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天气晴朗,云舒微风。
青川县,城西二十里处娥女山,因轮廓神似一位侧卧的女娇娥而得名,山中有一寺,名慈恩。每当县城书院里学子要外出科考或是年龄适宜的女客求姻缘都会来此上香求签,听说很是灵验,连郡里都有不少人慕名而来。
山脚下,两辆马车停下,身穿淡粉袄子的小丫鬟自后面那辆先跳了下来。
“小姐小心,绿芜扶着您。”
只见青葱手指搭在丫鬟手上,一位身穿青色罗衫,外披月白色纱衣的女子被搀了下来。
再看她明眸皓齿,云容月貌,一根玉兰簪简单将青丝挽起,显得格外端庄秀丽,见之令人忘俗。
“娘。”
她身后跟着那小丫鬟,向前面的马车迎上去。
前面三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女子被婆子伺候着下马车,稍稍整理好着装,应道。
“诶,也就是今天天气好,不然我才不会应着你爹怂恿来娥女山。”
“娘,你还气着呢?”
温然按耐不住嘴角的笑意:“原本我也不想来,这马车坐着真的颠簸,来回一趟甚是难受。”
温母拉过温然的手:“何止难受呀,等明天说不定你腰酸背痛地下不来床呢!”
“走吧娘,咱俩快点上山,争取早点回家。”温然依偎在母亲身旁,催促道。两名车夫守着马车不上山,陈婆子走在前面探路开道,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在中间,身后跟着绿芜伺候,这样一行四人就匆匆上山去了。
赶着刚到午时,四人进了慈恩寺,往上香的正殿走去。
“然然,待会儿上香的时候需得诚心,那陈明学去京考试要是顺利,日后啊,你能当正经官员的当家夫人。”
“娘,您先前不还是嫌麻烦不想来上香嘛?”温然岔开话题,打趣母亲。
“少扯闲篇,我是你娘,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温母撇她一眼,劝道:“我知你对他无意,但他若真中了进士,少不了你爹对他的栽培情分,婚后必是不能亏待了你,有你爹看着,怎么也算是一桩好姻缘。”
“娘,我晓得的。”温然心中暖意上涌,便敞开心扉:“可我总觉他心思不正,不像是会念着我爹情分的人。”
“且待他考完回来,我和你爹再思量一番,若你当真不愿,这婚退了也无妨。”
“娘~”温然露出少有的娇憨姿态,挽的温母胳膊更紧了些。
母女二人跪在蒲团上,合手在胸前,长者祈求女儿婚事顺利,一生顺遂;幼者祈求阖家幸福,长辈安康。
随后给各路菩萨各上了三炷香,又往功德箱放了二两香火钱,出了正殿。
待出了上香地,到慈恩寺后山花园,春天桃花朵朵,香气怡人,是个不错的去处,来了慈恩寺的香客就没有不来此地的。
温然欣赏着大片的桃花景色,深红、浅粉还有雪白,美不胜收,缓缓移动身形走在后山小路,真是惬意。
但欣赏着美景的同时,她也是别人眼里的风景,也总有不长眼色的蜜蜂非要凑过来。
“哪里来如此美的小娘子,莫非是此处化成的桃花精怪?”
扰人的嗡嗡声传入温然耳朵,不禁皱起眉头来,转身望去。
只见后头转弯处走过来一男子,穿着长衫,明明不大的年纪却油头满面,眼神放浪,直勾勾盯着温然的脸蛋和身形。
“哪里来的登徒子,还不把你眼睛放尊重点!”
绿芜上前一步护着自家小姐,骂道。
“在下薛家二少爷薛云,不知你家小姐名姓,家在何方。”薛云说着绕过绿芜就要凑上前来。
“还请二少爷止步!”
温然出声斥道,往后退了两步。
“美人勿怪,在下只是想问个门庭,以便登门提亲啊!”
“薛二少休要无礼,你与我家小姐素不相识,哪来提亲一说!”绿芜护着温然转身欲走,却被薛云拦住。
“今天我与你家小姐不就认识了么,一见倾心,一见倾心啊。”
“呸!”绿芜伸手拍开薛云轻佻摸向温然脸上的手。
“诶你这丫鬟怎如此粗鲁?我是好声好气前来相问!”薛云眼看暴怒。
“薛二少,还请冷静些!我父亲是青川县县尉,相比薛家也不想与我父亲为敌。”温然皱着眉头,拉着绿芜胳膊转身就走。
薛云听闻是县尉的女儿,神色慌了一瞬,但还不死心,快走几步伸手欲拦住二人。
“发生了什么?”
穿着一身玄黑,身高八尺的青年从另一头过来,看着情况有些不对,询问道。
薛云见有人过来,将伸出去的手快速抽回。
“拜佛之际,赏花途中碰见了登徒子。”温然回头谢过。
“这位小姐,没事吧?”青年盯着薛云,目露不善,“需要我叫人来吗?”
“别!别叫人,我自己离开。”薛云捂着脸慌乱而迅速走了,几息后就深入花林不见踪影。
“多谢公子!”温然微微福身,感激。
“不必多谢,小姐您自便。”青年回礼,侧身伸手。
于是,温然走在前头,绿芜跟在身后。
青年在几步之外,跟了一段路程,见前面二人安稳踏进了殿门,才返身离开。
——
“娘~”
温然轻轻扑向母亲张婉茹怀里,缓解赏花途中遇见登徒子的不安和不快。
“怎么了?这么快就回来了,后山景色不如你意?”张婉茹急忙放下手里的茶盏,怕热茶溅到女儿身上。
收到夫人询问的眼神,绿芜张嘴就想向夫人告状,却被小姐一个眼神止住,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巴。
温然摇头:“桃林景色甚好,只是女儿失了兴致。”
“你吃些茶点,等会儿咱们早些回家去。”张婉茹安抚地顺着怀里闺女的背。
“好。”温然起身坐到座位上。
如此歇息一番。
马车哒哒,带着母女一行人返家,至家中已戌时。
张婉茹被陈婆子搀下马车,另一位张婆子在马车前候着,“夫人,老爷今天回来的早,厨房已经吩咐过了,等您回来就用餐。”
“那先用饭吧,娘。”温然也又累又饿,一天下来只在寺里用了茶点。
温父今天下衙早,在堂屋等着夫人闺女回来。
听见外面动静,温父迎上来轻握住妻子的手:“回来了?是否顺利?”
“嗯,顺利。”张婉茹回握了一下丈夫的手,踏进堂屋。
等坐到桌前椅子上,张婉茹才终于舒了口气:“到也不累,就是马车颠的难受。”
“是,就是颠的难受,再加上肚子饿。”温然肚子都要咕咕叫了,“父亲,让厨房上菜吧。”
“知道了,不会饿着你的,让厨房尽快。”温父摆手示意管家去催饭。
等菜上来,吃的差不多。
温然打破了静谧的饭后时光。
“爹,娘,今天在慈恩寺后山,我碰见薛二了。”
“什么?”
脸上变色,本来惬意靠着椅背的温永盛立刻挺直了。
“没出事吧?咋会遇见他呀,真晦气!我就该跟你一起去后山。”张婉茹气急,懊恼在客房休息。
“他嘴巴不干净,还想动手动脚,当时有位公子恰好路过,薛二就见机不对走了,没出什么事。”
温然安抚的拍拍母亲的胳膊。
“薛家怎么回事,如此猖狂惹我头上来!”
温永盛拍桌起身,来回走动想着怎么报复薛家。
“女儿说了父亲的身份,他还有恃无恐,不将您放在眼里。”温然告状。
“还好你没出什么事,不然得悔死我……”张婉茹蹙眉回忆,“那薛二向来不干人事,到处拈花惹草,流连于花街柳巷,薛家一点不管教。”
“娘,薛家最近是不是和府城的人在接触。”温然想到不久前得知的消息,说道。
“你消息倒是灵通,府城王家的商队预备走水路到北方,薛家也想分一杯羹。”
温永盛驻足。
“那大哥的生意岂不是会受到影响?”
张婉茹娘家也是商户,父母已故,现在至亲只有兄长张云谦,和其他不熟的旁支亲戚,现在张家就是他当家,经常亲自带队往北方跑商。
“应该不会,去北方跑商的不在少数,多一路人不会对舅舅的生意有什么大碍。”
温然回话,暗暗思索,得想办法让薛家掺和不进去才行。
“咱们县周家不是跟薛家经营的产业差不多嘛,两家老是不对头。”张婉茹想起:“眼看着薛家就要跟府城王家谈成了,周家就没点动静,不会还不知道这事吧?”
青川县周家是旁支,本家在府城根深蒂固,而且跟王家主要经营产业不重合,关系还行。温然想,周家本家不在乎这点利益,但给王家打个招呼让旁支参与进去,分一口汤喝应该没问题吧。
“爹,您给周家透个气儿呗!就不信他们能坐得住。”
温然暗中使坏地揣度。
“你啊你……”温永盛明面上嗔怪但非常满意自家乖女儿,“我明个邀请周家的吃个便饭,正好明天休沐,嘿!”
温然满意地嘴角翘起。
翌日一大早。
温然正在院子里石桌前看杂书解闷,绿芜在旁边伺候。
“妥了!”温永盛迈着步子走进温然的院门。
绿芜有眼色的擦了擦本就干净的凳子,请老爷坐下。
“您和周家聊过了?”温然抬手准备给自家一大早就去干活的爹倒杯茶水。
“我就不坐了,不用给我倒茶,刚刚管家说你娘有事唤我,我还得过去。”温永盛摆手拒绝,“就是来给你说一声,怕你惦念。”
“您让人过来知会一声就行,还亲自跑一趟。”
“嘿!这不是怕你惦念吗?”温永盛笑了两声,“我走了。”
看着爹逐渐变小的背影,温然心里暖暖的。
想到薛家又目光含冰,“这次薛家得栽个跟头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