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女山下,因为慕名而来慈恩寺上香祈福的人太多,免不了有几家客栈建在此处供人过夜。人流繁集之处,附近村里做小买卖或者吃食生意的摊子自然会跟着聚集在这里。
于是,逢年过节人最多时,此地还会举办集市,愈发吸引客人。
这日也是个集市,巳时初。
薛家一行人抵达了娥女山,王氏带着薛三下了马车欲直接上山。
但他们上山的路被堵的严严实实地,今日是个许久不见地暖晴天,许多人走出家门晒太阳透气。
薛三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多人来上香,也不理解为什么母亲非得也今日来,他们一行人只能由护卫在前面开道,慢慢分开人流向前走。
无聊烦躁至极,薛三无脑地跟着前头的人迈步。
少顷,跟在薛三后头的小厮忽然发现前头的不是自家公子,环顾四周也不见其踪影,顿觉不妙,大声惊呼:“夫人,夫人!先别走了,公子不见了!护卫!”
仅几步前的王氏听到呼喊声转头,赶紧吩咐一半护卫留守一半护卫去寻人。
偏偏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护卫们将这条路的人影扒拉了一遍也没找着薛三,他失踪了。
回来王氏处复命时皆战战兢兢,一行人还没上山,现在可以称为薛家独苗苗的自家公子就被看丢了,这群护卫低着头面面相觑,心中知晓一顿惩罚是逃不了的。
果然,王氏见他们没寻回人,愤怒地训斥道:“真是无用!养了你们一群吃干饭的,一眨眼的功夫都能弄丢人?”
护卫们低着头不语,确实是他们办事出了差错。
“等回去,看老爷怎么收拾你们!”王氏没了上香的心思,让婆子丫鬟搀扶自己重回马车,启程回薛家。
临上车前,反应过来的王氏还让两个护卫先一步去县衙报官,找人才是要紧事。
等到车厢里只有王氏自己时,她面无表情了须臾,嘴角缓缓地上扬些许。
……
薛三在哪?
当然是在温然手里。
温家在青川城外有个小庄子,有个茅草屋伫立在庄子偏僻的一角,偶尔存放些干柴之类的杂物。
今日里头放着刚撸来的薛三,他身上紧紧捆着麻绳,头上裹着麻袋也勒的紧紧地,早上拾掇地靓丽的衣裳也沾了泥土,现躺在地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温然眼神示意绿芜将他泼醒,那麻袋封的严实,一沾水薛三难免呼吸不畅,惊醒开始挣扎。
薛三奋力挣扎呼喊,却没发出任何声音,愣了一会儿没反应过来,顿觉一个惊天霹雳砸在他头上。
没有跟他当面对质,没有跟薛家要钱,也没有威逼利诱要挟。
自己就这样直接哑了?哑了!?
没错,没醒的时候就给他喂了哑药,绿芜自己配的保证质量绝好。
温然站门口,没有靠近地上的薛三。
得知自己现在所处的境地,薛三挣扎的更厉害了,不妙,很不妙,难道要交代在这里!?
如果温然能听到他的心声,会给他一个确定的回答,免了他的怀疑与侥幸。
可惜不能。
他不知道的是,屋外不远处,两米多深的坑已经挖好了,就等着亡者进入,两侧的土堆再将此地埋上,未来他的身躯会滋养长在这里的每一颗庄稼。
这一生,薛三也算给这人世间做了些许贡献。温然对自己给他安排的结局很满意。
她甚至站屋门口没有进去,差使绿芜和绿芽靠近,一人摁着薛三一人用管子穿透麻袋塞进他嘴里喂了鹤顶红。
喂进去再捂住嘴,药可不能被吐出来。
有个一盏茶的时间,薛三彻底没动静了,仿佛蹬腿的兔子一般。
须臾,温然踏了进来,从身上摸出一个小刀来,蹲到薛三的躯体跟前,捅进了他的脖颈还搅了一下。
温然站起身,安排绿芜和绿芽将他拖进坑里,土埋好,一层一层埋,埋一层土就进去踩踩,务必土层要结实,再放高高的木柴堆放在这里。
时间一久,谁也看不出来。
终于结束了,薛三。
干完大事的温然浑身痛快,绝对今晚回家吃两碗饭。
……
可能有人要问,之前为什么不给他摘了头套呢?当面质问他,让他后悔不是更解气吗?百般折磨后再一举结果了他。
温然的回答是,不要给自己留后患。
万一有个武功高强的神人在最后一刻将他救出去呢?万一薛三趁机袭击自己然后解开绳子逃出去了呢?万一薛家的人突然冲进来呢?难道任由他去官府指认她吗?
当然不能这样,温然宁愿不那么解气,也要保证万无一失。
有时候温然也很惊讶,自己竟能想到这种周全无比,但算得上狠辣阴险的法子。
但是她真的很想薛家落败,年轻一辈的四个儿郎被温家废了,以防薛家查到线索,温家这边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
——
晚上,温家堂屋,一家齐聚。
温然如料想的那般,用了两碗米饭才放下筷子。
“吃饱了吗?用不用再添点?”
坐旁边的张婉茹怜爱地看着她,认为她第一次做这种事肯定是吓着了,说不定晚上要做整晚的噩梦,如此想着就更心疼她。
“不用了娘,有点撑了现在。”
伸手摸摸自己的肚皮,圆滚滚地实在不能再多了,饱的温然甚至有点困了。
但是不行,还有话要说,温然强撑着让自己清醒一点。
其实,原本是温永盛去解决薛三的,但是温然突然站出来说要自己去。
温然认为薛三一开始招惹的就是她,结束也应该由她亲自来,正合因果。
摆手示意丫鬟婆子将饭菜撤了,呈上热水后都退至屋外守着,只剩自家人,温然将她处理薛三的经过,如此这般讲述一番,令家人知晓。
“接下来务必小心低调做事,薛家肯定要疯狂一阵子。”
听完突然沉默的气氛被温永盛开口打破,薛家生意方面只能慢慢筹谋,实快不得。
于是对于温家来说,此事暂时告一段落。
饭桌上的其余三人认同。
“薛家王氏是怎么回事?她与薛家主还是与薛三有旧怨?”
转眼回想起绑架薛三时顺利的程度,温然又疑惑地问了温永盛。
“这个我不知。”
温永盛摇头。
温华更是什么也不知道,迷茫着脸看来看去。
“哦,她呀,这我知道一点。”
了解内情的张婉茹为家人解惑,吸引来三人的目光。
薛家主母王氏是农家屠户的独女出身,薛家家主当初还是个没有功名的读书人,走科举路实在没有出头日,于是转头做了小生意,偶尔见过王氏一面遣人求娶。
成亲后倒是琴瑟和鸣一段时间,期间薛家的小生意蒸蒸日上,越做越大。
那时王氏唯一的烦心事就是无所出,公婆对她不满日益增长。终于在婚后第三年,王氏怀上了,但是被公婆期待了九个月后,生下的是个姑娘,当时就拉下了脸抱也不抱,惹得薛家主也开始对她甩脸色。
后来就是陈词滥调了,薛家主渐渐夜不归宿,小妾也一位一位地抬进家门。
现今薛家四个儿子皆为庶出,没有嫡子还一直不同意庶子记在她名下,让她一直被外人诟病。
但是呢,外人怎知,薛家主其实是想养蛊,让四个儿子争家业,谁最优秀便记为嫡子,所以一直没有跟她提过记名的事儿。
王氏恨极又不好发作,搁外人看来,不生儿子没被休弃已经是薛家主有情有义,她应该感恩戴德操持好家里。
这几次温家对付薛家四子的事儿里,不好说薛家主母有没有顺势参与,暗地里是否提供了出事的条件也未可知啊。
比如带薛三去娥女山上香,当时的情况明明让他在家里躲着才是更好的选择不是吗?
……
听完王氏遭遇,时辰已晚,温父温母将姐弟二人撵了出去。
到了该分道走的岔口,温然看着还跟着她的温华,满脸疑问。
“我送你回去。”
温华看她不走了,无奈启唇说道。
这话一出,逗笑了已经毫无困意变清醒的温然:“几步路还值得你送我?”
但看着坚持己见的温华,她只能接受弟弟突来的好意。
很快,温然的院子到了。
“姐。”
眼看着温然就要踏进门,被温华出声叫住了。
“嗯?”温然回身看着已经长得跟她一样高的弟弟。
“薛三的下场是他应得的,他招惹无礼在先,又派人在城外刺杀你在后。”温华提起薛三来,不想自己姐姐为杀了这种人伤神,“以后这种事让我做吧,姐。”
他突然的言论让温然愣了一下,仿佛小孩子突然说了大人话,她笑颜乍现,弯月一样的眸望着他:“我知道,别担心。”
“那就好,快进屋吧,奔波一天了!”
温华又转头催促她回屋,还叮嘱着:“姐,回屋别想你那新店的事儿了,赶紧睡啊!”
“知道了知道了……”
嘴里不停回着话,温然进了院门没有回头继续迈步进寝屋。
确认过她状态还可以,温华才放了心。
看她进了屋,才折返自己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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