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6展翅

像是要还之前欠下的睡眠债一般,阿斯兰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他醒来的时候伊扎克不在卧室,他看了眼床头的电子钟,有些惊异于时间的流逝,接着他按下按钮,遮光窗帘自动打开,正午的阳光洒落进来,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感到整个人十分得轻盈畅快。

他想起昨日的狂乱。他并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他却难得地不想控制自己。连日来的压抑与苦涩已经累积到了一个界限,即使是他也快撑不住了。他不知道如果不是伊扎克昨天按住了他,此刻的他是否依然正常?一次又一次地逼迫自己向前,逼迫自己舍弃,他从未察觉到自己其实也有崩溃的底线。忍耐久了,他也会需要一个出口。

“咔塔。”卧室的门被打开,伊扎克进来看到他站在窗边有微微的惊讶,“醒了?感觉怎么样?”

伊扎克穿着靛蓝的棉质家居服,宽松的领口隐约露出一块斑驳的淤青,是昨日的痕迹。

“很久没有这么畅快了。”

迎着阳光,阿斯兰眼里露出真实的笑意,伊扎克看着这样的他也笑了起来,冰蓝的眸子里荡着波光,好似星星:“那就好,否则我大概真的只能揍你一顿了。”

“别,我现在可打不过你。”

“切。”伊扎克不屑地哼了一声,也走到窗边靠着,“你就算复健好了也不一定能打过我”

“等能打过你了就复职去上班,你现在也久坐办公室,不比我强。”

“滚!”伊扎克假意虎着脸,嘴角却扬了起来。这一刻,他知道阿斯兰没事了。

阿斯兰的目光在伊扎克领口的淤青停了2秒,眼里的心疼一闪而过,但他却并没有开口感谢或者道歉,他知道伊扎克不需要这个。他转过头看向窗外,把目光放远,打开了另一个话题:“你大概也有所察觉,我告诉审查人员的并不是全部真相。”

伊扎克心下微动,他怎么应付审查是一回事,他的真实想法则是另一回事。身为行动指挥官,说他没有察觉到这次营救的异常是不可能的。他选择不提不问,是出于信任。

“过程我不太想细聊,但结果就是我接过了旧萨拉派,以为尤尼乌斯7正名为条件。”

伊扎克垂着眼消化了一下这个消息,然后问:”你准备怎么做?“

“我不知道。”阿斯兰转头看向伊扎克,目光坦然,“往事不可追,现在局势好不容易稍稍稳定,再翻旧事,不但不能获得理解,还容易重新引发冲突。毕竟对于更多没有被波及的人来说,把现在的日子过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不。”伊扎克否定得十分快速坚定,“不要被那帮政客迷惑了,对于Plant来说,尤尼乌斯7一直是重要的。否则我们为什么会加入ZAFT,不是所有ZAFT都是尤尼乌斯7的受害者,但我们却都因此上了战场。阿斯兰,你是对的,Plant需要为尤尼乌斯7正名才能走下去。”

阿斯兰看着伊扎克有些愣神,坚定的伊扎克是如此耀眼。他想,是的,伊扎克一直以来都比他坚定通透。

“那么我们将会需要更强大的力量,你和我,都会需要更强大的力量。”阿斯兰盯着伊扎克一字一句地说,“这次我想要你和我一起,可以吗?”

“当然。我不看着你,你会被自己蠢死的。”伊扎克银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闪动,他笑着眺望远方,欣慰于阿斯兰终于肯让人帮忙负担肩上的重量。

趁着伊扎克假期结束前,他们抽空去看了艾萨利亚。

主卫郊区的别墅群,多数Plant的显赫家族都坐落于此,萨拉家也是。驱车前往的路上,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致从车窗两边掠过,沉眠已久的记忆随着变换的景致流淌出来。离开哥白尼后,阿斯兰在这里只住了不到两年,他们一家三口团聚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不到两年。

艾莎利亚在门口亲吻伊扎克的额头,并给了阿斯兰一个礼节性的拥抱。岁月的磨砺让她的气质和阿斯兰记忆里有些许不同,艾莎利亚的脸上少了几分政客凌厉却多了几分长辈的慈爱。

“玖尔阿姨,好久不见。”

“阿斯兰,好久不见,进来坐。”

玖尔家的装修是艾萨利亚喜欢的巴洛克风格,优雅繁复,和萨拉家的现代风完全不同。

艾莎利亚让佣人端上茶点,关切地打量着阿斯兰,轻声感叹:“受苦了吧。”她虽退出政坛,但阿斯兰前一阵做了什么,承受了什么她还是能知道的。作为长辈,她心疼了。

心灵被轻微地撞击了一下,异样的情绪缓缓荡开,如今能给予他长辈般关怀的,也就只有艾莎利亚了吧。

“您和父亲当年建立Plant的时候也不容易,现在只不过由我们接棒了。”阿斯兰终于学会了不再对所有人说没事。苦难就在那里,无需刻意否认,重要的是承受苦难的意义。

艾莎利亚叹了口气,看了伊扎克一眼:“我们本没想把问题留给下一代解决。但现在来看,也许你们才是对的,未来在你们手里。”

伊扎克坐在沙发上一脸无聊,他不爱在家里聊这些。

察觉到伊扎克的不耐烦,艾莎利亚转了话题:“迪亚哥和我说你们房子的事了,我理了一些东西,你们待会儿带回去。伊扎克从小就粗糙,之前全靠迪亚哥,现在估计得靠你了。”

阿斯兰有些好笑,他很想说,现在他们也依旧靠迪亚哥,否则就不会连这种事都是迪亚哥来通知艾莎利亚了。但还没等阿斯兰答话,伊扎克就先炸了起来:“妈妈,我哪有,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噗。”阿斯兰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我只是想起来,军校野外生存训练的时候迪亚哥被你折腾的有多惨。”

“阿斯兰!”

“好好好,我不说了。”

艾莎利亚有些好笑地呷了可口红茶,不准备阻止两个孩子的吵闹。

在玖尔家打扰了一下午,准备回去的时候,伊扎克问阿斯兰要不要回家看看,反正不远。阿斯兰摇了摇头,没有必要特意回去。现在回去,他也不知道对着空荡荡的房子能做什么。

阿斯兰终于开始了复健。因为骨折再生,肌肉会在骨膜上重新附着生长,新长的肌肉容易粘连,需要拉开,否则会影响日后的发力。而且阿斯兰这次受到的刑讯太过惨烈,在电击的作用下,他身体的内环境平衡一度被破坏,这让他的体力和肌肉量都掉得厉害,复健起来并不容易。

拉开新生的肌肉是很痛的,特别是像阿斯兰这种拖久了才开始复健的。普通人会需要去医院的康复科,接受专业的指导,但对于军人而言,这也是习惯了的事,受伤,治疗,复健,他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经历过几次。且因为格斗训练的关系,他们比普通人更了解身体的结构和极限,便也就无需浪费时间去找医生。

伊扎克在训练室里按着阿斯兰帮他做拉伸。因为疼痛,细密的汗珠从阿斯兰的额头沁出,沿着发丝滴落在地上。这样的画面让伊扎克想起军校的日子,刚开始学格斗的时候,第一课也是拉伸。他们两人一组摆动作,教官在房间里穿梭巡视,时不时就上去踩一脚或者压一下,整个训练室布满了杀猪般的惨叫。伊扎克疼出汗来,叫得尤其惨烈,而一旁和尼哥尔一组的阿斯兰却始终十分安静。教官再怎么按压,他也只不过微微蹙着眉,任由汗水沿着发丝无声滴落。

“休息一下吧。”阿斯兰爬起来,拿过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汗,准备去厨房倒水喝。

“你应该不仅仅只想把体能和格斗拉回正常吧。更全面的复健你需要去军部或者安全部的训练设施。”

“我还没正式复职,去安全部的相关设施很麻烦,你帮我订军部的吧。反正后天你也得回去上班了,一起吧。”

伊扎克托着下巴,没有马上回答。

“怎么了?”

“我还是觉得你们安全部练特工的设施更适合你。”

“嗯?”

“特工心里素质比较好,不容易被打击到。你去军部,万一碰到新兵蛋子一起,会打击到他们信心的。”

“……”阿斯兰叹了口气,“说到这个,现在军校毕业生的素质还是没提上来吗?”

他其实一直没能理解,就凭真的格斗和露娜的射击是怎么当上红衣的?ZAFT的红衣水准要是再这样滑落下去,会是大问题。

“多少好一点了。”伊扎克知道阿斯兰指的是什么,“密涅瓦那几个能成红衣,和杜兰达尔议长的基因选拔不无关系。现在军校那边已经调整回来了,用和我们那时候一样的标准。”

“那就行了。正经毕业出来的,不至于这么容易被打击。”

伊扎克抿了抿嘴,没有再说什么,但他似乎真的不是很想让阿斯兰用军部的训练场。

“对了,议长前两天有联系我,想亲自慰问你一下,被我拒绝了。我和她说正式复职前别和你谈公事。”

阿斯兰不禁笑了出来:“慰问一下也不算公事。议长也是好心。”

“那也没必要现在,复职后有你应付的。”

阿斯兰点点头,也的确没必要急着现在应付这些事。

因为还没正式复职,伊扎克给阿斯兰申请了临时的初级门禁,拥有军部训练场的使用和他办公室的通行权限。

阿斯兰其实之前没使用过军部的训练场,军校毕业后他基本没什么机会长时间待在军部。大部分时候他在战舰上,偶尔修整的时候也多在各种要塞基地。军部,只有回来议会做报告的时候才会非常临时地待上几天。

不过ZAFT的训练场在哪儿都是大同小异的,阿斯兰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靶场。穿着风衣的他在一群红服绿服中穿梭而过,十分显眼,好在他提前戴了巨大的墨镜来隐藏自己的身份。

阿斯兰看到伊扎克的名字高挂在射击榜的首位,他突然想起那天,他说要使用军部训练场时伊扎克别扭的样子,嘴角便不自觉地勾了起来。他上膛举枪,让熟悉的触感慢慢控制身体,人形靶出现的那一刻,他果决地扣下扳机,一如既往,没有犹豫。

很久之后的某一天,懒散的迪亚哥破天荒地想练练手感。他进到靶场,看着记录榜上的GuestA.Z.想了一会儿给伊扎克去了通讯。

“伊扎克,GuestA.Z.不会是阿斯兰吧。”

伊扎克沉默着没有回答。

“哈哈哈哈。”迪亚哥肆无忌惮地笑起来,“我知道了,不过这次你没来我这里砸东西算是进步了。”

“迪亚哥,KISAMA!这个周末的休假取消!”

“欸?!!!”

阿斯兰并没有真的休满一个月病假。休假到第三周的时候,他终于久违地在切磋中把伊扎克按到了地上。

伊扎克不服气地瞪着他,嚷着整天坐办公室和整天专心复健的人就是不能比,有本事他复职后再看,谁压谁还不一定呢。

“是是是。”阿斯兰敷衍地应付着,“我也就这段时间开开筋骨了,复职回去之后车接车送的,肯定比不上你。”

“切!”想到阿斯兰复职之后天天一大堆保镖跟着,肯定不及他自由,伊扎克稍稍平衡了一点,“你真的不考虑休满一个月么。”

伊扎克爬起来擦了擦汗。复职以后要面对什么,要干什么,他们都十分清楚。这么惬意畅快的日子估计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有了。

阿斯兰这次所经历的,所牺牲的,值得一个稍稍长一些的喘息。

“不休了,说了等能打过你就回去上班。”

他当然贪恋现下的温暖悠闲,但只要给自己找了一次借口,就很容易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从而止步不前。他身上已经背负了过于巨大的代价,他不能停下来。

正式复职的前一天晚上,菲尔普特给阿斯兰发来第二天的日程表,伊扎克好奇地伸过头看了一眼,发现满满都是和各种人的见面预约。

“如此大阵仗的慰问只会给当事人增加负担。”伊扎克咋舌吐槽。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些形式的烘托是必要的。”

原来的他可能不在意血战之后的勋章,可现在的他追求的已是架在空中的权利,任何的牺牲都需要取得相对应的奖赏。

“你准备好成为偶像了吗?”伊扎克打趣地问他。

“你呢?做好和老头子吵架的准备了吗?”阿斯兰把电子板放到一边,压倒了伊扎克身上。

伊扎克毫无反抗意愿地假意挣扎了一下,骂骂咧咧地分开了腿。

算了,阿斯兰复职的第一周估计会忙到踏不出安全部大楼半步,今晚就随便怎么样吧,最后的狂欢,尽兴就好。

阿斯兰更新了房子的地址给保镖队,但却瞒下了和伊扎克同居的事。伊扎克一贯不喜欢带保镖,便也就没有报备行踪的义务。

阿斯兰走出电梯,看到等在外面的是尼克,那个温莎案里帮他挡枪的保镖。他愣了一下后,笑着迎了上去。

“伤好了?”

“早就好了,萨拉部长。”

阿斯兰拍了拍尼克的上臂,表示祝贺他归队,然后上了车,坐到专车后排的中间。

尼克关了车门跟上来,坐在车里,他看着阿斯兰似乎想说什么。

“怎么了?”阿斯兰问。

“萨拉部长,我很敬佩您。这次您能回来真的太好了。”尼克看着阿斯兰,眼里闪动的是敬仰的光,纯粹而热烈。

阿斯兰看着这样的尼克,心里微微动了一下。他想,果然他也是需要回报的,这热烈而纯粹的光芒便是他最好的回报。

“谢谢。”他开心地笑了起来,“因为有你的保护,我才能继续在这里,你也很棒。”

“是!我一定再接再厉!”尼克脸红得烧了起来。

阿斯兰有些好笑,低头把思绪拉回工作。

他也曾如尼克一样,一腔热血燃烧得纯粹。而现在,他已从抬头仰望,变成了别人的信仰。既然如此,那他便要切实的担负起这个信仰,不让人失望。

议长一大早便亲自来了安全部以示重视。阿斯兰陪着议长在一楼大厅演了一会儿英雄归来的戏码后和议长一起上到办公室。

“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办公室刚落座,议长又十分真诚地说了一次,“说实话,看过报告后我很惊讶你还会选择回来。”

“大多数士兵PTSD后都会选择退役,可我没有那个资格。”

“好在你的牺牲没有白费。通过这次敲定的条约,我们终于能稍稍喘一口气。奥布的农业支持和民间交流的开放预测会带动十个点的经济增长。”

“议长过奖了,不是你把大西洋联邦一起拉进来谈,一切也不会这么顺利。连大西洋联邦都开放了对Plant的入境政策,不得不佩服议长的手腕。”

“经济利益大于一切,战后大家都要钱重建。大西洋联邦没必要和钱过不去。看清楚这一点,接下来便很容易。”

“但这是不够的。”阿斯兰叹了一口气,把手中的红茶放到桌上。

两个月前,他会觉得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而现在他已经看得更清楚了。

“什么意思?”议长不明白。阿斯兰平安归来,同时相关协议都顺利落定,这些可是在两个月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怎么还会不够。

“地球有战略纵深,搞好经济便能解决大部分问题。可Plant不行,战略纵深问题一天不解决,我们就一天无法和地球平等对话。”

这是过于巨大的议题,短期内根本没有解决的方案。

“有办法的。”阿斯兰似乎看出了议长的心思,直接说了下去,“历史上对于生存权的争夺,无外乎是两样东西,土地和食物。既然现在局势已经稳定,短期内没有战争的威胁。农业卫星的议题就该重新提上日程。同时,应该往深空方向大力建造新的殖民卫星,把主要居民区往远离地球的方向后撤,并且前移防位线,拓展战略纵深。”

议长愣了一下,她没想到阿斯兰刚回来就提出了如此宏大的设想。

“这不是安全部的职责范围吧。”议长故作轻松。

“的确不是。”阿斯兰亦做轻松地笑笑,“但议长也知道,我心系的从来不仅仅是安全部。”

“萨拉派的议员会在近期提交相关提案吗?”

“农业卫星的事,我希望由库莱茵派提。由我们来提,会有些奇怪。”

“两派势力平衡,制度才能发挥原有的作用吗?不愧是你。”

“信任议长罢了,否则我大概就会做别的安排了。”

“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下一个会议。”议长站起来,适时结束对话,“虽然可能有些啰嗦,我还是想要最后再说一次,你能回来真的太好了。真的。”

“谢谢。”

军情报部的办公室里,伊扎克看着屏幕上真?飞鸟的档案若有所思。迪亚哥正好送资料进来,看到他这幅样子便好奇地瞅了瞅屏幕。

“这小子怎么了?”

“你觉得他怎么样?”

“你指什么怎么样?MS的技术没你和阿斯兰细致,但也算是顶级。性格么你也见到了,太冲动。有压得住的长官还好,否则太容易闯祸了。”

“阿斯兰压得住他吗?”

“他们在密涅瓦的事你没听说吗?”

伊扎克噎了一下,他想起来了,阿斯兰被这小子捅了,然后阿斯兰后面还削回来了,这两的关系估计融洽不到哪去。

“但他还挺关心阿斯兰的。”

“这小子性格差点,脑子还是清楚的。阿斯兰那个老好人的性格,带过的兵谁不喜欢他。”

伊扎克一个眼刀甩过去,迪亚哥的言下之意他自然是听出来了。妈的,他以前也是萨拉队的。

“你关心他干什么,情报部又没人事权。你就算看上这小子了也调不过来呀。”

“就是有点在意。”伊扎克皱着眉思索,“直布罗陀怎么了吗?好好的把一个Faith调过去干什么?”

“把他按在地球,随时准备Compass召回?”迪亚哥不负责任地猜测。

伊扎克眉头皱得更深了。Compass还想复活?上面的人脑子里的水还没排干净吗?想那个基拉?大和被抓第二次吗?再抓可没人救了啊!反正阿斯兰是绝对不会再救了!

伊扎克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示意迪亚哥可以回去干活了。迪亚哥退出伊扎克的办公室,抬着头若有所思。

直布罗陀的基地里,真一脸无聊地坐在海边的堤坝上。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把他调过来,现在地球局势稳定,完全不是需要Faith坐镇的样子。从他报道开始,快一个月了,上面也没派什么实质性的任务下来。

在海边吹够了海风,真叹了口气站起来,一边往回走一边盘算着等下再去哪里打发时间。

“真?飞鸟长官。”一个绿服向着在路上晃荡的真小跑过来。

真有些疑惑地停下来,和绿服相互敬了个军礼。

“基地司令让您去一趟。”绿服士兵报告命令。

“知道了。”正经任务终于要来了吗?

真敲了敲门走进司令办公室报告,基地司令爱德华意味深长地看了真一眼后,看着眼前的屏幕缓缓开口:“真?飞鸟,两次星云勋章获得者,Faith。以你的年龄来说真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爱德华面前的屏幕上,显示着真?飞鸟的档案,“比起那个阿斯兰?萨拉来都不算逊色。”

真站在那里不置可否,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开始念档案。基地司令官应该早在他调过来之前就收到他的详细档案了。

“而且你和那个阿斯兰?萨拉一样,有很多没有记录在档案上的故事。”爱德华说话的速度慢了下来,他观察着真的反应,满意地看到真皱了一下眉,“违背命令擅自放回地球军俘虏这件事虽然被前议长按下来了,但当时的记录基地却还是有保存的。尤其那个俘虏还是第一台毁灭的驾驶员。”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真的眉头已经皱成了一团,脸色十分难看。

“你战后直接被调去了Compass,脱离了ZAFT编制,所以逃过了战后的清算。现在虽然回编,只要没有人提,也不会有人去翻旧账。但如果有人提呢?你觉得你当时的行为追究起来会是什么罪名?”

“是谁想追究?”经历了那么多,真再傻也听懂了对方话中的意思。

“这件事可以压在直布罗陀基地,只要你指证对阿斯兰?萨拉的营救作战有问题,怀疑阿斯兰?萨拉是叛变后被旧萨拉派故意放回的就可以。”

爱德华的要求简直超出了真的理解范围。首先不提要他对付阿斯兰这件事是多么可笑,叛变?怎么可能!阿斯兰救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看得清清楚楚,他要是叛变了怎么可能会是那个样子?!

“不要那么震惊。毕竟他之前都叛了ZAFT两次了,其中有一次还是你击落的,不是吗?”

“我不明白。”真只觉得整个脑袋乱七八糟的,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不明白什么?”

“不明白为什么要查他?不明白什么叫阿斯兰叛变?更不明白我违抗军令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爱德华看着真,无奈地摇了摇头:“怪不得杜兰达尔议长能用你用得那么顺手,却控制不住那个阿斯兰?萨拉。你的政治敏感度真的是差远了。

我简单点来说吧。你不帮我查他,我就会把你之前的记录提交上去请求审查,你最轻也是剥夺军籍。至于阿斯兰?萨拉是因为有人看他不顺眼,这么说你能懂吗?他有没有真的叛变不重要,你作为营救行动的直接参与者,所提供的口供会很有价值,再加上你可以用你们平时的关系做进一步的锦上添花,这件事就算落实不了,也可以给他造成不小的麻烦。

本来他要是不能顺利复职,我们也不想搞得这么难看。但他既然回来了,那就只能让他以某种方式滚下去了。”

真听明白了,但这种事他不可能接受,他张口就想拒绝。

“先别忙着拒绝。”似乎是猜到了真的想法,爱德华抢在真开口前说,“你应该还有个女朋友叫露娜玛丽亚?霍克,她也归队了是吧。”

“这关露娜什么事?”真震惊地看着爱德华,愤怒从心底烧起来。

“露娜玛丽亚?霍克,她和你不一样,只是普通红衣,基地对她的分配有足够的自主权。地球上现在乱的地方很多,在任务中出什么事,或者MIA都再正常不过了,不是吗?”

真知道露娜归队后就配属到了直布罗陀基地,但下降后并没能联系上她。现在地球的通讯情况依旧糟糕,而且军人的职业属性决定了日常勤务内容需要保密,联系不上也属正常,之前真也没特别在意。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早就计划好了的。

“你料准地球通讯情况糟糕,我不可能绕开基地和Plant取得联系是吗?”

爱德华看着真,眼里浮现出了得意的笑,如同捉到老鼠的猫。

“我只是想赌一把。毕竟你应该没有任何要维护阿斯兰?萨拉的理由。”

“你既然已经和我摊牌至此,如果我不同意,你应该也有办法让我MIA吧,即使我是FAITH。”真并不傻,大战的经历已经让他学会了在极端的愤怒中保持冷静。

爱德华向真投来赞许的目光,似乎在庆幸真终于开窍了。

“那行,你要我做什么?”情势已然明朗,真十分地识时务。

“稿子已经写好,你照着念录一个视频。”爱德华把手里的电子板推向真。

“念好以后我就没用了?”

“你不用担心兔死狗烹,你毕竟是Faith,之后议会对峙还有你的用处。”

“你有信心能控制我到那时候?”冷静下来的真思维变得敏捷起来,这一环扣着一环的安排实在不像是一个基地司令能干成的事。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你不用管。你录好视频只要乖乖呆在基地不闹事,我保你们小情侣的安全。”

真无奈地瞪着爱德华,伸手接过了数据板。

就如伊扎克预料的一般,阿斯兰复职的第一周忙了个底掉。他先是需要不断地应酬。慰问的、寒暄的、试探的、结交的,假意糅杂着真情,觥筹交错间,制式辞令背后藏着隐晦的交易。以前的阿斯兰会推掉其中的大部分,只捡一两个重要的应付。可现在,他十分需要更新扩大一下他的社交圈,便也就不得不在人群中如游走的蝴蝶。

应酬之后还需要抽时间做日常事务的跟进,检查他不在期间的事务更新,确认各个节点的控制,梳理近期的国际国内形势,从而更新远期的布控调整。

再接着就是萨拉派内部的沟通。他终于决定正式受领党职,担任名誉党首。

周六深夜的十一点,阿斯兰终于处理完了大部分积压的事务,得以踏出了安全部的大楼。

被保镖送到公寓楼下,阿斯兰通过门禁的扫描坐电梯上楼。他打开公寓房门的时候,伊扎克已经洗完澡换了家居服,坐在餐厅拆外卖。

“回来了?”伊扎克抬头看着面带倦意的阿斯兰,把手里的外卖纸袋丢到了垃圾桶。

阿斯兰脱下外套挂在玄关衣柜,随意地松了松领带,换了拖鞋走进来。

“累死了,我的脑子现在就是一碗熬糊了的粥。”

“你知道熬糊的粥是什么样的吗?”伊扎克无语地白了阿斯兰一眼,似乎很不满意他这个比喻。

“我在奥布的时候见过。”阿斯兰回答得理直气壮。他想起了卡嘉莉试图下厨时阿斯哈府的惨状。

伊扎克又白了阿斯兰一眼,显然除了公务,他并不想听到某个国家的名字。

“过来吃点?我也刚到家洗完不久,吃完早点睡。你这个用脑强度,我估计得睡到明天中午才能缓过来。”

“吃完夜宵就睡觉,不到三十就要有啤酒肚了。”阿斯兰一边说一边走到餐桌边,用叉子叉了一块烤肉送到嘴里。

“你再这样天天晚上出席那种吃不饱的鸡尾酒宴会,胃穿孔会比啤酒肚来得更早。”伊扎克也叉了块肉,说得毫不留情。

阿斯兰无奈地耸耸肩:“Plant食物供给本就不富裕,这种宴会准备成堆的食物,却没有谁在认真吃饭,简直罪过。”

“知道就好。”伊扎克得意地冷哼一声,“日后请一定肃整Plant政坛奢靡风气,减少无用的宴会浪费。”

阿斯兰眯起好看的眼睛看着伊扎克,他没喝酒,却似乎醉了。

“珍惜食物固然是好的。但我更希望未来有一天,超市里有不止一种胡萝卜可供选择,Plant所有人都可以不再在开宴会时精打细算食物的用量。”

“会有这一天的。”

阿斯兰第二天果然直接睡到了中午。过度消耗后的突然放松总是会被睡眠占据大部分时间。打仗的时候也是这样,连续的超负荷作战,会在战事间隙用沉长的睡眠偿还。这么看来,阿斯兰现在做的事,大概和打仗并无本质区别。只是现在的战场更加隐蔽,没有明面上的血。

随意套上松松垮垮的家居服走出卧室,阿斯兰从冰箱里拿出三明治和果汁准备简单处理一下能量摄入的问题。他们用迪亚哥的账号订了定期服务,物业会每周日把他们一周的食物用量送到家门口。

站在餐吧边吃到一半,伊扎克从训练室走出来。他应该是刚结束锻炼,白色的毛巾被随意地披在肩上,额角还挂着晶莹的汗珠。

“你吃过了吗?”阿斯兰逆着客厅午间的阳光看向伊扎克。

伊扎克看了眼桌上的三明治,有些疑惑地问:“你说早饭还是午饭?午饭的话还没有。”

阿斯兰把三明治的最后一口塞到嘴里,举杯喝完了果汁,算是暂时解决了起床后的血糖问题,但这点摄入也的确称不上是吃饭,他抬头询问伊扎克:“出去吃?”

伊扎克想了一下:“也行,但你需要和保镖队报备吗?”

“给他们也放个假吧。临时的私人行程,不至于被埋伏出事。更何况还是和你在一起。”

“行。”伊扎克应了一声,转身去冲凉换衣。

现在正值Plant的夏季,日常短T便可出门。可他们两人都需要携带枪械,便也只能套上宽大的长款棉T以做掩饰。好在他们的身材比例颇佳,任何衣服穿在他们身上都十分好看。

顶着巨大的墨镜,阿斯兰和伊扎克漫无目的地走在市中心的街道上,寻找着感兴趣的食物。街边有人举着牌子为某个议员拉票,中央广场的三块屏幕上,一块放着广告,一块放着当红偶像的宣传片,另一块放着当天的新闻。

因为是周日,街上的人并不少。伊扎克扫了一眼街对面举着的拉票宣传问阿斯兰:“你这次拿一个名誉党首就满足了吗?”

“够了。”阿斯兰回答得轻松,“党内职务并不重要。无论有没有党职,我总是有影响力和控制力的。领党职只是为了一个形式上的确定,表示我们不再像我刚回来时那样是合作关系,而变成了真正的利益共同体。这次的事件之后,我为Plant所争取的大家都看在眼里,不服我的人几乎已经没有了,便也就无所谓职位。”

伊扎克点点头,放下心里的一丝担忧。他督到街角一家吃民族菜的馆子,心生好奇,便想去试试。他拉着阿斯兰一起走过去,只见餐厅的装修十分特别,不知道是哪个民族的风格,服务员的服饰也是从没见过的款式。

这两年Plant人口不降反增,多了许多文化背景不同的调整者。因为战争的关系,调整者在地球的日子越发艰难,加之地球的通讯和能源问题,使地球的生存环境远比Plant恶劣。越来越多的调整人从地球移民上来。南非亲Plant的地球国家甚至每天都有前往Plant的民用航班。

“你认识这是什么民族吗?”在餐厅坐下后,阿斯兰问伊扎克,他记得伊扎克喜欢民俗学。

“不知道,看着像热带部落吧。”伊扎克一边说一边在电子屏上划拉着菜单,点了几个河粉,春卷,香茅烤肉之类没见过的菜式。

阿斯兰对吃没什么要求,便也就由着伊扎克点菜。他有些新奇地打量着餐厅的装修,无意间看到服务员一闪而过的慌张神色。

菜上来后阿斯兰照惯例用便携式的迷你化验装置试了一下毒,确认没问题后和伊扎克开始就餐。菜品对他们来说非常新颖,风味浓烈富有生机,十分可口。

“怎么了?是黏上尾巴了吗?”就餐间,伊扎克注意到阿斯兰在分神留意周围的动静。

“估计运气不好撞到了想动手的人。先等吧,看看对方到底有没有胆子动。”

完全临时的私人行程不会被提前埋伏,唯一的可能是两边突然撞上了。估计对方也在头痛,要不要匆忙间在市中心动手。

两人神色如常地吃完饭起身离开饭店,他们才刚踏出饭店,狙击子弹就到了脚下,不是阿斯兰和伊扎克一直戒备着,这一发估计就打实了。

妈的!还真敢在市中心动手!伊扎克怒了,从后腰摸出抢和通讯器准备叫人。一旁的阿斯兰却按住了伊扎克的手,对着他摇了摇头。

阿斯兰拉着伊扎克潜入边上的暗巷,他拿出一个伊扎克没见过的通讯器看了看,等了一会儿后,转头对伊扎克说:“现在可以叫宪兵了。”

“宪兵来了估计什么都找不到吧。”伊扎克一边说一边按下了紧急通讯。

阿斯兰露出顽皮的笑容:“既然敢在这里动手,便是对方笃定正规渠道查不出什么,我也只好找找别的办法。”

正式复职后,阿斯兰就和旧萨拉派在首都的眼线接上了头。刚刚在饭店里他提前给那边去了消息。正规渠道难办的事,那就用非正规渠道去办好了。

库莱茵派果然很快提交了重新建设农业卫星的提案,萨拉派这边也顺势应和,并同时提出这两年Plant人口增长,加之有若干卫星在战争中受到了损坏,容纳人口能力下降,对于农业卫星的建设不适合再征用现有卫星,而是应该直接往深空方向新建。

库莱茵派的议员谨慎地提出建造新卫星的经济负担,萨拉派议员直接说基础设施建设是经济最好的推进剂,这点上库莱茵派应该有更深的理解才是。于是,农业卫星的提案很快就顺利落定,建设议程十分迅速地下发到各个相关部门开始推进。

两次大战之后,地球也不再做通过食物来奴役Plant的幻想。新建农业卫星的这个动作看起来温和无害,也就没有在国际上引起太大波澜。

阿斯兰重新回归后,领党职,频繁出席各种上层社交活动,一时间风头无二,成为焦点。英雄归来的标签总能引来十分多的注目,与之相伴的,关于他的流言也多了起来。从他为什么和拉克丝分手,到一战后的空白他去了哪里,再到这次他去换俘为何能奇迹般归来,善意的,恶意的,好奇八卦的,各种角度不一而足。毕竟他的背景经历,任何一段拉出来,都是十成十的电影情节。

在众多的流言里,有一条充满恶意的流言混杂在其他的各种八卦间隐秘地传播着。

“阿斯兰萨拉在被俘期间和旧萨拉派达成了交易,所以他才被放了回来。”

宴会交谈的举杯换盏间,这条流言作为饭后谈资被非正式地讨论着。也因为仅仅只是非正式的讨论,阿斯兰也无从抗议和争辩,太认真的计较反而显得他小题大做。

可不制止的后果是宴席间越来越多的人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的审查报告只在极少数人之间流传,大部分人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便也就更愿意自己发挥想象填补空白,而充满阴谋论的想象永远是最吸引人的一种,毕竟猜测并不需要负责。

流言日盛,连隐退了的艾莎莉亚都听到了风声,打电话来问伊扎克情况。

伊扎克在通讯屏幕前耐着性子安抚艾莎莉亚,试图让母亲相信一切安好。

“没事的,审查都堂堂正正通过了能有什么事?爱嚼舌根的人就让他们嚼好了,阿斯兰还不习惯被说吗?被说又不会怎么样。”

“真的没事?”艾莎莉亚并不是普通人,十分知道轻重。

“真的没事。”伊扎克脸做正色,“流言而已,现在上层社会关于阿斯兰的流言起码有100条,这条只是因为牵涉阴谋论流传地比较广而已,没什么的。”

“但我总觉得阿斯兰这次回来有什么不一样了,你们不是在谋划什么吧?这种流言对你们的计划总是有影响。”

伊扎克噎了一下,心中感叹妈妈不愧纵横政坛数十载,敏感度极高。

“阿斯兰的确有计划,但这些流言也的确无所谓。他现在已经不是能被流言中伤的了。”伊扎克打了个太极,到底是不想对母亲撒谎。

艾莎莉亚聪明地给两个孩子留下空间,不再追问:“那行,你们自己琢磨吧。有需要随时找我。我虽然退了,但也还是能帮上忙的。”

“知道了,谢谢妈妈。”

伊扎克挂了通讯走出书房,看到阿斯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手里的电子板若有所思。

“怎么了?”

“对面应该快要动手了。”阿斯兰抬起好看的眸子看着伊扎克,眼神里闪烁着一丝狡黠。

这次回来后,伊扎克也觉得阿斯兰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原来的阿斯兰就算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情想得再多,底子却一直都是简单直白的。阿斯兰追求正义,追求Plant的利益,追求对这个世界最好的解决方案。他一腔热血且理想主义,为了目地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对伊扎克来说,这样的阿斯兰一直是个大傻子,让他一眼就能看透。

现在的阿斯兰依然傻,但底色却不一样了。精明狡黠的光时常出现在他眼里,如同那些老谋深算的政客。精心布局时,他那双祖母绿的眼睛亮得如同在博物馆里展出的高级宝石,美不胜收。以前在军校里,阿斯兰战胜伊扎克时的眸子也是亮的,但那种亮更接近于反射的阳光,而非人工展馆里的陈列。

这两种光都很美,但却又有微妙的不一样。

但对于伊扎克来说,阿斯兰就是阿斯兰,无论怎么变,阿斯兰都是他最爱的那个人。

“你地球那边都布置好了吗?”伊扎克走到沙发边坐下。

“差不多了。”阿斯兰放下电子板,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帮地球建造大型反中子干扰器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地面通讯一直这个样子对谁都不是好事。”

当年Plant投下的中子干扰器不但多且都深入地壳,很难完全拔除。即使后面有了反中子干扰技术,但因为功率问题,也无法彻底解决大范围的广域通信障碍。

“在让他们认错前先给到足够的甜头吗?也是,政客的问题不该让普通百姓承担。地球的通讯和能源问题的确需要解决。”伊扎克也靠到了沙发上,他的手随意地搭上了阿斯兰的肩,“你觉得他们什么时候会动?是不是应该早点想办法把真调回来?”

“就这一两天了吧,真是Faith,没有正当理由要把真硬压在直布罗陀基地,极限也就是2-3个月。事情结束后你是准备把真要到自己下面吗?”

伊扎克想了想,他是对真飞鸟这小子感兴趣,但却也总觉得真身上有什么特质和他们不一样。

“你觉得这小子真的想当军人吗?”伊扎克问。

“什么意思?”

“他最早是奥布难民吧,参军多多少少有点外界因素的影响。追究其本质的话,他真的是和我们一样,愿意为Plant而战的吗?他的战斗理由到底是什么呢?”

不知道为什么而战的人是无法真正战斗的。

阿斯兰明白伊扎克为什么这么问。真当时会被杜兰达尔利用也正是因为没想清楚这一点。那么,现在的真找到战斗的理由了吗?

“等结束了你自己问问他吧?这小子我管不住,说不定意外的适合你。”

伊扎克翻了个白眼,就他看来阿斯兰的确不是个很好的长官。阿斯兰是个完美的战士,也可以是个很好的领袖,他有足够柔软的手腕运筹帷幄。可阿斯兰想太多的毛病并不适合在军队里带人,尤其是带纯粹的士兵。

“行,希望一切顺利吧。”伊扎克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真的档案。这孩子素质是好的,但仅仅靠着冲动当兵是不行的。

对方的行动果然很快,才过了两天,直布罗陀基地就提交了真?飞鸟的视频,指出营救行动中的一系列可疑,怀疑阿斯兰与旧萨拉派勾结。

一般来说,军人的审判由军事法庭负责的,政客的审判也可以交由一般法庭,但对于安全部这种法外机构怎么处理,在Plant不长的建国历史上还没有人研究过。阿斯兰现在的位置十分微妙。正常来讲,间谍罪都是由安全部稽核审定直接向评议会报告的,但你不可能让安全部自己审判自己的部长。

于是,对于这条劲爆的视频也就只能先在最高评议会内部做小范围的讨论。

“我想先问一下萨拉部长对这条视频的看法?”最先发问的是库莱茵派的议员科林。他不算敌视阿斯兰的议员,发问应该只是单纯地想搞清楚状况。

现在的最高评议会是由5位库莱茵派议员,4位萨拉派议员,3位其他党派议员组成,整体势力大体还算平衡。

“各位最高评议员手里应该都有我回来后的审查报告,除了我本人的陈述外,也有玖尔队和真?飞鸟对营救行动的口供。我不明白,现在为何会出现完全相反的说辞。为了避免误会,我请求把真?飞鸟召回Plant,进行当面对峙。”

“你的意思是这整个视频都是胡言乱语?直布罗陀基地要陷害你?”另一位库莱茵派的议员提出疑问,语气嘲讽不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对阿斯兰的陷害来自军内部,这可是十分值得玩味的事情。

“对于营救行动的细节我本人并不清楚。所以我不想在这里下结论。但我可以确定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Plant的事。如果的确如真?飞鸟视频里所说,整个营救行动疑点颇多,那么让真?飞鸟回来和执行任务的玖尔队进行对峙,将会是澄清误会的最好方式。”

阿斯兰的回答滴水不漏,他的话音刚落,现任的国防委员长斯塔德也加入了讨论。

“复职审查的流程是多么严谨我想大家都知道,既然通过了审查,就不应该再做随意的质疑,要不这会寒了真正做出牺牲的人的心的。”斯塔德是萨拉派成员,发言自然是向着阿斯兰的。

“这并不是随意的质疑,这是军内部提交的动议。而且身居要职的人就该有被更严格审核的觉悟。”

斯塔德的话音刚落便有人提出反驳。

阿斯兰带着深邃的目光看了斯塔德一眼,调整了下语气开口:“我同意,身在我这个位置的确该受到更多的监督。但若每次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要如此大动干戈的审查,不但会影响安全部的日常工作,更会动摇军心。为了平息流言,我同意评议会再次对疑点进行审查,但此次审查过后,我希望这件事就此揭过,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人拿这件事兴风作浪。说到底,在此次事件中我才是受害者,我愿意配合自证是我对Plant制度的尊重,但这不代表我愿意陷入一次又一次没有止尽的自证中。毕竟被无端怀疑可以称得上是侮辱了。”

阿斯兰这番话说得严重,带着隐隐的威胁,但字里行间却又让人挑不出毛病,毕竟都敞开大门让你查了,还想怎么样?

“我提醒大家一下,正是因为萨拉部长这次作出的牺牲,我们才能和奥布及大西洋联邦达成如此多的互惠协议。在此前提下,任何无端的怀疑和指责都会显得我们亏待功臣。所以我同意萨拉部长的说法,我们需要有明确节点来结束这件事。既然萨拉部长这次同意再起审查,我也认为,此次审查之后任何人不该就此事再提出异议。”

议长终于发话,她说完用眼神慢慢巡视了圆桌一圈,确认了没有人有反对意见,便接着说了下去:“我用议长令召真?飞鸟回首都做进一步调查。对真?飞鸟的询问定于三天后。没有其他事的话,现在先散会。”

因为涉及潜在的陷害,直布罗陀基地司令爱德华和真一起被召回首都,接受质询。

评议会的质询现场,爱德华作为基地主官首先接受询问。

“基地司令,能先陈述一下您之前提交的视频来源吗?”

“是。因地球的反恐需要,真?飞鸟被调入直布罗陀基地支援。一个月前,真?飞鸟在得到萨拉部长正式复职的消息后找到我,说考虑到Plant的国家安全,想汇报一些之前在意的情况。我听完汇报后认为事关重大,便要求真?飞鸟录制了这支视频。”

“从时间上看,录完视频后你并没有第一时间把这件事报告到最高评议会?”

“因为事关重大,我也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慎重考虑后才决定进行提交的。”

“是什么让你决定最后提交的呢?”

“我和国防委员长阁下进行了商议,在得到确认后进行了提交。”

听到这句话,坐在台下的阿斯兰微不可及的笑了一下。同时,台上的部分议员也露出一丝惊讶。军队一直是萨拉派的主场,这样一份针对阿斯兰的控诉竟然没在军内部被压下来,就这么毫无阻力地递到了最高评议会,实在是让人不解。

短暂的骚动过后,议员们又询问了爱德华其他几处细节,之后便轮到了对真的直接询问。

“真?飞鸟,我先确认一下这个视频是你本人录制的吗?”

“是的。”

“视频里你对营救行动的看法和当时在内审时提供的说辞很不一样,能说明下其中的原因吗?”

“因为这个视频是我在被威胁的情况下录制的,我对营救行动的意见始终与当时内审时一致,没有任何改变。”

真的回答一出,房间里出现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如果有人留心就会发现,不但基地司令爱德华的脸色变了,国防委员长斯塔德的脸色也变了。如此明目张胆的翻供,出乎在场大多数人的意料。

“真?飞鸟,你说什么?明明是你自己来找我的!”爱德华慌张地出声提醒。

“爱德华司令。”真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怒意,“您不是忘了您那天在基地里是怎么威胁我的吧?说调我下去是为了反恐,可这段时间里你有给我派过什么正经任务吗?”

“你,你难道不怕……”爱德华慌张间口误,虽然他立马停住了,但明眼人都已经看懂了这是怎样一场闹剧。

“各位最高评议员。”真对着房间中央的圆桌正色道,“自二战后,Faith队的日常管理权限由议长下放到了国防委员长,除非特别议长令,Faith听从国防委员长调配。这也就是爱德华司令敢威胁我的原因。国防委员长阁下,您说呢?”

“你在说什么!”斯塔德佯作发怒,厉声呵斥。

“各位最高评议员,我在直布罗陀基地被爱德华司令用二战时违反军纪的把柄和战友露娜玛利亚?霍克的安全威胁,录制了陷害萨拉部长的视频。他们利用现在地卫通信障碍泡制了这个阴谋,若没有国防委员长的授意,我相信爱德华自己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如果你是被威胁的,我应该早就解决了你,怎么会让你到最高评议员面前翻供。”爱德华依然在垂死挣扎。

“因为露娜还在直布罗陀基地,你料我不敢,可你想错了!”

“好了。”议长终于发声,打算结束这荒唐的一幕,“既然真?飞鸟已经翻供,我认为对萨拉部长的审查没有必要再继续。至于真?飞鸟刚刚所提出的指控,请安全部和宪兵一起协助调查,并提交相关报告给最高评议会参考。在这之前,请各位相关当事人不要离开首都。”

在众人的唏嘘中会议匆匆结束,有宪兵上前请真和爱德华到官方公寓暂留,在一切清楚前他们估计是无法自由活动了。

而另一边,阿斯兰才走出会议室没多久,就被议长的秘书单独邀请到办公室小聚。

议长坐在会客沙发上,抬头看着走进来的阿斯兰,用小勺轻轻搅弄着手里的咖啡。

“阿斯兰,今天的这出戏你看得可还开心?”

阿斯兰笑了一下,放松地靠在沙发靠背上:“我其实没做什么,顺势而为罢了。如果不是对方先动了心思,我也没办法一网打进。”

“可不可以和我说说国防部为什么要陷害你?我以为萨拉派内部很团结。”

阿斯兰轻笑了一下:“团结这个词大约是一个庞大的组织最难做到的事了。每个人的利益都不尽相同,没有足够的外部压力是很难真正协调一致的。

当调整人的生存不再受到威胁时,地球基地和Plant的利益就是不一致的。对地球基地来说,Plant和地球的关系紧张但不开战才是最舒服的状态。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库莱茵派绥靖的时候,军方并没有强力反对的一部分原因。地球驻军和自然人接触的多,互相间并没有那么敌视,加之现在的通讯问题,地球基地在实际意义上十分独立,便也就有自己的一套运行逻辑。”

阿斯兰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继续说了下去:“ZAFT的武力配套对于地球的大部分地区来说都是领先的。基地辐射范围内的小国,商贩,要正常的进行通商贸易不和基地搞好关系是不行的,这也就滋生了**的空间。我回来后,看似对地球强势,但实则是清除了Plant内部的杂音,加之这次事件后,我们和地球国家间实质性的合作扩大,形式再这么好转下去,基地也就会渐渐失去借口继续敲诈附近的商贩机构,从而让他们损失相当一部分收入。”

“基地的动机可以理解,国防委员长也因为这个要动你?”议长喝了一口咖啡,好奇地问。

“他么……”阿斯兰假意叹了口气,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被权利迷了眼罢了,无谓的担心我会抢他的位置。”

现任的国防委员长,看履历也是一路跟着老萨拉打拼上来的实干型人才。但手握权利后,那一腔热血也就渐渐冷了,脑子里想的也仅仅只是怎么不犯错,怎么稳稳保住自己的权势。

“你不会吗?”议长意味深长地反问。

“我很喜欢安全部。”阿斯兰回答得轻松坦然,“就像我之前和议长说过的,如果目标一致就当是战友,我不一定要自己坐父亲坐过的位置。”

议长沉吟半晌,收住了话题;“你既然敢如此顺水推舟演一出大戏,自然已经收集到了足够多的证据来保证一击必中。”

“当然,安全部的人都十分有能力。”

“好,我等你的报告。”

夜晚的霓虹在车窗外交错而过,阿斯兰在车里有些疲累的把头靠在了头枕上。他轻轻闭了闭眼,试图把内心那一丝并不应景的快意驱逐出去。他并不喜欢步步为营的自己,但却不得不承认他可以切实从对局的胜利中感到愉悦。

他从来都是喜欢下棋的。

各自的棋子都在棋盘上一目了然,但每一步动作下的深意却需要小心揣摩猜测。猜对了,就可以得到奖赏;猜错了,则可能被迫中盘投子。

而他也从来都是擅长下棋的。

获胜并不意外。胜利所带来的兴奋似乎也理所当然,但那刻意压在心底的倦意又是如此的无法忽视,让他无法坦然享受胜利的欢愉。

斯塔德也是父亲的老部下了,也曾是一腔热血,但为什么现在会血冷?仅仅只是因为权力吗?高处的寒冷真有如此大的威力吗?

还是两次战后的和谈已经彻底寒了老将的心呢?政客的虚伪让名为无力的冰壳封住了战士燃烧的心,让那名为理想的燃料最终消耗殆尽,最终剩下的只有对权势的贪恋。

斯塔德的选择是可以理解的,但既然站上了那个位置,他也就失去了作为普通人被理解的权利。

伊扎克是对的,他们的确需要为尤尼乌斯7正名,否则不知道将会有多少ZAFT战士如斯塔德一般最终血冷。若他们不能给战士们一个合适的战斗理由,那ZAFT的战力还能维持多久?Plant的独立还能维持多久?

阿斯兰在车里长长吐出一口气,透过车窗欣赏着Plant夜晚的霓虹。这平平无奇的万家灯火便是他甘愿付出一切去守护的东西,也是他的父母一生都为之奋斗的东西,所以无论怎么疲累,他都不会后退一步。

伊扎克比阿斯兰早到家。玖尔队作为营救行动的直接参与者今天也有到场,以便随时补充细节。散会后他直接回了家,并没有等被议长单独留下的阿斯兰。

“今天很顺利。”伊扎克看着进门的阿斯兰,一边拆外卖袋子一边说。

“嗯,和计划的一样,很顺利。”阿斯兰随口敷衍着,兴致并不高。

“多亏旧萨拉派从上次的暗杀者嘴里问出情报,好让我们知道是斯塔德要对付你。否则他们用真来打你个措手不及还的确是个大麻烦。”

“是啊,亏得事先利用了安全部在地球的特工递了情报给真和露娜,否则真的被他们做成这件事我肯定不好受。”

无烟的战场和真实的战场一样,落子无悔,双方都是拿命在搏,任何不可预料的场外因素都会成为最终胜负的关键。

伊扎克终于把外卖拆好,阿斯兰拿过筷子夹了一个春卷。自从上次在外面吃了某个热带部落的食物,伊扎克便对各式各样奇怪的菜式燃起了兴趣,他们也就开始每天叫不同类型的外卖。

“不过他们这一出也算是帮我们了,斯塔德的位置可以顺理成章地空出来,也省的我在党内再多费功夫。”

就如阿斯兰对议长说的,他本人的确对国防委员长这个位置没有兴趣,但斯塔德的担心也并非空穴来风,阿斯兰的确想换掉他。要给尤尼乌斯7正名,国防委员长这个位置他必须要放一个信得过的人,把伊扎克推上去是他们一早就决定好的事。

可伊扎克不是萨拉派的人,若斯塔德自己不犯错,阿斯兰想要运作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斯塔德若是对局势绝望就该主动退役,血可以冷,但作为军人,有些事情一定不能做。他犯错是他自己的问题,和你无关,不是你也会有别人。”伊扎克从来都能一眼看穿阿斯兰,阿斯兰今天为什么兴致不高他十分清楚。

阿斯兰愣了一下,他抬眼看着伊扎克,眼里是毫无掩饰的羡慕与欣赏。伊扎克永远是那么清晰坚定,如同指路的太阳,从不会似他一般时常迷茫犹疑。

“你说得对!”阿斯兰说完突然站了起来,走进了书房。

伊扎克好奇地看着阿斯兰的背影觉得有些莫名奇妙。

阿斯兰从书房走出来,手上多了一个精致的绒布盒子,深蓝的盒子上印着Plant著名首饰品牌的logo。

看到这个盒子,伊扎克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他看着阿斯兰,等待他开口。

阿斯兰的眼神难得地飘忽不定,他似乎有些忐忑,需要小心地组织语言。他打开盒子,把盒子放到伊扎克面前,盒子里是两个一模一样的素圈,戒身上刻着优美的弧线,是无限的符号。

“我其实一直在找合适的时机,但刚刚突然觉得,我们之间大概没有什么所谓的合适时机。一起经历的太多了,再大的风浪也只会觉得理所当然。那就还不如不要等时机了,早点定下来比较好。”阿斯兰看着伊扎克,净白的脸上飘散着氤氲的红。他的眼神犹如春日午后的小溪,带着不安的腼腆。

伊扎克看着那素净的银环,心里百感交集。这么多年了,这个傻子终于长进了一点。

无限的符号,是两个一体的圆环,代表同心一体,也代表着无限的未来和可能,是他会喜欢的款式。

伊扎克拿起盒子里的一枚戒指戴到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接着他又拿起另一枚,抓起阿斯兰的手,帮阿斯兰也戴了上去。

“不错,挺好看的,算你有品位。”伊扎克把两人的手放在一起,仔细端详了一下,给出了肯定的评价。

“你这是同意了?”阿斯兰也许是太过紧张,竟一下没回过神。

“你白痴吗?这东西是你一早欠我的。”伊扎克嘴上不饶人,但看向阿斯兰的眼里却充满着无法掩饰的快意。

阿斯兰松了一口气,笑容在他脸上荡开。他上前一步搂住伊扎克的腰,用舌头温柔地撬开伊扎克的牙关,全心品味着这一刻的美好。

他不会告诉伊扎克,这对戒指跟着他已经快两年。杜兰达尔战败后,他在Plant等待和谈结果时,一次在首饰店外的偶然路过让他买下了这对戒指。当时的他并不认为他真能有一天把戒指送出去,那一时的冲动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之后他被迫去了终端机,便更只能把这份心思压在心底。

没想到现实浮浮沉沉,他们两人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得到了圆满。

从这个角度看,老天待他不薄。

饭自然是没有人再吃。衣料在温柔的摩挲间被轻易除下,指间的银环在灯光下闪着微光,绵长的深吻让两人的胸膛剧烈起伏,嘴角拉出**的丝线。

和谐一小段

这一刻他们同心一体,而未来他们也会紧紧锁在一起。

无限是一体的圆环,也是他们两人可以一起创造的无限可能。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