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瀚漩其中

阿恨是洛寒的小名儿,从老爷子过世之后,这个小名的出现次数五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老太太这称呼一出,洛寒就明白了。大壮口中跟高老二鬼混的女人就是林红秀。

一直以来吊着的心突然落下,怅然是有,可大概她还是要庆幸的。

从小林红秀就热衷于抢她的东西,抢不到就偷,偷不到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反正要闹得家宅不宁让自己退步,她才能满意。

现在她抢走了也好,如果结婚以后闹出这种丑事,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

洛寒面上有片刻失神,她目光凝滞的看着老太太,好半晌才道:“高家怎么说?”

老太太看向大儿子,后者清了清嗓子,道:“这不是、这不是事儿急,我还没来得及去找媒人探问呢?”

洛寒主动提起:“高家那边也不好得罪,但是事情弄成这样,还是直接退亲吧。不管别人怎么样,我还年轻,名声总是要的。”

老太太也是这个想法,可奈何洛建兵是个要钱不要脸的,“退什么亲!要么换了名帖,要么就按原来的嫁过去,你以为退亲是啥光宗耀祖的事儿?!”

他说罢拍桌子就走,洛寒看着她爹的背影,咬牙抗议:“事儿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偷摸的换帖子谁能知道?传出去还以为嫁过去的是我,留下来的是林红秀呢!我可不想担她这种名声!”

洛建兵顿步,回头呲骂:“啥名声?这四里三村的谁不知道红秀漂亮嘴甜?你顶了她的名声还觉得吃亏?告诉你,彩礼我是不会退的,要么结婚换人,要么你直接嫁过去!”

嘴上这么说,可他还是想让高家主动提起换名帖。毕竟林红秀这次的名声是真的烂到家了,给她找婆家至多也就是二百多的彩礼。

洛寒可不一样,错过了高家,她这么能干的女孩子,再找个三百多块的彩礼问题是真不大!

洛寒气得红了眼圈,哆嗦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洛建兵踢踢踏踏回了家,在窗边盯梢的林来娣见状,忙抱住林红秀,哭天抢地的嚎:“我清清白白的红秀啊!怎么就这…”

还没哭一半,外厅传来一阵骂声:“哭哭哭!还有脸哭?自己不要脸,还带累老子被人看笑话!要是再哭就都给我滚出去,你不嫌吵我还嫌晦气呢!”

屋里哭声果然弱了下来,洛建兵坐在堂前,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茶水,心里躁动的火气才消了两分,看见林来娣从屋里出来,登时又冒起了怒火。

“看看你教的好女儿,像个什么样子!天底下的男人都死没了,她去勾搭阿寒的男人?传出去不怕让人笑话,你勾搭别人的男人就算了,还让你女儿走你的老路!”

林来娣脸上讨好的笑登时变得分裂,外人不知道,可她和洛建兵两个人清楚,她当初是死了男人,觉得苦日子熬不下去,才偷偷勾搭了洛建兵,挤走了当年还是坏分子的洛寒她娘。

现在她女儿一出这事儿,果不其然火就烧到了自己身上。她压住怒气,勉强笑道:“他爹,你看事情已经到了这步,说什么都晚了…”

洛建兵抬眼瞪她一眼,吓得林来娣忙挤出个笑来,“建兵…我知道你生气,千不该万不该都是红秀的错,我已经托了王媒婆去高家探问了,你别急。这回我做主,要是高家看中红秀的话,就给她按最少的陪嫁,剩下的钱全给你买了烟酒。”

这话说出,果然见男人和缓下目光,林来娣又凑他近些,“要是高家定了红秀,你看阿寒那边,能不能给我娘家侄子提一提啊?”

洛建兵看她一眼,刚刚缓和的目光又泛上了厌烦:“你他妈少算计洛寒的婚事,这丫头是我亲生的,你娘家侄子就别想了!”

林家穷得叮当响,还有三个儿子,洛寒去了就是填坑的,彩礼能有二百都难,赔本生意他才不做!

洛建兵说完就回屋躺着了,傍晚他渴得厉害,林来娣又不知去了哪里,他刚走到缸边舀了半瓢水喝下,就听有人进了门。

回头一瞧,原来是王媒婆。

洛建兵扯了个笑:“王婶儿来啦!”

王媒婆也笑:“诶!”

笑完又觉得不好交代,便叹了口气,道:“大侄儿,你看这事儿…”

她难以启齿道:“高家那头让我给你传个话,说是婚姻大事都得按父母的意思来。人家就看中阿寒这丫头规矩懂事儿、勤快能干了,换人他家是不换的,高家小子也做不了这事儿的主,他跟你家二闺女说的那些不作数。”

这其实就是**裸的欺负人了,但是高家没有把话说绝。人家只说看中了洛寒,没说不许退亲。不过洛家要是退亲,就必须拿出彩礼钱来。

可洛建兵舍不得。因为一旦退亲,不管谁好谁恶,姐妹俩的名声都会一落千丈,到那个时候四百块钱这样的天价彩礼,就是梦里都没有了。

*

洛寒等一个交代,可这事儿就这么拖了五六天,二叔地里的苞米都被她收回了家,连苞米皮都褪了一大半,也没等来高家的消息。

夜里,小院儿里堆放着大片苞米。身形纤瘦的女孩儿坐在小山陇般的苞米堆前剥皮。去了皮的苞米从她手里甩到西墙边的金黄苞米堆里,白色的苞米皮被那双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手推到身后。

披着夹袄的洛老太太提着油灯从屋里出来,“阿寒,夜里凉,早些睡去吧!”

洛寒头也不抬,“也没多少了,早弄完了心里敞亮。”

老太太心里一突,知道她话里有话,可自己年纪大了,在这家里还能有多少话语权呢?

老太太叹息着回了屋里,洛寒手上顿了顿,随即又继续快速的忙碌起来。

老话儿说的没错,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在这个家里,她的眼泪和委屈不值一提,但是眼前这事像极了碎玻璃,让她怎么都咽不下去。

屋里,老太太躺在床上难以入眠,她知道孙女儿受了委屈,可高家那边迟迟不给消息,且不提隔壁院儿里那对遭天杀的母女,光是儿子攥着孙女儿的彩礼不拿出来,就够让她为难的了!

隔壁犬吠不停,惹得人心烦不止,老太太坐起身,又开始为这事儿长吁短叹。

洛寒隔着窗户自然能听到屋里的动静,她全当没觉察,只顾眼前的活儿。

直到屋里的自鸣钟响了十一下,她才起身。东间的煤油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灭了,洛寒趁着月光在院子里打了些水,洗漱过后,便回了屋里。

老屋破旧,堂屋的窗子小,玻璃老旧,月光透不进来。洛寒从兜里掏出火柴,摸黑划开,走到桌前把蜡烛点燃,便端着回了屋。

她扯开被子,脱衣上床。刚吹了蜡烛合上眼睛,又想起眼前这桩棘手的事儿来。

再过两个月就到出嫁的日子了,这事儿还没有个结果。或许已经有了结果,只是老太太没有主动去问。

洛寒捏着被子,目光落在破旧昏暗的窗子上…再多的心事也扛不住长久的疲惫,她沉静入梦时,也不曾想到,会有人为她从远方赶回家乡,找回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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