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檬不理解任培言的情绪,反倒还殷切问道:“段凉的录音笔,你也知道在哪里吗?”
任培言固然心痛,但思及游檬刚刚苏醒,身体尚且十分虚弱,不敢不顺着他的话回答:“只是听说过。”
游檬:“听谁说?”
“游柠。”任培言抿了抿唇,“有次宴会遇到,他自顾自走过来说你跑到游家去……闹,似乎为了段凉的遗物。”
闻言,游檬意外的平静。
游柠到处说他的坏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归根结底都是为了让周围的人对他产生厌恶感。
就在这时,任培言头上的文字又发生了变化——
【游柠有个讨人厌的弟弟,那个叫游檬的弟弟才是游家的亲子。游檬时常因为游家父母对游柠好,而心生嫉妒和愤恨,为此敌视甚至伤害游柠,妄想抢走游柠身边的追求者。
任培言发现了这一点,因此渐渐疏远这个自己儿时的伙伴。】
游檬盯着那两段话。
似乎触及到什么节点,任培言头上的文字就会有一定的变化,将这些文字的内容与现实分析比对,就能得出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结论。
他所在的世界,围绕着游柠和他的爱慕者们而展开,自己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配角。
还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反派炮灰。
但是追求者?既然是任培言头顶的文字,这个追求者大概率指的就是对方。
游檬承认,最初二人重逢的时候,他欣喜若狂,也想过跟任培言相认。但当任培言亲口说出不熟开始,他就摆正了心态,把对方当成一个初次相见的陌生人,更别提因为嫉妒游柠而试图抢走任培言了。
这么看来那些文字与现实有些出入。
也就是说,如果任培言头顶的文字,是属于这个世界的既定路线,那么打破它、改变它都是有可能的。
而打破和改变的代价……
游檬想起段凉说过,无论在哪里游柠都会突然出现,堵住对方的去路。又想起游柠推自己下楼时,自言自语说的那两句“错了,一开始就错了”、“总是打扰我做任务,他不该出现你更不该出现”,以及段凉出事的时候,录音笔里游柠的那句“那就只能物理抹杀了”。
又想起段母说:“檬檬,出了这种意外我们都很难过,但阿姨希望你不要做傻事,小柠是个不错的孩子,应该做不出故意伤害小凉的事的。”
段母似乎都很快走出了阴霾。
像被洗了脑。
凡此种种,预示这些事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一切都在朝着科学无法解释的方向发展。
游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自己和段凉,为什么口中说着“做任务”、“物理抹杀”之类不应该出现在正常人口中的话,难道现在的“游柠”不是原来故事中的游柠?
如果是这样,是否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任培言并没有爱上对方?
还是说,故事中的游柠本来就与常人不同,身负对方口中的“任务”也是故事的一部分,而现在还不到任培言爱上对方的节点。
这些或许都要再次见到游柠才能得出答案。
——如果他也能看到主角游柠的文字。
但唯有一点可以确认,那就是游檬虽曾经羡慕过游郑仁和李青萍对游柠的关爱,但他并没有因此产生忌恨,更没有因为嫉妒,而产生过抢走他的追求者的想法。
如果有……
想到这里,游檬从思考中回过了神,看向面前的任培言,问:“任培言,你爱游柠吗?”
面对游檬出乎意料的问题,任培言断然摇头:“不,从来没有。”
游檬看不出是否满意,只伸出一只手的食指,轻轻点了点任培言的胸膛:“以后会吗?”
他的亲近似有似无,任培言露出难得的窘迫神情,正要再次斩钉截铁回答“没有”,忽然想起刚刚他们还在谈段凉的事情,心里不由得一沉,反问:“如果我说会,你会怎么样?”
“我能怎么办?”游檬笑笑,“当然是远离你们了,毕竟你们都认为我是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任培言皱眉。
他不喜欢游檬远离,也不喜欢听他说自己是疯子,于是乖乖回答:“不会,以后也不会。”
游檬又问:“那我们还是陌生人吗?”
任培言摇头:“从来不是。”
如果不是身不由己……哪怕现在就跟任家老爷子决裂,他也绝不能再让游檬陷入三天前那种危险的境地。
游檬眨了眨眼,他的脸受伤后苍白到透明,做这个动作时显得分外天真无辜,却没有停下无止境的追问:“那为什么最开始不这么说?”
“檬檬,我被认回任家后过得并不自由,之所以不敢回樟市看你,重逢也不跟你相认,是因为担心爷爷会针对你。”
游檬歪头:“这么说,我跟段凉在一起的时候,你不应该安静祝福吗?为什么打电话过来?”
当然是嫉妒,恐惧。
彻夜难眠百般煎熬,最终忍不住打去了电话。
任培言伸手,轻轻摩挲游檬侧脸,低诉道:“檬檬,我之所以跟穆博鸣争,是为了争取送你回家的机会;参加游柠的毕业典礼,是因为他跟我说你会去。得知你跟段凉在一起,忍不住痛恨任家,痛恨段凉,甚至痛恨自己。你还不明白吗?”
年少时的守望相助,青涩时的暧昧和脸红,孤儿院墙根底下悄悄五指相扣的手,依偎在一起盖两条破烂薄被的夜晚,离别之日撕心裂肺的哭喊。
彼此心知肚明。
他们是对方最初的春心萌动。
所以重逢后的陌生,两两相望默契移开的视线,才更加令人意难平。
闻言,游檬终于笑了:“那你要帮我。”
任培言问:“帮你什么?”
游檬笑眼中星光闪烁,食指用力戳了戳他的手臂:“帮我找回段凉遗物,为段凉报仇。”
果然。
任培言闭了闭眼。
刚刚分明还不愿交流,无比排斥自己的触碰,连靠近都会表现出一副难以承受的模样,现在却能主动询问和触碰。
只是为了段凉罢了。
“檬檬,你是在惩罚我吗?”
“惩罚?”游檬故作不解,“你不想帮我?”
任培言眉间沟壑愈发深,最后只能摇头:“不是不想帮你,而是段凉已经确认是意外身亡,你想要找谁报仇?”
游檬直直看着他,不说话。
倏而,任培言意会道:“……游柠?”
游檬轻声笑笑:“你也跟他们一样,更相信游柠,觉得我是因为痛失所爱而精神错乱?”
“檬檬,我不是这个意思。”任培言认真思索片刻,回答说,“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我想不出他这么做的动机。”
“动机?”游檬又戳了戳任培言的手臂,笑容不减,“如果是想杀了我呢?”
任培言脸色大变,一把握住游檬恶作剧似的手指,神色凝重:“什么意思?他对你做过什么?”
游檬望着他并不言语,与他相顾无言几分钟后,才缓缓说:“我说你就信吗?到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段凉相信我的话。”
任培言听他一边问信不信,一边往自己的心脏上又插了一刀,只能苦笑着说:“当然,檬檬,我不会比段凉差。”
于是游檬从被推倒那天讲起,将过去游柠做过的事情一一列举。
听着听着,任培言额角的青筋暴起,双手握拳目露凶光,已然是一副愤怒至极的神情。
游柠算是京市圈子里的交际花,跟大多数人关系都不错,因为有任老爷子的嘱托在前,任培言跟游柠算得上点头之交。后来游檬被认回游家,任培言一想到儿时游檬夜里哭着醒来喊爸妈的样子,就更愿意卖游家和游柠几分面子,因为他们是游檬现在的家人。
一直以来,他其实有在偷偷资助孤儿院,希冀游檬能过得好。
任老爷子的控制欲极强,不允许任何超过自己的掌控的事情发生。有一次被任老爷子发现,当天便打了他二三十鞭,是他没有忘记曾经在孤儿院生活的“肮脏事迹”的惩罚。
做了那么多,依旧没能避免爱的人受伤。
任培言问:“檬檬,需要我做什么?”
“杀人自然要偿命,从古至今天经地义。”游檬反问,“小言哥,你可以为我做到什么?”
任培言心想,游檬还是不懂,自己可以为了这一句“小言哥”,刀山火海里出生入死。他笃定道:“我帮你杀了游柠。”
“不,你应该做不到。”游檬却摇头,问,“穆博鸣知道我住院了吗?”
“我封锁了消息,穆家和游家都没有察觉你出事。”
段凉留下遗言,让游檬远离游柠,可大概也明白事已至此,他绝不会按照他叮嘱的做。
游檬本就一无所有,孑然一身,如果他真的是主角身边陪衬的小丑,将在某时某刻因为忤逆主角死于非命,也要死在寻找真相和复仇的路上。
即使科学、法治,都已无济于事。
身为主角的游柠,必定拥有非人的能力——随时随地“偶遇”段凉;话中的错误和系统抹杀;消除录音笔的内容,乃至身为人类的段母的记忆……
游檬知道不能贸然行事。
听到任培言意料之中的回答,他笑了笑:“那能告诉穆博鸣我的事吗?或许他对来探病有点兴趣。”
既然任培言是攻二,他要先看看穆博鸣是不是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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