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退婚

出了云思澜书房,云月兮心里一块大石落下大半。

最近两日天气越发热了,园子里花开的正好,云月兮起了兴致,没走最近的那条路,而是沿着花园边的石子路往回走。

这条路虽远一些,但胜在风景很好。

小径上碎石子很多,诸事顺畅后连带着人心情更好,云月兮边走边把石子踢远,石子一跃而起,下落时撞在花坛边沿,激起一阵“噼啪”声。

有的落在地上,再次混进石子里;有的散在花坛里,砸在花枝上,击落了一地繁花。

拐角处忽然闪过一道黑影,云月兮只顾着脚下没有看路,刚踢出的石子不偏不倚砸了过去。

“阿兮,你怎么能恩将仇报!”男子声音低沉,隔着老远抱怨道。

那颗石子弹出去,不偏不倚打在楚风济手背上,楚风济皮肤较白,此刻红了一片,十分触目惊心。

目光落在那抹红上,云月兮转瞬明了。

闯祸了!

不过云大姑娘极擅伪装,面上笑意收敛,很快换上一副温顺无害的模样:“兄长,那石子是自个儿滚过去的,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就像今日在城门口,我似乎看见周肆那辆马车跨掉之时,也有块石子碰巧滚了过去。”

“兄长你说,是也不是?”云月兮挑眉看着楚风济,一双含情目似笑非笑。

“可能吧。”楚风济揉了下伤处,不答反问,“阿兮先才为何要救那名小童,阿兮就不怕自个儿为此受伤?”

云月兮狠狠戳了下楚风济,看着他疼的呲牙咧嘴,心情大好:“当时情况危急,我哪想得了那么多,如若我不救那孩子,兴许他就真出事儿……”

楚风济揉揉云月兮脑袋,适时岔开话题,却仍旧下意识逗弄云月兮,“不论石子是怎么滚出去,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为兄今日又帮了阿兮一次,阿兮要怎么谢我?”

云月兮避开楚风济的视线看向别处,脸上和语气都带着懊恼:“不是要给兄长过生辰嘛。”

“这是上一次的谢礼。”楚风济在手背是戳了两下,那片红就是云月兮留下的罪证,“‘亲兄弟明算账’,这一次的得另算。”

“兄长想要什么?”云月兮觉得自己越发看不透楚风济了,看着楚风济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阿兮,为兄问你,你是因何要给为兄准备谢礼?”楚风济问。

云月兮凝眉思索了片刻,对楚风济有此一问很是不解,试探着问:“是为感谢兄长。”

“那感谢人最重要的在什么?”楚风济再问。

云月兮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诚意!”

“阿兮问我‘想要什么’就很没有诚意。”楚风济语气放的低沉哀怨,眼尾一挑,转而用轻快调笑的语气说,“只要是阿兮的心意,我都喜欢。”

一个时辰后,当楚风济看见云月兮带来的“诚意”,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兄长,你怎么不吃?”云月兮捏起块糖糕咬了一口,确定味道没什么不对,更加疑惑了,“这是外藩运来的凤梨所制,气味香甜,糕点软糯而不腻,滋味很是不错,小厨房刚做出来我就给你送来了,兄长不吃可是不和你胃口?”

云月兮目光真挚,楚风济满肚子疑惑被呛了回去,宁愿自己多想了。

“确实不错!”楚风济由衷赞美了一句,心中猜测着云月兮此时为何会做这道糕点,他侧目看着手中糖糕问云月兮,“这糕点可有名字?”

云月兮摇头:“这是我这两日刚琢磨出来的,还未曾取名字,兄长吃了我的糕,可否帮我想个名字。”

“凤梨酥酪,如何?”楚风济仔细打量着手中的糕点,“糕中加入了凤梨和酥酪,这名字也算是应景。”

外藩运送凤梨来韵都已有两年,时下多直接食用,云月兮爱美食,素日也爱吩咐丫头搞些新花样,这道凤梨酥酪却是她在及笄那年捣鼓出来的。

距此刻还有将近一年多的时间。

答出一个名字并不能说明什么,楚风济也表现的像是第一次吃,云月兮莞尔一笑:“好啊,就叫这名字。”

上午城门口发生的事很快在宜宁伯府传遍了,丫头小厮们大气不敢喘,连办事都仔细了些,生怕一个不留神触怒了主家,要被发买了出去。

老夫人这边直到傍晚才有消息,先是着人给云月兮送了些珠钗首饰以示安抚,又命刘嬷嬷几次三番提起云月兮的婚事是她母亲当初定下的,明里暗里暗示云月兮这婚事“段不可废”。

恩威并施,就是不愿让云月兮退婚。

好在云思澜明日要去安国公府退婚的事,除了云月兮谁也没说,不然今晚又是一场风波。

宜宁伯府今晚夜色静谧,安国公府阖府却未能安睡。

陆氏看了眼榻上不省人事的周肆,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不停抽泣的女子,恨不得回到几年前,坚决不让这丧门星过府!

太医刚走一会儿,已经重新为周肆清理了伤口,留下话说周肆伤逝有些麻烦。额头上的伤倒没有多重,关键是手臂和大腿,都伤到了骨头。

尽心调养,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好。

陆氏就这么一个儿子,打小便要星星不给月亮,哪见他受过这种苦,陆氏凉凉的瞥了阿雪一眼,面色阴沉比起今晚夜色不逞多让。

“肆哥儿一向听话,断然做不出这等逃婚之事,定是你这小蹄子魅惑主家,指使我肆哥儿做出如此丢人现眼之事,现在还受了这般重的伤!”

陆氏眼角下压,一手轻轻拨弄着茶盖,一字一句如同利剑,扎在阿雪身上,字字诛心。

周肆是什么性子陆氏最是了解,她知道周肆对阿雪的情谊有多深,无论如何都不能赶走阿雪。

赶又赶不得,打又打不得。

陆氏心里憋着一口气,就着手里这杯茶尽数泼在阿雪头上,仍不解气:“贱人!本夫人还能容你都是为了肆哥儿,你要是不识好歹,我有的是办法整治你!”

“夫人……夫人……妾知道错了!”阿雪身上还穿着百日里那件白衣,纯白之上染着点点血红,裙角已经脏污不堪,好在发髻还没乱,这副样子倒有种别样的我见犹怜。

阿雪垂首抹了一把泪,十分乖觉的向陆氏认错,轻柔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沙哑:“妾不该道听途说,再把云大姑娘强势不讲理,欺负二姑娘的话说与郎君。妾……妾实在是怕云大姑娘将来容不下我。郎君本就因日前二姑娘的事对云大姑娘不满,这才带着妾出韵都。”

“一切都是妾的错,夫人要罚就罚妾一人,不要为难郎君。”阿雪膝行上前,结结实实对着陆氏几个头,越发低眉顺眼,“妾只求留在郎君身边,此后万事都听凭夫人做主!”

听说是因为云月兮,陆氏勉强扯了扯嘴角,脸上的低沉渐渐褪下,施恩般抬了抬手:“起来吧,这次暂且饶过你,郎君这边你好生伺候着,有丝毫差错本夫人唯你是问!”

看着陆氏一路走远,背影消失在黑暗里,阿雪面皮上的温顺不知何时已经卸下。

她看着黑暗尽头,深黑眼眸一眼望不到尽头,像是一座看不见底的悬崖,顷刻间就能吞噬掉人性命。

过了半晌,阿雪撑着地上绒毯起身,她看着榻上的男子,缓缓扯出一抹笑意,轻柔的声音随风而散:“你永远都是我一人的,其他人休想染指你……”

**

次日一早,朝会一结束,云思澜到衙门里打了个招呼,连官服都没换,拿着婚书径直往安国公府去了。

安国公府的爵位同宜宁伯府一样也是世袭罔替,但安国公本人并没有云思澜这样的本事,年过四旬守着祖宗留下的富贵,却只在朝中混了个五品清闲官职。

云思澜到的时候,安国公还没回府,府上正经主子一个年老还没起,一个受伤卧床起不来。

陆氏听到消息,联想到日前周肆闹出来的那事儿,料定云思澜此刻过府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凝眉问报信的丫头:“来的只有云思澜一人?”

“是。”婢子低垂着眼帘,不敢看陆氏,“婢子见云大人面色不好,兴许……兴许是来找大公子麻烦的。”

“啪!”

陆氏一巴掌重重的拍在几案上,杯盘碗盏“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混杂在一起,合成一段低沉的战前鼓乐。

“什么东西,我安国公府的世子岂容他一介外人教训!”陆氏面色铁青,胸口不停起伏着,粗粗的喘着气,“要怪只能怪云月兮不能拴住肆哥儿的心,叫那出身卑贱的女人压在上头。”

陆氏说话半点不客气,因着种种缘故对云思澜也没有好态度:“别人怕他云思澜我可不怕,想找我安国公府的麻烦,他想都别想!”

大丫头重新添了杯茶放在几案上,观察着陆氏面色,小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夫人,婢子怕云大人此番来者不善,怕是来退婚的。”

“退婚!怎么可能?”

云月兮在国公府诸人面前小心讨好的样子陆氏一直看在眼里,日前周肆的确闹出了笑话,但依着云月兮的性子,最多要求安国公府发落了阿雪,怎么也不可能到退婚的地步。

“不可能,宜宁伯府绝不会退婚。”陆氏端起茶盏,望着窗外繁花,十分笃定。

这边厢云思澜被丫头引着进到前厅,匆匆扫了一眼厅堂内的布置,挑了靠门的位置坐下。

视线落在堂内石柱上嵌着的玉带宝石,墙上挂着的名家字画,心里忍不住道一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丫头捧着茶上来,福了福身:“云大人稍等,夫人马上就到。”

云思澜略一点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指尖一顿,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雨下雪芽!

这是一种极为名贵的茶叶,产至江南,每年拢共产出不过两斤之数,其中一斤供给宫里,剩下一斤被当地豪绅瓜分。

韵都虽然也有极少数雨下雪芽,一两却高达数百两,约莫要抵云思澜两个月俸禄。

月前云思澜咬牙买了一两,已是肉疼不已,安国公府却用这茶叶待客!

真是奢侈至极!

一口茶下肚,陆氏终于赶到了。

来之前,陆氏特意打扮了一番,一头珠翠压身,无形中平添三分霸气七分雍容,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增添些底气。

见着云思澜,陆氏面上扯出一抹得体的笑意:“亲家公今日怎的来了,都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亲家公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云思澜扫了陆氏一眼,很快挪开视线,若有所思的看着几案上的茶盏。

“实不相瞒,在下确实‘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前来是为了兮姐儿和周世子的婚事。”云思澜一字字咬的极冷淡,毫不留念的从怀中掏出一纸婚书拍在几案上,“周世子风流不拘小节,兮姐儿自知配不上,这门婚事就此作罢,省得将来徒增一对怨偶。”

退婚过后阿济哥哥追妻还会晚吗?

感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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