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政使俯,最好的院子内。
银色的修长篓金护甲,在烛火下跳动着闪耀的光芒。
心腹大宫女琅华跪在塌边,缓缓取下护甲,露出养的青葱是的手指。
陆淑凝手指得了自由,卷起一页诗书翻开,目光停留在第一页,梁思语的名字上。
这本诗册,是书肆新刊印的,里头收录的,都是今年新流传的诗书,其中,梁思语一人独占五首。
句句皆是风靡京都的绝佳诗句。
陆淑凝咬着诗句轻轻念出来,琅华道:“梁大人的才情真好,当的起才高八斗四字。”
陆淑凝点点头,“可惜,这样好的才情,怎的就配一个满身铜臭的商贾。”
一个金尊玉贵的公主,不远千里来到一个臣子家中,还能是为什么。
琅华附和:“是啊,怎堪配呢。”
“公主要不要见见这位商户之女?”
陆淑凝脖颈抬的高高的,很是不屑:“她也配得见皇家天颜。”
琅华:“这身份,自是不配。”
她斟酌了用词,道:“只是咱们出来的急,带的人手不够,这梁俯的丫鬟到底粗糙,给公主逗个趣,讲讲这永州的风土人情也还是可以的。”
倒也有几分乐子,陆淑凝嗤笑一声,“也罢,明早谴人将她叫来,叫本公主好好瞧瞧。”
琅华微微垂首,“奴婢会安排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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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夜,沈轻烟都没怎么睡醒,到了卯时,反而自己醒了过来。
打发了李子出去,沈轻烟就来到了沈蒲的院子。
沈蒲头伸出窗子,特意去看看太阳的位置。
这是从东边升出来的呀。
沈轻烟有点心虚,“女儿想陪爹爹用早膳。”
沈蒲:“呵”一声。
沈轻烟一跺脚,“爹爹不喜欢,那我去陪祖母用膳。”
沈蒲就不敢笑啦,陪着笑才把沈轻烟拉回来。
“找爹什么事,说吧。”
一副只要你开口,爹都给你办了的模样。
沈轻烟担心着梁思语,暂时也顾不上面子和骄矜,便问,“梁家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沈蒲一撩眼皮:“为什么怎么说?”
她爹没有否认,而是反问,沈轻烟心里一咯噔。
难不成梁家现在真的出什么事了?
“你先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快说,梁家到底怎么了。”
沈蒲只是商贾,知道的也不是太多。
只是接到梁欢的意思,要他将行宫修缮布置一番,所有的东西,都要用最好的。
沈蒲这几天,好东西不要钱是的朝行宫去搬,怕细节处弄不好,沈蒲亲自在那边指挥,力求让贵人在细节上也满意。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宫里头,应该来了什么重要人物。”
这就对了!
沈轻烟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就散了。
难怪梁思语这么反常,只言片语都没有,他肯定要忙着伺候大人物啊。
沈轻烟给她爹夹了一筷子熏鱼,“爹,你快点吃,吃完去干活。”
沈蒲:“……”这小棉袄有点漏风。
沈轻烟扒拉几口饭,回到自己院子里,就叫葡萄拿了钥匙在宝库里转悠。
葡萄见沈轻烟转悠来转悠去,一直在找东西的样子,问,“姑娘,您到底想把玩什么呀?奴婢给您找?”
沈轻烟道:“我不是自己玩,我就是在想,送点什么东西,给思语哥哥比较合适。”
“他现在可能在忙着伺候贵人,可是思语哥哥又没有太多的钱,伺候贵人肯定要好东西啊,我就是在想,送给哥哥什么,才能既不伤他的面子,又能帮到他。”
葡萄眼珠子一转,“要不送古董吧,那些大官都喜欢有历史感的东西。”
沈轻烟一想也是,反正她的古董也很多。
有孤本书,有绝世名画,有净瓶,有古董砚台,有古玉,每一样拿出来都是价值连城。
选择也很广泛。
“要不,每样我都拿一两件,到时候随思语哥哥选吧。”
左右这些以后都要作为她的嫁妆,抬进两家,早一点晚一点也没区别。
这样的范围看似缩小了,但其实照旧很难选择,譬如诗画,沈轻烟手里的都是大家名画,到底应该选谁的呢,这个沈轻烟就挺为难。
想了想,“把夫子请过来。”他好像什么都懂的样子,看着应该是和梁思语一样厉害的人。
厢房内,陆衍这几日有些消极怠工,沈轻烟没叫他去教画画,他便也好似完全忘了这回事。
坐在案几旁,用梓豪笔书写着什么。
清风晃动纱帘,一道虚影飘进窗内,陆衍脚边就跪了一个穿黑袍的下属,“殿下。”
下属先是按陆衍的要求,递上了一撘银票。
墨笔放进笔洗,陆衍撩起眼帘,看过来一眼,“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声音端的不高不低,目光也没什么情绪,跪在地上的下属就是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迫感,道:“假冒您的人身份已经查清楚了,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也一并查清楚,除了江家,事关重要,奴才们不敢决断,需等您回京再做决断。”
下属口中的江家是京都有名的百年世家,嫡次女江一桐,是三年前,皇帝亲自给太子指的人,定的太子妃。
江父又是内阁之首。
礼部从去年就已经在着手准备这场婚事,如果没有这次变故,原本,两个人在下个月都要成亲了。
但是据他们的查证,这件事,江家隐隐也有些痕迹。
光说江姑娘作为未婚妻,却连现在东宫太子椅上的是假货都看不出,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要知道,一个人的音容相貌或许可以长的相像,但生活习惯,处事方式是不可能完全一样的。
更何况,未婚夫妻之间的一些私密事,外人又不可能知晓,江姑娘怎么就一点也没能察觉出来?
但江家实在特殊,他们这些下人自然不能决断。
陆衍曲着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道:“不必特殊对待,该怎么惩办就怎么惩办。”
这就是说,江家也同那些背叛者一样处理。
“江姑娘也不例外?”
好歹差一点就成了夫妻的人,不说徇私,都不用亲自问一下的吗?
下属就感觉,头顶的威压更甚,只听陆衍哂一声,道:“天家无家事,只有国事。”
陆衍眼中的淡漠,明晃晃的写着,你看我是徇私的人吗。
“加快速度,孤到京都之前,一切都要落定。”
他之所以迟迟藏在沈俯不现身,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让这些人以为,他真的死了。
那些人才会有更多的马脚。
下属问,“您打算什么时候启辰,回京都?”
陆衍话到嘴边,忽的又饶了方向,“这几日吧,孤给你传消息。”
下属耳朵微微一动,听见回廊外头的脚步声,“有人来了,奴才撤了。”
话音落下,人在空中闪出一道虚影,灵巧的像是振翅的鹰隼飞出,窗子极轻的晃动了一下,屋内空了,陆衍重新捡起比书写。
“夫子。”葡萄的声音从院门口响起,“我们姑娘有请。”
陆衍搁了笔,吹了吹墨迹,合上书写的册子,装到衣袖里,随着葡萄来到库房。
沈轻烟屈膝行了一礼,“夫子,劳烦帮我挑几样东西。”
“做什么用的?”陆衍没什么表情的问。
沈轻烟,“京都好像来了贵人,我想挑些东西给思语,给他做官场交际用的,我也不知道那些京都的大官都喜欢什么样的,书画古董每样挑两样,你帮我看看,应该选谁的比较合适。”
陆衍以为,沈轻烟书房里的东西就已经够好了,拿起字画,齐公的,韩宇飞的,又打开字,俱是市面上已经绝迹的名家大作。
细白分明的骨指,摸索着卷轴,肌理细腻的宣纸,质感坚韧而润滑,指甲划过,浅淡的一截指甲折横似雁过水痕,消融于无声。
他声音很低:“你这些东西,每一样拿出去都是价值连城,真的每样都要挑两件送出去吗?”
沈轻烟眨眨眼,反正这些东西,以后都要带去梁家的,现在只是提前拿进梁家。
夫妻本就是一体,梁思雨好就是她好,有什么关系。
“是啊。”
陆衍薄薄的眼皮垂下去,默了一瞬,转身,抽了一副卷轴。
边挑选着画,边问,“知道梁公子要送礼的对象是谁吗?每个人的爱好都有不同。”
沈轻烟总感觉陆衍的语气硬邦邦的,“不清楚,反正官应该挺大的。”梁欢都得捧着那中国。
陆衍吸了一口气,圆润的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
看画的速度快了一些。
“画就选藏之缇的吧,山水画淡墨轻岚,林鹿剔透,溪水润泽清亮,风景画是大多数人的心头好,不会错。”
藏之缇还没死呢,现在世上的画作也比较多。沈轻烟问,“他的画,会不会不够贵重?”
沈轻烟比较倾向于最有名气的绝世珍品,想给梁思雨最好的。
陆衍吸了一口气。
“藏之缇的画也不便宜,足够贵重了,你这里的每样东西都价值连城,这次我帮你挑。”
顿了顿,“我要走了,以后自己记得长点心,别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沈轻烟目光落在陆衍的侧脸上,“上次不是说一个月的吗?怎么这么快?”
陆衍不看她,目光追随着手指在架子上转来转去,“出了一些情况,晚上走。”
“这样啊,”沈轻烟低沉了一分,有点失落,“我这么快就没夫子了。”
陆衍偏过头,终于看向她,小脸低垂着,淡淡的蹙烟眉浅浅拢了一点痕迹,小嘴巴嘟着,有点不开心。
她又期期艾艾的看过去,“不能再待一阵吗?”
陆衍珉珉唇瓣,从衣袖里拿出一本书册,递给她,“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能教你的内容,都在这本册子里了,你照着学也是一样的。”
沈轻烟抬手,指尖捏着册子另一头,另一边,陆衍松手,她完全接了过来。
翻开,里头,密密麻麻注写的都是绘画技巧,最后一页,还有一点湿润的墨痕,显然是新赶制出来的。
屋子里陷入一阵沉默,翻书页的声音愈发清晰。
沈轻烟皱着眉头,“明天再走行不行?晚上给你践行,还没带你在这永州好好逛一逛呢,来永州一回,怎么着也得爬爬咏山吧,这可是天下第一山。”
陆衍张口,刚要回答,正在这时,桃子带着喜气进来,“姑娘,梁公子派了小厮过来,要接您去梁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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