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各大茶馆酒肆不知从哪得了消息,把宜宁伯府“退婚”的前因后果,编成了多达五个版本的故事。
从周冉陷害云月兮未果,到云月兮伤心欲绝之下看清周肆真面目,再到云思澜为爱女坚持退婚。
诸如“伯府嫡女惨遭未来小姑子诬陷,尚书爱女心切一怒之下断然退婚”,“伯府嫡女险些名声被毁,霸气反击退掉渣男婚事”,“乡女祸乱主家,千金被辱退婚”之类,一时风靡韵都。
云月兮晨起刚用过了早膳,听闻底下人办事如此尽心竭力,咧着嘴称赞了句:“办的不错!大伙儿都辛苦了,出了力的各赏二两银子,叫他们连说七日便是,七日之后,便不用管了。”
七日时间不多不少,正好让韵都所有人知道整件事“来龙去脉”,又不至于让安国公府喘过气来,查出幕后之人。
“婢子这就去传消息。”棠书施了个标准的万福礼,躬身告退。
如同春生秋长,花开花谢一样平常,事情顺势发展下去,往往会向十分诡异的地方发展。
棠书去传了消息回来,一向泰山崩于前不改于色的脸色,居然出现了一丝裂痕。
“姑娘,出事儿了。”棠书语气虽一如既往平淡,却掩不住微扬的尾音,“不知为何,城里有很多妇人围在了安国公府门口,把安国公府堵了个水泄不通,都在议论周世子还未成婚就偏宠妾室,属意小妹企图毁掉未婚妻名声的恶行。”
云月兮坐在梳妆台前梳头,挑拣着妆匣里的珠钗,眯着眼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那些妇人为何会去堵在安国公府门口?”
虽说韵都爱好看热闹的长舌妇不在少数,但为着一起“退婚”就如此兴师动众,实在是前所未有。
棠书想起先前听到的,仍旧有些不敢置信:“有人在春香楼后的‘诽谤木’上上书了周世子五大罪行,不知何人泄露了消息,那五大罪责被印在纸上,一早便在韵都传遍了。”
“春香楼、诽谤木……”云月兮从中挑出关键字眼,五指并拢在几案上轻扣,“不到两个时辰便传遍了韵都,看来用的纸也不少,对方对此事应该是花了大价钱啊!”
“难道是老爷?”边上伺候的小丫头忍不住插了句嘴。
棠书睨了小丫头一眼,低声训斥:“姑娘面前,岂容你乱说话。”
小丫头年纪不大,约莫**岁,平日难得进屋伺候,却不料一来就被棠书给呵斥了,吓得双手直哆嗦。
云月兮顺手从妆匣挑出一根珠花插在小丫头头上,眉眼弯弯,含情目眼波流传,眼底盛着一汪温柔的笑意:“无妨,我有些饿了,你去小厨房端碗莲子羹过来。”
“是……是,姑娘。”小丫头瞬间红了脸,垂首拽着裙摆,而后转身兔子似的跑了出去。
云月兮看着晃动的珠帘,抬手关上了妆匣,细声分析:“应该不是父亲,要是换做父亲,应该更加不留痕迹,不会这般闹的人尽皆知。”
无他,在朝为官,同为勋贵出身,即使不在同一个阵营,总会有些顾忌,做不到这样肆无忌惮。
无声无息给安国公府使绊子,随便安个滴水不漏的罪名,这才是云思澜这种官场老油条该用的法子。
云思澜不会这样做,因为代价太高,并不值当。
“既不是老爷所为,府上还有谁有此手段,把这事闹的人尽皆知?”棠书也觉着不像是云思澜的行事作风,一边给云月兮梳头一边询问。
院外阳光正好,浓密的叶子压在枝干上,随风摇曳成一汪绿色波浪,暖阳瞅准缝隙,一股脑钻下来,洒在地上,汇成星星点点的斑驳。
云月兮望着廊外,看鸟雀踩在那片斑驳之上,顺势想到目前种种晦暗不明,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谁知道呢,许是对方同安国公府有仇吧。”
“去他妈不值得,又不是你家妹子被欺负了,说什么风凉话!”楚风济端起酒杯一口闷了,沉着脸骂道。
楚风济动作幅度很大,酒水顺着脖颈划入衣襟,前襟又被楚风济拉的很开,甚至能看见底下结实的肌肉,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料去瞧,十分洒脱不羁。
“行行行,三公子消消气。”余爽在楚风济肩膀上拍了两下,拿起酒坛给楚风济满上,“咱们喝酒,不想那些不顺心的事儿!”
楚风济不去碰酒碗,摆在他面前那几碟糖糕他也一点儿没用。楚风济拍了拍肩膀,侧目看向余爽,眼神阴揣揣的,甚至给余爽一种是他欺负了楚风济妹子的错觉。
这群纨绔子一向以楚风济马首是瞻,一个个平日上房揭瓦不在话下,唯独就怵楚风济一人。
自知说错话了,余爽作势扇自己巴掌,端起一碟子楚风济“最爱吃”的糖糕放他跟前,赶忙告罪:“是我说错话了,是那周肆实在可恨!咱们情同手足,他胆敢欺负你妹妹,那就是欺负了我余大公子的妹妹,非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楚风济低头看了一眼,淡淡地说:“我不吃甜食。”
“不吃?”余爽拿起块百合糕咬了一大口,低声嘟囔,“每次都要点很多糖糕,这是不喜欢的意思。”余爽摇头,“果然啊,男人心,看不透!”
“韵都这一亩三分地上,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咱们要明着出手,有安国公府在前头挡着,咱们也没办法啊!”男子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抬头看着架子上的鹦鹉斗嘴,漫不经心的耸拉着眼皮。
这是威远侯世子方延,家中世代武将,如今在禁军谋了个闲职,任从七品韵都游牧副尉。
“这个简单!”余爽一拍脑袋,深觉自己想出个绝佳好主意,“随便找个理由把周肆引到没人的小巷,拿上麻袋一套,狠狠揍他一顿,他能知道是谁?而且我保证他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被人在韵都这地界打了,传扬出去了那多丢人!”
三人一大早被楚风济叫出来,还没来得及用早饭,就被这厮拉着散播周肆的“罪证”。
帮了忙没谢礼不说,还看了一早上这厮的冷脸,实在是岂有此理!
听了余爽这话,楚风济脸上终于有了笑意,端起酒碗和兄弟们一一碰过:“我就先谢过兄弟了,依我看这主意极好,不过我这几天有事儿要忙,揍周肆一事儿,全仰仗各位了。”
一碗酒下肚,两人对视一眼,见楚风济已经没影了,同时骂了一句:“又被这厮算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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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会结束,今上回勤政殿批阅奏章,总管明舒躬身垂立在一旁,见今上拿起了那封他特意放在最上面的一封请安折子,眼皮子不经一动。
信上笔迹笔走龙蛇十分肆意不羁,无非是说些韵都近日来的趣事,事无巨细到有些琐碎。
今上平日不苟言笑,此时看着这封请安折子,却毫不吝奢展露笑颜。
明舒打小伺候在今上身边,这些年难见今上舒心,见势换掉了几案上已经凉透了的茶水,后退两步站在今上身后,等着今上开口询问。
没过一会儿,待今上看到讲诉宜宁伯府退婚原委之后,剑眉微微凝起,指着纸上所说问明舒:“安国公府近日竟如此嚣张!”
“今上息怒!”明舒敛神跪下,挑出压在奏章底下的那封贴在诽谤木上的奏书,“陛下请看,这是御史台王大人今晨从春香楼后的‘诽谤木’上取下的,说的全是安国公世子有负宜宁伯府大姑娘,拢共列了五条罪责。”
今上接过奏书,仔细看过,面色越加阴沉,看到最后,猛地把信甩在几案上。
几案上奏章摞了很高一堆,那封信虽只是薄薄的一张纸,无奈今上那一下力道极大,信纸撞在奏章堆成的“小山”中间,“哗啦啦”散了一地。
“陛下息怒!”明舒再次跪下,不同前一次敷衍,这一次眼睛里的担忧却是极重。
“起身吧。”
待明舒站起,今上吩咐他拿过来个漆金木匣,而后小心的把那封请安折子装进去。
打眼一看,里头约莫得有三四十封。
放好木匣,今上敲击着那封“诽谤信”,沉声吩咐:“传朕旨意,安国公世子无德无才,不忠不义,难当世子之位。着令内阁拟一封折子,废掉他世子之位!”
明舒记下今上所言,正要退下,今上忽然出声,将他给唤住了。
“等等!”
“陛下还有何吩咐?”明舒回过神,躬身低声询问道。
今上看着“诽谤信”上那笔走龙蛇的字迹,目光落在“云大姑娘”几个字上良久,意味深长的下了一道旨意:“去朕私库里挑些东西,给宜宁伯府大姑娘送去。再拟一道旨意,就说‘宜宁伯府大姑娘端和文雅,乃贵女典范,周家小儿一事实乃安国公府的过错,让其不要妄自菲薄,得空可进宫来探望太后’。”
明舒低头应下了,算起来太后还是这位云大姑娘嫡亲的姑祖母,今上一向孝顺太后,太后又对母家之人百般照顾。
今上此举,不论如何都无可厚非。
***
周肆一连昏睡了几日,终于在傍晚清醒过来。
一睁眼就见阿雪在一旁伺候,遭逢大难后见美人在侧,眼眶瞬间红了。
顾不上身上的伤,周肆一下子揽住阿雪把她带到自己怀里,凑到女子脖颈处轻声呢喃:“阿雪,辛苦你了。”
“不辛苦。”阿雪乖顺的埋在周肆怀里,柔柔地说,“只要是为了郎君,妾怎么样都是幸福的。”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不合时宜的响起,彻底打断了屋内刚起的暧昧。
“什么事!”周肆松开阿雪,鼻尖那股子醉人馨香远去,连带着他心情也烦躁起来,“没看见本世子正休息么?要不是天塌下来的大事,本世子唯你是问!”
门口安静了一瞬,小厮焦急的声音再次响起:“世子,这次绝对是天大的事!”
“快说,要是说谎,本世子要给你好看!”周肆眼皮直跳,愈发没了耐心。
小厮接着说:“宫里来人了,说是今上下旨废掉了你的世子之位,是总管明舒亲自来宣旨的,现在正等在前厅,夫人让小的过来唤公子过去接旨啊!”
闻言,周肆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那点旖旎心思顷刻间散的一干二净,脱力般歪倒在床头,恨不得自己从未醒来。
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今上怎么会突然废了他世子之位?
小剧场
围观群众:成本太高!!
楚风济:没有什么能比老婆重要
~(~o ̄▽ ̄)~o
芳芳:咳咳,纠正一下,是未来老婆……
求收藏呀QAQ
感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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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废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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