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共舞

春香楼新来了几个标致的姐儿,余爽一早得到了消息,邀了素日玩在一起的兄弟,赶在华灯初上之际一道去春香楼吃酒。

酒还是那坛酒,只不过有美在侧,平常的水酒在喉咙里滚上一遭,也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滋味。

楚风济有官职在身,虽说是个闲职,但他素来不给顶头上司添麻烦,十分乖觉在衙门里混日子。

明明是最清闲的一个,却是来的最晚的。

“哟,难不成新来的姐儿是天仙不成,你们几个都来的这般早?”楚风济还没来得及换下一身官服,又是匆匆赶来,累的够呛,操起桌上酒水当水一样一口喝了个干净。

余爽一面喝尽怀里姐儿喂的美酒,一面瞅着台上姐儿们跳舞,和着丝竹管弦乐说:“天仙到说不上,但这几个姐儿据说是获罪官员的家眷,那姿态怎能和一般的头牌相比。有一阵没什么新鲜玩意儿了,咱们只好自个儿找乐子呗。”

“对了,打周肆那件事办的如何了?”,楚风济不着痕迹避开正往他肩上靠的姐儿,理也不理台上姐儿抛来的媚眼,自斟自饮两杯,抬眸看向余爽二人。

方延挥手示意姐儿们离去,他们俩沉默着看向楚风济,都没搭话。

余爽摸摸鼻子,见楚风济看来,慌忙扭头,逃也似的避开楚风济的视线。

楚风济把玩着酒杯笑着打趣:“不像你们啊,什么时候做事如此婆婆妈妈?”

方延白了楚风济一眼,神色一凛,举起酒杯同楚风济碰了一下:“三公子!三大爷!你也不看看那周肆最近被废了世子之位,一直躲在府里养伤呢,我们几个哪来那么大本事,去人家安国公府揍人!”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翻墙私闯民宅揍人这种事,你们从前没少做罢。”方延余爽十分默契的看向楚风济,像是两只大狗 ,盯得楚风济头皮发麻,“行了行了,别这么看三公子。等着吧,十日后花灯节,周肆定会出门。”

楚风济一一拍过余爽方延肩膀:“好兄弟,到时就拜托你们了。”

“不是,你怎么不自己去啊!”方延反应很快,立刻反问楚风济。

“因为那天我要陪我家妹妹去看花灯,实在是没空。”楚风济站起身,作势要走。

余爽拉住楚风济,伸手比了个“三”。

兄弟多年,这些默契还是有的。楚风济扒拉开余爽的手,很爽快的答应了:“行,事成之后三公子请你们三顿酒。”

楼里灯火繁华,各色姿态的姐儿陪着“偷欢客”,呼吸之间,尽是酒水的辛辣同脂粉香气混杂的腻人滋味。

楚风济像是个局外人,在局里旁观着这一切,又从未走近过。

路过中心高台,楚风济抬眼看了看余爽口中的“落魄贵女”。

几名女子身上都有一股子不似风尘的清冷之气,本该是花一样的年纪,眼里已经没了光亮,如同暮气沉沉的老妪。

楚风济不自觉停下了脚步,怔怔的看着台上女子,脑子里思绪百转,让他想到了当初嫁入安国公府的云月兮。

也是这般,毫无生气。

老鸨扬着手帕走到楚风济跟前,瞧着台上的姐儿说:“三公子可是看上了她们几个,都是清白的姑娘,今晚正竞价呢,三公子可有兴趣?”

“不用了。”翻出身上所有的银票,拢共有五百两,楚风济给了老鸨一百两,顿了下才把剩下四百两递过去,“今晚醉了就不玩了。还要劳烦妈妈把这四百两银子给几位姐儿,这几日三公子有事儿不来了,也好叫她们提前记着三公子的好。”

“得嘞,知道三公子怜香惜玉,这事我一定办妥。”

离开春香楼,楚风济绕了一圈,转道去韵都最有名的点心铺子——酥香斋。

酥香斋生意极好,这会儿夜市正热闹,各府丫头小姑娘排了长长一列,只楚风济一个男子挤在中间,他却丝毫不觉尴尬。

排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买到两包花生糖。

回到宜宁伯府,换了身衣衫洗漱了一番,等到身上酒气散干净了,楚风济这才提着花生糖去看云月兮。

时辰还早,又有丫头在侧,没那么多顾忌,楚风济便直接进了云月兮闺房。

见楚风济进来,云月兮搁下话本,走到几案边给楚风济倒了杯水,看着楚风济手上提着的纸包,笑吟吟地说:“兄长来就是了,怎的如此客气,还带了见面礼?”

楚风济明知云月兮在说笑,还是作势就要收回,使着坏说:“阿兮不要,那我可带回去自个儿吃了。”

“不行,兄长一番心意,做妹妹的怎能拒绝?”云月兮拿过楚风济放在几案上的纸包,递给棠书,“多谢兄长!”

楚风济指了指案上那本书,侧身问云月兮:“阿兮刚才在看什么?”

“在看话本。讲的是落难皇子同贵族小姐的故事,我正看到皇子成为小姐的侍卫,在月下为小姐舞剑那里。”云月兮忽然眼睛一亮,拉着楚风济衣袖,眨巴着那双盛水的眸子撒娇,“兄长,要不你也去院子里舞剑,让我见识见识书中‘飘逸凌厉’的场面。”

“兄长——”云月兮扯住楚风济袖子不放,继续撒娇。

“好,不过我有个条件。”

云月兮松口手,警惕的看了楚风济一眼,小心的问:“兄长该不会是想要提前预定明年的生辰罢?”

“不是,我的要求很简单。”楚风济看向云月兮,眼神怎么看都有些不怀好意,他说,“舞剑太过单调,阿兮为我配乐可好?”

要求如此简单,说到底也是为了剑舞更完美,云月兮爽快应下了。

琴与剑很快准备妥当,廊下灯笼燃的很亮,云月兮抱着琴坐在院中石凳上,素手轻轻拨弄琴弦,一串悦耳琴音似流水般倾泻而出。

楚风济没急着拔剑,他偏头看向云月兮,阑珊灯火下,女子侧颜恬静,在很认真的拨弄琴弦。

“岁月静好”,楚风济脑中忽然浮现出这几个字,他由衷觉得,能这样平淡的生活下去,一定会很幸福。

久久不见楚风济有所动作,云月兮抬眸觑了楚风济一眼,挑眉示意楚风济“可以开始了”。

楚风济敛了笑意,终于正色起来,挺直背脊缓缓抽出那柄长剑。

“刺啦”一声,利刃出鞘,楚风济小臂绷得笔直,对月划过一剑。

云月兮听到声响,抬眸看向楚风济。

只见楚风济脚边撒了一地清辉,他半边脸笼在月色之中,由于鼻梁太过英挺,月光甚至打在他鼻尖落下了一小块阴影。

琴音渐快,长剑“刺啦”出鞘,青白光亮之中倒映出男子凌厉的双眼。楚风济手腕一使力,剑尖调转方向,挽了个爽利的剑花。

云月兮低头拨动琴弦,余光瞥向楚风济,只见楚风济挽剑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化作一道残影。

她不得不加快动作,指尖不停拨动,和着利刃的破空声,琴音越来越急。犹如潮浪拍打礁石,此起彼伏,声声入耳化作一手有力的大手,把人的心揪的死紧。

琴剑相和,音乐剑光混杂,视线遥遥相撞,他们都读懂了彼此眼里的光芒,就像是多年前的“伯牙子期”,没什么多余的话,只一句“懂得”而已。

云月兮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楚风济。

前世今生加起来,一起生活了十多年,云月兮自知对楚风济很了解。

他纨绔不羁,他随心而为,没有大的志向,爱和一帮子纨绔混在一起。但他一直待她很好,是个极好的兄长。

这是他,也不是他……

楚风济长身而立,舞剑姿态利落,尽管他刻意简化了招势,但云月兮从前在安国公府见过周肆练剑。一看楚风济就是经常握剑之人,肩背挺直有力,想来私下里应该没少用功。

一曲弹到尽头,楚风济猛地收起力道,剑在空中挽了个剑花,跟着被归入鞘中。

“如何?”放下长剑,楚风济擦着汗问云月兮。

云月兮向棠书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把琴收回屋里,最终决定道出心中所想:“兄长剑术很好,我只是没想到,世人兴许都被兄长骗过了。”

“区区小伎俩罢了,何足挂齿。”楚风济以手抚过剑鞘,开始漫天扯犊子,“怎么,说书先生都说‘宝剑配英雄’,我才特意学了两招,阿兮也觉得我这剑舞得很帅气?”

说是随意学的几招,但哪家纨绔能随随便便舞出凌厉的杀气?

云月兮没拆穿楚风济,仰头看他,眼眸晶亮:“确实很帅气,兄长教我可好?”

“好。”无论云月兮说什么,楚风济都不会拒绝。

鼻息相抵,楚风济站在云月兮身后,从后扶着云月兮手臂,带着她划出一道“剑花”。

天际浓云滚滚,圆月初上,驱散了一片漆黑,大片清辉洒下,笼罩着两人身影,像是镀上一层纯白的外衣。

云月兮放下长剑,背过身说:“太难了,我好像学不会。”

“没关系。”楚风济把长剑归入鞘中,用袖子试汗,“日子还长,我慢慢教你,总有一天会学会。”

云月兮练了会子,如今兴致高涨:“兄长可别忘了,以后得记得教我!”

楚风济看着云月兮,眼中含笑,他心里想——

阿兮你永远都不能学会。

***

楚风济走后,云月兮在廊下见着一只橘猫,是楚风济养着玩的那只。

小家伙恹恹的垂着脑袋,玩闹一番后,云月兮已经没了睡意,便生了几分逗弄之心。

却不料小家伙是受了惊吓还是怎么,忽然浑身毛发炸起,拔腿就跑。

夜色深重,园中草木茂盛,云月兮唯恐橘猫回去被看门大狗追着撵,来不及唤来丫头,亲自沿着橘猫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出了垂花门,穿过回廊,从园子这边绕过去,云月兮追进一处院落,终于撵上了橘猫。

“看你往哪跑。”抱起橘猫,云月兮这才惊觉她现下正在张氏院中,而张氏寝殿还燃着烛火。

“喵。”橘猫眯着眼发出一声微弱的叫声,云月兮一手捂住它的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别出声。”

云月兮在周围环伺了一圈,院子没人守着,而屋内烛火还亮着,想来应该是云思澜宿在了张氏这儿。

未免被发现,云月兮背抵着墙站好,偏头看向屋里。

窗户开了一条缝隙,云月兮透过那条缝隙看过去,只见张氏坐在几案旁,她对面坐着一人,却不是云思澜而是一名女子。

而那名女子,现下正背对着云月兮。

“大伯娘,那咱们可说好了,花灯节那天你让瑾哥儿邀云月兮出门,到时我再想法子教训她!”

女声愤愤地说,听声音还是云月兮的熟人,是她的二妹云昭然。

这次开口的是张氏,她说:“放心吧,到时我随便找个借口让瑾哥儿出门,以他时时想着云月兮那丫头的性子,定会邀她一道出门。”

橘猫扬起毛茸茸的脑袋,瞪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云月兮,似在指责云月兮快要把它闷死了。

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完了,云月兮松开五指,抱起橘猫,转身融入夜色之中。

房中两人还在继续商量,殊不知院里来过一位不速之客,连带着她们探讨出的计策,也被听去了。

感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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