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周存猫在员工宿舍楼看刷漆。
建筑都用的环保材料,视察一圈坐在倒扣的油漆桶上,有工人来给他递烟。
周存推拒没接,反而从兜里掏出一包在老吴那顺的烟,分发下去。
“工程耽误了,辛苦各位加班赶工。”周存道。
“唉,经常跑工地,时不时遇到这情况也正常。”大鼻子工人坐在台阶上吃盒饭,和养老院餐标一样,“快了,八月妥妥的。”
“妥个屁,过两天还得去给屋顶加刷隔热层。”
“辛苦辛苦。”周存掏出打火机,挨个遮风点烟,又问,“保险公司……嗯,说是骗保,这——不是都买保险了吗?”
近日工程最大的岔子就是邹伟健,工人自然知道周存提的是谁。
“老板,我们操作都是按规矩来的,这边也买保险。当然哈,摔下去这事也常见。”小眼睛工人说起话来并不保留,没有含蓄这一说法。
大鼻子帮腔不满道:“不是咱们工地出的事,赖咱们工地,还空了这么久,钱还缩水了。”
招风耳点头认可:“可能在哪摔的吧?不是在工地。”
小眼睛道:“不是吧,老张看着他摔下去的,这成骗保了。”
三个工人讨论来去,周存站在一旁听着,一旁刷手机,朋友圈有条小默新发的内容。
【图片:手持编号,背景为一个商场。】
——这是去买鞋了?
有电话进来,是保安室,通知小默和阿濛在外等待。
从宿舍楼出来,周存到保安室时,小默还抱着一个倒着的提锅,就连阿濛也坐在一旁。
他和保安打招呼时,小默站起来,到他身边:“哥,等你好久。”
“拿的什么?”他特意去看小默的脚,穿着的不是新鞋。
家属外带食物把控严格,小默又没提前登记,被拦截下来是正常。
“当当当当!”四个不同音调的“当”,小默把锅递给周存,抱着锅体打开,“看~”
锅里淌着一个蛋糕,榴莲千层。
周存不说话,看他。
阿濛起来,道:“来看阿福,他偏要带个蛋糕。”
“我妈做的!”小默拆穿,肩膀被拍了一下,继续道,“看了公众号知道的,生日怎么不说?”
“今天不是我生日。”周存道。
“知道知道。”小默点头,清楚月度生日的规矩,“就是我们单纯想吃,毕竟今天我生日。”
周存:“……”
母子俩脾性很像,周存也没辩论,和保安说明,把两人带出来。
正是新闻联播时间,老人都坐在大厅看电视。
王福明也在,母子在外等着,周存把人带上,本意是去食堂,那边正好收拾干净关门,院里亭中又是些老人纳凉,他只好说是去外面餐馆找个桌子。
阿濛反对,都是吃过饭的,一两菜老板嫌五人抠,三四菜又撑,实在没必要。
无奈,周存只好把人带到地下室。
为防汛,靠在墙壁的床已经放下来了,上面摆着些整理好的杂物箱。
他佯装镇定,把桌子东西放在床板上,拉着过来,架在床铺边,背对着母子二人,只感觉如芒在背。
“过两天大暴雨,你怎么办?”阿濛没评价居住环境,只问方法。
“我回去健康路吧。”周存想起小默搬上二楼的事情,又道,“沙发,凑合一下就行。”
王福明反问道:“那我呢?”
周存哄:“你就在院里,两三天的事。”
阿濛显然清楚周存在想什么:“那怎么行,我搬下来,你睡呗。”
“啊?”
“小默说给你讲了啊,我上去睡。”阿濛瞧他一脸吃惊,“没多久的事,等他开学就好了。”
周存看向小默。
上楼居住人居然是阿濛,那居于一楼需要随时照料父亲的就是小默。
周存震惊一瞬,很快释然。也是,白天忙理发店上班,小默休假照料也是分担。
小默反而对这锦旗好奇,仰头望着,又掀开看这窗户,惊奇:“这牛啊,这种,我能在这体验一晚吗?”
阿濛阻止:“不行,你这怎么睡?”
小默目光转向周存:“床和凉席都有,这个天也不用被子。”
周存躲避目光,不说话,拉着王福明坐在床边,又给母子二人添了两个凳子。
小默闷闷不乐,哼哼地用指甲把抽屉铁环敲得梆梆响。
阿濛把提锅反扣过来,拿起锅,蛋糕留在锅盖上。只是二人带了蛋糕刀,可惜在室内没有碗碟,找不到盛放蛋糕的容器。
王福明是开心的那位,端坐在床上,一眨不眨盯着蛋糕。
“我去后厨拿两碟子。”周存起身道。
他正要走,阿濛也起身来,道:“我和你一块。”
周存不以为然:“不用,你们歇会吧。”
阿濛道:“一块吧,我开车来的,后备箱放助浴盆。”
这是上次送到小默家的,还没收回。
如此,周存便同意下来。
小默和王福明留在地下室等,阿濛与周存一同出去。
阿濛的车停在后门,周存和保安打声招呼放行,进来时到里面,打开后备箱卸货,盆和洗浴器都被收拾干净,打包在网袋里。
两人一手提一边,送到仓库里放进待消毒区。
出来时,周存带路,阿濛停住。
周存不解,看向她:“怎么了?”
阿濛看他,问:“我可以抱抱你吗?”
“啊?”
“可以吗?”
“嗯……”
鱼尾纹趴在阿濛脸上,嘴角微微扬起,眼中却蕴着泪光,又是慈祥又极尽脆弱。
周存微微张开双臂,阿濛轻轻环抱住他,面部枕在他的肩上,语气带着哭腔。
“谢谢你。”
“举手之劳。”周存显然不适合扮演一个好人形象,举起双手轻轻排在阿濛肩上,“小默还小,应该的。”
阿濛松开周存,后退两步,分开。
她低头拿着纸巾拭泪:“不是小默。”
周存不知所措:“他爸爸也是小事……”
“不,”阿濛抬起头,望向周存,目光充满哀怜,“是阿福。”
周存喉头一紧,心慌感蔓延。
果然,阿濛下一句话直接点名:“不管你是什么目的,你现在对阿福是顶好的,那就够了。”
周存哑然,盯着淌着水的金戒指,半晌才道:“小默……他知道吗?”
“他不知道。”阿濛摇头,泪水下来时,“我也是听你们去稻米谷才知道。”
“阿姨,我……”
“我看得出来,阿福很喜欢你。”阿濛擦着泪水,说话咳两声,“没事,别担心,我不会说的。”
周存无言,良久才道:“谢谢。”
她没问他的目的,不问他的过去,也不打探其他,只说信他。
周存与中老年群体打交道甚多,在阿濛的韧劲中觉察到泄露的赤心。
阿濛举起右手,指尖的金戒指耀眼,她继续道:“我也喜欢阿福的。”
这是王福明的对戒。
戴在不合尺寸的指头上,常年泡水的手红酥酥,金色一圈拥挤着肉,泛着白。
周存有过猜想:戒指为纯金,就算克数不高,也能卖出价钱。
小默真的会偷来戒指,只为明目张胆戴在阿濛手指上吗?要是说互为邻居,即便不看周围人的眼光,这一物证具有十足的家庭破坏性。
就小默爱哭又逞强的个性,就算草率,也不可能想不到。
还是说……
周存看着阿濛。
她不如富贵些的中年女人保养精致,皮肤蜡黄有斑,皱纹挤满脸上,就发型算是养护最佳,肩部是一层层的波浪。
阿濛眼泪已经止住了,她继续道:“你回去吧,我就不去了。”
周存问:“怎么不去了?”
“他本来想来找你,我拦住做了个蛋糕。”阿濛道,“今天就是他生日,十五岁了。”
周存道:“真是啊……”
阿濛道:“嗯,他想留下来,我在又不自在,算了。”
她特意留着助浴盆在后备箱,即便是周存没有寻盘子的行动,估摸也会找个契机,两人单独聊聊。
执意要走,周存也不留:“等会我送小默回来。”
阿濛笑,点头又摇头,道:“他想留的话,就留下吧。如果不打扰的话。”
暮色渐浓,天已转黑。
二人站在树前,四目无言。周存想问,周存又不敢问,就如阿濛挑明真相后的缄默。
情绪灌溉郁结不发的黑夜,乌云更加浓稠,伸手不见五指的亮光,只要缝住嘴巴,谁也不会泄出半句秘密。
地下室内,小默唱歌,王福明接着,等到周存开口,对破锣嗓子不满,决定跳到下一环节。
小默在许愿,王福明也跟着闭眼,只有周存偷偷看着两人,重新点燃了一支风吹熄的蜡烛。
直到蜡烛吹灭,也没有合眼。
周存没限制王福明的进食,在今天饱腹德情况下,依然纵容切了一大块递过去,小默亦然。
吃蛋糕时,小默说着近日的概况:走哪玩了、有什么奇怪的客人、游戏白赚了什么皮肤……
蛋糕要吃完时,小默才道:“哥,我能上高中了。”
“恭喜你。”周存笑着,把柜子里的菠萝啤拿出来,用纸巾擦擦,“不带酒精的。”
小默接过饮料,努嘴不服:“有也没事。”
周存给拉开一罐递给王福明,自己再开一罐,举起来在中间:“生日快乐!”
“你也是,哥,生日快乐。”小默道。
“生日快乐。”王福明重复。
周存笑,举头任凭气泡水灌进喉咙,一口甜腻的清凉。
蛋糕吃完,小默执意要留下,周存只好把李克的被褥掏出来,让小默自己铺床。
周存先送王福明回去,走进248室,张格财本躺在床上,见周存进来,起身折到厕所去。
王福明坐在床上,周存倒了一杯水,搁在床头。
“这蛋糕有点甜,晚上喝水别撒了。”
他交代完,正要离开,王福明起身,忽然抱住了他:“谢谢你,谢谢你来到这世界!”
郁结的“生日”奏着哑曲,在夜间才有复苏的征兆,而在此刻终于鸣响。
周存潸然。
*
他没第一时间回去,先去仓库把助浴盆的消毒登记做好,再找了一床干净被褥带上,最后折回地下室。
没想到回去的时候,小默已经将桌子归位,杂物箱放上,床单铺好坐在上面,拿着一块字典在看。
“哪来的床单?”
李克留下的只有私购的褥子,床单被套都上交回去了。
“隔壁姐姐给的,刚找我借打火机。”
周存叹口气,折回去,到方丽云门口敲门,说要还床单。
方丽云开门,接过来,道:“真是你弟?”
这问话,一听就是小默在她面前胡诌。
周存道:“不是,我爸邻居。”
他的视线过去,刚好能看到锅和锅盖,再往里看,床单是一片枣红色。
也是,刚住进来就算了,讲究人哪用院里的床单。
她的桌上放了两个纸箱,东西搁置在一堆,也是收拾出来了。也拿来搁置在这边屋里床上。
方丽云道:“我说呢,还以为你爸的老二。”
穿戴金戒指的人多,不刻意提点,也不至于注意,可真要联想,还是有可能。
周存否认:“不是,他爸……嗯,不是。”
他想撇清,讲出小邹伟健亲一事与宿舍楼修建有关,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也不言了。
方丽云没放在心上,道:“噢,我就说。”
“怎么?”
“高竞提过一嘴,说你父母很恩爱。”
“……嗯。”周存闷嗯一声气音,转移话题,”都收好了吗?我说箱子。”
“卢姨的。”
消防检查后得到夸赞,院长又紧锣密鼓地检查环境卫生。卢姨一堆房东本放在C52处,还是太多,匀了些到地下室来。
“你的呢?”
“没什么东西,这两天撤离都带走。”
“全都带走?”
“是,反正正好,一块带走。”
周存木讷地点点头,到底没问她还回不回来。
承认吧,周存。
你的确有自私心作祟,想着能够在地下室相处中能距离方丽云更近。
——这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私心?
至少从前,至少在她刚入地下室时,他在第一要务更关心的是方丽云本身的生活质量,而非自己。
这也是吗?
有了父爱,还贪心祈求更多。
临走前,周存再多言:“蛋糕有点甜,晚上喝水注意点。”
方丽云笑,关门。
周存回去,偷听的小默匆匆回床上,拿着字典装模做样,被他逮个正着。
他打开衣柜,找了个背心裤子扔给小默,又匀个盆,踢过去:“要留宿,啥也不带。”
“我也不知道你这条件这样。”小默参观养老院几次,印象极好,哪知会是住地下室。
“那你回去。”周存端着盆,拿好洗漱用品,往外走。
“我才不要……”小默抓着衣服裤子,捡上水盆,端着跟上周存,“这盆这么多灰。”
“一个月没用,能不积灰嘛?”
“公共澡堂?这么厉害。”
“你先洗,我刮完胡子来。”
小默走进去看,又出来,探头道:“位置够啊,一起。”
“你先。”周存把沐浴露和洗发精放在小默盆里,“我没吹风机啊,你洗头要干一阵子吧。”
“没事,我找姐姐借。”
“……”
周存刮完胡子,小默还没出来,新鲜劲还没过,等了一会,人走出来时光着脚。
“没鞋穿。”
“打湿没?”
“没。”
周存把拖鞋脱下,给小默,道:“自己走回去,拿双鞋,穿着给我送过来。”
“水管上有踩着些泥印子,你平时都不清理吗?”小默吐槽。
“还不快去?”周存抬抬脚,轻轻踢一下小默的腿。
等鞋的功夫,周存洗澡不快,磨磨唧唧一阵,听见小默的声音:“哥,我能刮胡须吗?”
破大小孩变声期,胡须冒头也没几根。
周存出去,发现门口摆着毛线拖鞋。
“大夏天的,给我穿这个?不是有凉拖……”周存话到一般,想起下午收拾,把李克遗漏的拖鞋也放进了他的柜子。
“我看尺码小了点,就这个用袋子装着。”小默满不在乎,“不行的话,我穿也行,反正就一段路。”
“没事,就这样。”周存在裤子上蹭了脚上的水,踩进了棉拖鞋。
“阿姨给你纳的?”小默问。
“什么?”周存不明所以。
“你妈呀。”小默道。
“哦,是。”
周存闷声应着,想起从前赠鞋时的场景,那双手努力地攒着他的手背,粗糙又温柔,一个劲儿道:“长大了,长大了……”
他又看小默,不知道阿濛的话是否属实,母子俩是否知道王福明妻子的存在。
镜子里的小默举着的护理油在研究,模样专注,一脸期待。
小默再次询问:“可以吗?刮胡子,哥。”
他看着,登时改变了主意:“行,会用吗?”
“平实用电的,”小默不好意思捞头,“不想让我妈帮我。”
“这事是妈帮?”
周存本意是体恤教程多如牛毛,话出口又想起理发店营生,生生住了嘴。
“没办法,”小默的关注点却在人上,“我爸基本住工地。”
周存怔愣一瞬,蓦然一笑。
他想到如小默那般年纪,刚冒起胡须时,还尚未有钱购得电动剃须刀,总是拿着刮刀对着镜子细细刮……也没教啊?怎么就学会了。
小默拿着剃须刀束手无策,再次重复:“没用过,不太会。”
“没事,我教你。”
周存富有耐心的教授小默如何刮胡须,顺带讲起胡须处皮肤保养技巧,还有一些小心得。
“过得挺精致的,你。”小默评价。
“专心点,刀片锋利。”周存望着脸上打有一圈泡沫的小默,“耳朵这边,刮干净点。”
小默依言动作,也不听周存的提醒,再次问道:“养老院球场,会篮球比赛吗?”
“不会。”周存答,“运动会也是简单项目。”
“哥,你打篮球吗?你个儿这么高,应该很厉害吧?”
哪来的刻板印象?
周存不答反问:“你呢?”
“偶尔打吧,我不行。”小默说着,贴近镜子,目光专注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就是看你鞋柜里有双球鞋,名牌经典了,猜你喜欢打。”
周存愣住,盯着小默不动如山。
在去过网吧被屁大点小孩嘲讽之后,那双球鞋就放在柜子里,再也没穿了。
最该想到的:小默去拿拖鞋时兴许会看到。
看到了又怎么样呢?
周存脑海是网吧少年们的兴奋蔑视的劲儿,再盯着聚精会神的小默。
担心小默说点什么,又惶恐小默的沉默。
等小默放下刀片冲洗泡沫时,对方又转头来看他,右手拇指和食指贴在下巴上,仰头来看周存:“怎么?帅不?”
紧绷情绪骤然瓦解,周存嗤笑一声,没回答,只挨个介绍收纳刮胡切器具的用途和收纳。
小默不死心,听着讲解,又弯身凑近镜子,再次端详:“我还行吧?哥,怎么样?”
周存没理,踩着凉拖鞋,踏进了浴室。
小默在用完浴室后自觉清理干净了,周存很是欣慰,没洗多久,穿好衣服出去。
没想到小默言出必行,真借来了吹风机,站在镜子前还在臭美。
“你绝对是校草级别的帅。”周存有意调侃。
小默白他一眼,抓着头发,举着吹风机吹头,势必抓出一个发型。
“我是知道学校查仪容仪表的必要性了。”周存边检查剃须用具边道。
小默不理他,自顾自吹着头发。
周存自觉没趣,端着盆子走了。
回到地下室,周存躺下,刷了会赛车视频,不堪蚊子骚扰,起身点蚊香。
又潮又厚,掰断了一截,打火机点的时候也费劲。
小默进来,脚尖勾着轻轻踢他屁股。
“别烦我。”周存警告。
“挡路啦。”小默道。
“这么宽的地儿。”
“你去还吹风机。”
“明天还。”
“不行,姐姐要我今天还。”
“那你自己去呗——让你别踢了。”
周存拿着蚊香站起来,打火机自动灭了,蚊香的尖端有着红色的焰火。
“我给你创造机会啊,”小默跪上床,又站起来,床板加持比周存高一档,把手里的袜子挂在顶端的衣挂上,“去送呗。”
“小孩懂什么。”周存心虚,吹着蚊香。
“噢,我不懂。”小默摊手,重新坐在床上,抬头看周存,“噢,你也没多懂吧?”
状似示弱,实则挑衅的话,让周存大为恼火。
“是,你懂。”周存盯着似灭将灭的蚊香,“今天我碰见许一津了,来当志愿者,加了微信,说以后常来。”
“你——”小默没坐住,一个起身。
周存得逞地笑。
“你可真猜错了。”小默气急后,难得没露怯,恢复刚才淡然的模样,道,“真幼稚,怪不得方丽云看不上你。”
“这次不叫姐了?”
“反正不可能叫嫂子。”
“学校严查同学恋情也是有必要的。”
“查什么?你不是也是读书时候喜欢上的吗?”
“大学哪能一样——啊,你……嗯?”
周存方才只当是小朋友爱暗中观察又配对,只想着是敷衍过去便罢,没料到小默语出惊人。
他不由沉默地凝向小默。
须臾,他开口:“谁告诉你的?”
小默还在说:“都是大学,咋不敢表白?”
没得到答案,对方架势足,周存启唇,说的是另一件事:“留你一宿,还在得意起来了?”
小默不管他明面上威胁,继续道:“周存,你怂包一个啊,喜欢这么久,口都不敢开。”
“总这样躲着,那不是你爸吗?想逃什么?瘫床上了就不是你爸了吗?”
邹伟健显然比许一津的作用大,周存牵出三个问句,让小默气休一瞬,眼眶又盈上了泪,咬咬牙还是包住了。
小默继续:“喜欢就说啊。暗恋难道不是自我感动?自以为藏得好,明眼人一瞧就发现。”
看着男孩泛红的眼眶,周存终究没道出更残忍的话,对峙以他的妥协而终结。
“我爸?他说的吗?”周存开始猜测,看着小默脸色如常,“也是,他有可能清楚,糊涂也是偶尔。”
“不是,”小默否认这个答案,抛出一个炸弹,“是姐姐,方丽云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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