府中梅花开得盛,臣总想着同应将军缓和关系,便叫来一同赏梅,只是这梅赏着又不免想起诸位大人,便叫人来问问平日生活是否满意,不瞒您说,臣都在家草拟提高俸禄奏折了。”
靖朝出了名的国库里就国库最值钱,给官员发的俸禄被户部精打细算到一个铜板,按户部尚书的说法:老子我自己都只有这么点钱,嫌少就别要,不满意去找皇上,少在我这发癫。
弈无非这话一出,众人便纷纷露出这我理解,弈首辅深谋远虑的表情来。站桩看热闹的也少了,出言打抱不平。
“我昨日也去了首辅府中,敢问张侍郎,若是想弈首辅这种关心我等生活质量、家庭和睦也要称作结党营私,日后我们这群人是不是出了宫连面都见不得,否则第二日变要被打上私通罪名!?”
一字一句,慷慨非常,给张侍郎都给砸蒙了。
“可……可弈首辅和应将军出了名了政见不合……”
“是啊,你也说了政见不合。”弈无非又是叹一口气,“弈府大门向来开着,你昨日要是凑得近些,说不准还能听见应将军营阴阳怪气我作风豪奢,再不然向旁人打听打听,也不至于闹出此等误会。”
【这人怎么连自己被利用了都没发现。】
这个声音又出现了,不少人循着声源望去——弈首辅?
他嘴上说的是这个吗?
阴阳怪气的应将军提着嘴角,安静的看着眼前人表演。
“不过在下此举确实欠缺考虑,还请皇上责罚。”
【若我没记错,张侍郎是余次辅妻子闺中密友的丈夫的学生吧,这么远的关系找出来针对我,也算是难为他了。】
张侍郎自是听到这话,登时不敢置信的睁开眼:“你凭什么……”
"张大人是觉得我不该自请谢罪吗?"
【那老头自我登上新科状元起就看我不顺眼,九曲百转地找了那么多人弹劾我,今日不来,不会是真以为抓到了我什么把柄,怕揭穿我当场笑出来吗?】
大家听到这也是沉思起来,余次辅怎的还干这种事,首辅再厉害也不到二十四岁,这不是欺负小辈嘛。
还有……有人陆陆续续反应过来,我这是——听到首辅心声了?
张侍郎一瞬间被两件事冲昏了头脑,竟在原地呆愣下来。直到皇上不耐烦地出声:“张侍郎站在这,是还有其它要说的吗?”
“没……没有了。”
“那还站在这作甚?”
张侍郎浑浑噩噩走回队列,中途还左脚绊右脚摔了一跤,幸好在场大部分人都沉浸在那突如其来的心声中,未曾注意他的动静。
弈无非的事也被轻轻揭过,甚至连象征性的罚俸都没有,便跳到雪灾防治上。
这注定是一个混乱的早上,直到下了朝,弈无非回头看着一群低着头的脑袋,在心里嘀咕:
【今天怎么都没精打采的。】
【罢了,不知今天宫里做了什么早膳,站这么久累死我了。】
这不都是因为您吗?众官员在心里默默吐槽。除了您谁还吃得下。
不过……众人又仔细咂摸。首辅怎么感觉还挺活泼的。
御花园。
弈无非捎着昨日就约定好的应长枫一下朝就跑到这里,皇上捧着一卷书,屏退周身所有人,安静坐在那里,身旁摆了三碗白粥,还冒着升腾的热气。
弈无非今早一见到皇上,关于两人之间的关系便瞬间从记忆中调了出来。便也明白了昨日那份毫无缘由的有恃无恐是怎么回事。
他还穿着绯色官服,步伐却已经轻快起来,笏板在腰间一插就穿过小桥,扑上去就是一个大大的熊抱。
“兄长!”
“咳咳咳。”皇上无法拒绝来自弟弟的恶意撒娇,半拢着他,轻轻拍了两下。
“应将军,坐吧。”他示意应长枫坐下,在弈无非面前端过去一碗白粥,“按你的喜好什么调料都没放,快吃吧。”
某节食爱好者见撒娇无用,飞快松开挂在人家身上的手,故作镇定端起碗,小口小口的滋溜起来。
旁边应长枫盯着瓷碗,面上仍是一片冷静,不过弈无非有充分和他作对的经验,当然看得出他此时的惊涛骇浪。
【吓傻了吧,哈哈哈哈哈。】
皇上持起书卷就是一敲:“好好说话。”
“哦。”弈无非无辜眨眼,“兄长,我没说话。”
皇上/应长枫:……
又生气又好笑,明明这人昨天还在担心读心带来的副作用,今天就这么自然地玩上了。
不过此事确实闻所未闻,若非昨日弈无非传信提醒,恐怕他今日真要在朝中失态了。
“如你所见,应将军,随之也是先皇孩子。只是不想突然出现两个皇子导致朝中动荡,随之也不是拘得住的性子,便未曾在朝臣中露脸。后来又随着皇母君父外出游历,直到科考才回来。”随之是弈无非的字。
皇上似乎想起了那时的场景,有些感慨:“当时百废待兴,我总是忙着各种事,总听闻今年出了个了不得的考生直到殿试才认出是他。”
“当然,”弈无非还在艰难和白粥做斗争,“走之前就和兄长约定好了,肯定得回来。”
兄长什么都好,就是总觉得自己破坏了他自由自在的人生,像是亏欠了什么一样,弈无非不喜欢,便岔开话题道:“应将军荣幸吗?你可是整个皇宫第十二个知道这件事的。”
应长枫不是很想理会这种毫无意义的调侃,只是才对上那双明亮的眸子,便想起昨日在弈府门前的乌龙。
心跳微妙地落了一拍,就像鬼使阴差,接着羿无非的话问了下去:“所以其他十一人是?”
“当然是徐公公和影一影十他们啦。”弈无非总算喝下最后一口,劫后余生般叹了口气,又在旁挨了一下,“这么久没让人发现,他们可做出了不少贡献。”
其他两人早就喝完了,皇上便招手让太监上来撤下碗筷。
有旁人在,弈无非便端起首辅应有的架子,丝毫看不出前一刻还在为喝粥愁眉苦脸。
“好了,闲话到这。应将军不想知道我们在今日把这种秘密都告诉你吗?”弈无非语气严肃,仿若山雨欲来。
应长枫瞧着眼前人一副想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就差桀桀桀笑出声。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在这用上毕生所有耐心了,“为什么?”
“当然是!”弈无非斗志昂扬地一拍石桌,给自己痛的缩了回去。
“计划我们的团宠养成方案!”
某人还是个戏精,摸下巴思考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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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团宠炼成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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