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月兮往后看去,那是一群韵都有名的纨绔子,正从后面肆无忌惮的打马而来。
马车停在路中间,堵住了去路,为首那人举起鞭子对着马车虚虚一点,十分嚣张地吼了一声:“前面的堵路上干嘛呢,不知道‘好狗不挡道’么,还不赶快让开!”
见此场景,八卦群众瞬间沸腾了——
“这不是宜宁伯府三公子么,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哎,你们说三公子会不会动手,或是直接把马车给拆了?”
“谁知道呢,反正咱们只管看戏。店家……店家!瓜子还有么?给我来一斤!”
……
云月兮仔仔细细看了眼来人,确认的确是他兄长楚风济,不由得把面纱拉紧了些,想着这还真是应了那句古话:“无巧不成书”。
马车内久久没有动静,楚风济如同所有被扶了面子的纨绔子一样,面色一沉,陡然提高了音量:“前面的,同你说话呢,到底让不让开,不让的话爷可要硬闯了!”
前车依旧没有动静,云月兮视线落在楚风济身上,猜测着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楚风济似有察觉,侧身往云月兮这个方向看来,云月兮反应极快,连忙背过身避开楚风济的视线。
不能表现的太明显了。
楚风济收回视线,无声同前车对峙。
户部侍郎之子余爽性子暴躁,心里念着城外庄子上的姐儿,哪有楚风济这般好耐性,直接打马到马车跟前,一鞭子抽了过去。
一鞭子下去,余爽吓了一跳,鞭子跟着从余爽手里滑落,“啪”一声落在地上:“碰瓷呢吧,本公子还没使力就破了,这马车是早坏了吧,也不去打听打听本公子是谁,想讹本公子,门都没有!”
不只是余爽,看着眼前这幕,就是云月兮也觉得不可思议。
在余爽动手之时,她分明看见楚风济手指动了动,随后一颗石子砸在了马车上。
难道,是她看错了?
要知道,楚风济这些年招猫逗狗的糗事,还有那些风流韵事加在一起,就是七天七夜也说不完。
何况,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能有这般好的武功?
按理说安国公府的马车不应该如此破烂,轻轻挨一鞭子就四分五裂,围观群众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却不得不信,结果讨论了半晌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最终只得归咎于安国公世子负了宜宁伯府大姑娘,德行有亏惹得上天不快,这才降下如此惩罚。
毕竟,人心都是偏的,观众又大多偏爱弱者。
*
不过是付个钱的功夫,棠书就不见云月兮,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一想到云月兮救小童那惊险的一幕,棠书急的就差报官了。
城门这边动静越来越大,还有人提及“周世子”“云大姑娘”等字眼,棠书听见后暗道一声不妙,赶紧追了过去。
鞭子落下的同时,棠书正站在距云月兮五步远的一处摊子旁,只是马车四分五裂也就罢了,关键周肆和那女子还在里头。
马车一垮,两人顺势摔倒在地,车顶木板整块砸了下来,因那白衣女子缩在周肆怀里,是以除了周肆额角被砸破,外加断了一条腿外,并没有出人命。
周肆满脸是血,浑身上下没有哪处不疼,他一把松开怀中女子,大声呼喊:“救命……快来人救我……腿!我的腿好痛!”
女子被推到在地,回身触及周肆满身血迹,吓了一跳:“快来人啊,郎君……郎君你没事吧……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妾身也不活了!”
“诸位……诸位别看了!”车夫还指望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拒不承认周肆就是安国公世子,“我家少爷同少夫人出了事,当务之急是去找大夫,还请各位行个方便不要挡路,待来日少爷痊愈后在下必定以纹银一百两重谢今日帮忙之人。”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很快就有人跑去就近的药堂请大夫,有人在前面带头,后头围观的跟着三三两两往两边散开,楚风济却不退反进。
余爽已经吓傻了,直到楚风济拍了拍他肩膀,青年这才回过神,忙不迭退到后面,那样子分明是怕被周肆碰瓷。
打马行至周肆跟前,楚风济翻身下马,俯身看着周肆,装作毫不认识的样子:“哟,这是哪家少爷啊?年纪轻轻就娶了少夫人,不过这少夫人长的也太丑了,连春香楼扫地的丫头也比不上。”
“楚风济,阿雪是我的女人,你凭什么羞辱她!”此时此刻,周肆还不忘维护那女子。
“我当是谁呢——”楚风济故意拖长了调子,“原来是周世子啊,不知周世子何时娶了夫人,好歹我也是你前大舅哥,怎的连杯喜酒都不请?”
楚风济勾了勾嘴角,桃花眼里印满了笑意,招呼着问围观群众:“你安国公府的车夫亲口说的,这是‘我家少爷同少夫人’,大伙儿眼睛都没瞎耳朵也没聋,可听的真真的。”
“那又怎样?当初亲事是两家长辈定下,我本就不知情,从始至终我心中只有阿雪一人,便是日后被逼着强娶了云月兮,我也绝不会有分毫喜欢她!”
周肆额角破了条约莫三指长的口子,血水不住往下淌,糊了他满脸。
听着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语,那女子猛地扑进周肆怀里,头埋在他胸膛不停抽泣。周肆低声安慰了句什么,女子才渐渐止住了泪水,跟着站起来搀扶着周肆起身。
女子显然低估了周肆的重量,手一滑向后踉跄了两步,失去支撑后,周肆双腿又没法使力,眼看就要和一堆木头渣滓来一场亲密接触,只得期望待会儿不要摔的太狠。
周肆摔倒之前,楚风济忽然出手了,周肆以为楚风济会不计前嫌拉他一把,但他显然很不了解楚风济。
手伸到一半,楚风济忽然按住周肆肩膀,反手锁住他右臂,大腿猛地向上一抬,不偏不倚撞在周肆腹部。
短暂停滞了一瞬,周肆才感觉到钻心的痛感,再也忍不住,发出一阵惨绝人寰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
做完这一切后,楚风济拍拍手退后两步,居高临下看着周肆,似乎觉得做的还不够,又补了一句:“好歹本少也是周世子前大舅哥,拉你一把都是小事,就不用周世子谢了!”
周肆双膝跪地,一手痛苦的捂住腹部,嘴里不时溢出痛苦的低吟。
楚风济却不肯轻易放过他:“都说不用谢了,周世子怎么如此客气?我又不是你大舅子,怎么对我行如此大礼。改明儿被周大姑娘知晓了报复我可如何是好,安国公府宝贝数不胜数,到时候不知又要污蔑在下偷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那我就冤大发了!”
“楚风济,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周肆痛的起不了身,只能微仰起头,不痛不痒的放了句狠话。
楚风济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尘,回视着周肆:“我等着!”
好心人及时带着大夫赶到,避免了一场风波,车夫见状赶紧过来搀扶起周肆往药堂去了。
道路恢复顺畅,纨绔子们笑骂着打马出城,城门口很快恢复原样,没人注意到一直站在路边的这位绿衣女子。
云月兮看着乔明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地上那一滩木屑,连有人从面前经过都没发觉。
“乔哥,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相熟士兵握着佩剑上前低声问乔明。
乔明回神,白着脸摇了摇头:“没事,继续察可疑人等!”
那女子同她长的很像,但她已是安国公世子的女人……
**
托韵都成百上千八卦群众的帮忙,周肆带着童养媳逃婚,却被人掀了马车身受重伤一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韵都。
云月兮同棠书回府前,云思澜就接到了消息。
婚事虽是李漾月亲自定下,但这么些年过去,云思澜哪里不知道周肆根本不是云月兮的良配。父女俩关系本就不甚亲近,云月兮又看重这门婚事,再加上老夫人一直心心念念着这门婚事,云思澜也不好多说什么。
从头到尾理了一遍周肆逃婚一事,云思澜越想越不放心云月兮,交代好衙门里的事,忙不迭赶回宜宁伯府。
云月兮前脚刚进宜宁伯府,云思澜后脚也到了。
正要进院子,云思澜的人半路匆匆跑来,将云月兮拦住:“大姑娘,老爷让你去书房一趟。”
“父亲可有说是什么事?”城门发生的事云思澜或许已经接到了消息,这个档口唤她过去,想必是为了同安国公府的亲事。
小厮躬身向云月兮施礼,态度恭谨:“小的不知,不过想来同先前发生在城门那件事有关,老爷看着心情不大好,大姑娘可要小心应对。”
“小哥来传话辛苦了,棠书,看赏。”棠书依言拿出个专门用作打赏的荷包,到手时小厮掂量了下重量,面色愈发恭敬了。
不过是传句话的功夫,就能得二两银子,天底下再没有这等好事儿了。
“父亲,你唤女儿来,可是为了周世子?”云月兮向云思澜施了一礼,坐在云思澜对面。
云思澜搁下笔,顺势拿起手边的茶盏,拨着茶盖没急着喝:“你既已知晓,就该明白,为父唤你来,其实是想让你退了这门婚事。”
“说到底,这门婚事当初就不该有!”云思澜叹了口气,重重的把茶盏搁在桌上,“你也知道,婚事是在你娘还在世的时候定下的。当时你娘常去宫里走动,为父又一路官运亨通,安国公府看上了你背后的助力,这才千求万求定下了这门婚事。”
云月兮眼眸一动,往日古井无波的眼里已是波涛汹涌。
从前,周肆并没有在此时逃婚,事情也没有闹得这样大,当时她一门心思要嫁,云思澜从始至终没同她说过这样的话。
见云月兮垂头似在思索什么,云思澜接着说:“这些年那周世子是个什么样子为父都看在眼里,你母亲走的早,为父素日忙于政事,又有张氏挡在前头,难免对你有些疏忽,见你一心要嫁,为父也不好多说什么。”
十余年过去,当初那个在他膝头撒娇的女童,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眼角眉梢之间愈发有了李漾月的影子。
“说到底,都是为父的错呐!”云思澜扶着桌角,重重叹了口气。
“父亲,今日女儿出府,亲眼见周肆是如何对那女子,女儿如今已经看透了,不愿再嫁!”云月兮握着茶盏,感受着传到手心的温热,忽然出声插了一句。
云思澜一愣,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对于云月兮答应退婚,却是十分欣慰。
“不顾我伯府脸面,屡次中伤于你,今日周肆又闹出这等丑事,这亲事也是时候退了。”云思澜从锦盒里拿出婚书,面色一沉,“也罢,明日为父就去安国公府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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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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