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鱼有着一头乌黑亮丽的大波浪，嘴巴开合间露出了鲨鱼版锋利的牙齿，带出了一股海鱼的腥味，并混杂着丝丝血腥味。

她双手紧紧抓住舒艾米肩膀，指甲竟戳穿了她肩膀处的衣服，而指甲缝里是残留的血肉。

这些人鱼是食肉的，并且是优秀的捕食者。

如果被她们发现自己不是同类就糟糕了。

舒艾米没有说话，她悄悄攥住了大波浪人鱼的头发，接着人鱼的头上出现了“拉贝”两个字，她抓着头发无意识地在手指上绕圈。

这是人鱼的名字。

她有系统，能够知道她们的名字，但是，拉贝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

“难道又在等游轮？那个人不可能带你走的，别做梦了！”拉贝抬起下巴，趾高气昂地俯视着舒艾米，捂嘴轻嗤，眼睛里的嘲讽快凝成实质，就要溢出来了。

拉贝是把她认成了熟悉的人鱼了？

按拉贝说的，她认识的那只人鱼，经常浮上海面等一艘愿意带走她的人类游轮，或者是在等一个人类。

那她应该扮演一条痴情，或者说，痴心妄想的人鱼。

“他一定会来的……”舒艾米一开口把自己吓了一跳，泡在海里搓了搓胳膊。

她现在的声音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在孤儿院被院长奖励的八音盒，只要她轻轻一转动，就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噗嗤。”拉贝没忍住笑了出来，她翻了个白眼，“懒得管你。”

海面上的水汽逐渐变得浓郁起来，在阳光下泛着浅蓝，拉贝的脸色陡然一变。

“不好！诅咒之雾！”拉贝扑通一下扎入了海水中。

其他人鱼纷纷潜入了深海。

海面上只留下了舒艾米一条鱼。

她眯起了眼睛，她依稀在蓝雾中看见了一艘游轮，飞速地行驶着。

“你想……死？”拉贝突然折返，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游轮。

“真的有游轮……”拉贝感叹。

她突然用力地抱住了舒艾米的腰。

“你干什么？”舒艾米挣扎，以她的力气挣脱人鱼的桎梏应该是轻而易举，然而此刻她却感受到了巨大的牵制。

这绝对不是拉贝的力量，难道是诅咒？

系统：“触发特殊成就‘初见端倪’，触发概率提高0.0001%。”

闻言，舒艾米垂眸，一眼便发现了右手食指黑环，它时而出现，时而消失。

如果将她和绵野的契约比喻成信号天线，就很好理解现在的状况了。

她在原来的世界时，黑环直接连接着她的身体与灵魂，信号极强，黑环持续出现，不会消失。

她以灵魂状态进入了虚构的世界，信号极差，导致中断，黑环消失。

现在，她进入了虚构世界中的油画世界，信号不稳定，时而中断，时而连接。

既然虚构世界中的一切都一比一复刻了原来世界的模样，那么在原来世界的医务室中应该也有一模一样的油画。

如果有人能够破坏油画，她是不是就能离开无尽之海，甚至离开虚构世界？

通话器被取出的瞬间，舒艾米拨给了岑金。

“听好了，岑金，我是舒艾米，情况比较紧急，我之后会跟你解释。”

眼前的电子光屏突然出现了岑金的身影，她先是转头看了看右侧，立刻反应过来。

“艾米，你在哪里？你一直昏迷不醒我都快担心死了，怎么会有两个艾米？”

“你帮我个忙，想办法进入医务室，进医务室需要高温的体温，需要由庞贝带你去，杀死乘务员能够获得耐高温的方法。”

“医务室里面有一副油画，帮我划破它！就当是我在向你要助你新生的报酬。”

“好好好！我这就去，你别挂！”

光屏里是岑金的大脸，舒艾米并没有挂断通话，她发现自己食指黑环能够长时间出现了。

这是通讯器的功效吗？

舒艾米尝试召唤绵野，几秒后，黑毛球飘了出来。

“……艾米小姐，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这不重要，我需要你帮我个忙。”舒艾米伸出手抓住了黑毛球，闭上了双眼，接着黑毛球变成了一只通讯器。

“我要做个实验，你回到黑环中，等岑金叫你，你再出来。”

“好的，艾米小姐。”通讯器嗖的一下消失了。

“你要做什么啊？”光屏上的岑金插嘴。

“等你离开医务室回到套房，叫出绵野，尝试用他变成的通讯器跟我通话。”

岑金那边突然没了声音，舒艾米这边也变得棘手了起来，蓝雾的诅咒之力正在收缩，肋骨被拉贝勒得生疼，胸腔不断被挤压，她快透不过气来了。

“都怪你……”拉贝的声音在舒艾米耳侧响起，“那个人有什么好的……要是你不苦等，我们都不会遇到诅咒之雾。”

拉贝的声音越来越轻，舒艾米低头，发现拉贝的身体正在被雾气腐蚀，她环抱住舒艾米腰部的手掌部分已经起泡了。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太阳即将没入海平面，雾气的侵蚀速度很快，拉贝的人鱼尾巴在海水中化成了一堆泡泡，不断朝着舒艾米移动。

光屏中传来了“嚓”的一声，舒艾米看见大海的中央处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周围的海水不断倒灌入裂缝中。

“成功了！快啊！艾米！”岑金在另一个世界焦急地催促，舒艾米一边拼尽全力游向裂缝，身后的人鱼泡泡正在加速靠近，像在助力。

她被充满泡泡的海水带入了裂缝深处，那里会是无尽深渊？还是生路？

拉贝只剩下了一颗脑袋，身体其余部分都化成了泡沫，她依旧在唱歌，嗓音沙哑，像是在锯木头。

“抛下一切，冲向新世界。”

“忘记所有，将获新生。”

歌声和泡泡直往舒艾米的脑袋里跑，她觉得自己的大脑像一团浆糊，乱糟糟的一片。

刺眼的光出现在裂缝深处，她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她怔怔地盯着油画看，眼睛有些酸涩，于是眨了眨眼睛。

……

她只成功逃离了油画世界，依旧没能离开虚构世界。

虚构世界到底依赖什么而存在？

不是说没有人鱼存在吗？

等等，不被规则认可的人鱼……

难道是人鱼？

“岑金，你那里的油画是什么内容？”

“是大海。”

“没有人鱼？”

“没有，只有大海。”

这个世界存在人鱼，而另外一个世界不存在，规则是通用的。

规则出自于原来的世界，所以一定程度上来说，舒艾米看见的规则是正确的。

如果人鱼是否存在是唯一的区分世界的方式，那么她或许知道离开这个虚构世界的方法了。

舒艾米将掉落的道具“罗希的盔甲”收入了储物空间内，头一阵眩晕，她整个人靠在了布告栏旁边的墙上。

与岑金的通话还在继续，她注视着光屏，意识却开始游离，听见的内容也是一阵一阵的。

“……我就直接泡在了开水里，没过一会儿我就快被泡熟了，然后我叫来了你说的那个乘务员，她竟然不相信我，她就问我。”

岑金停顿了一下，捏了捏嗓子开始模仿：“乘客您目前的症状不需要前往医务室，您确认要去医务室吗？”

“然后我就开始演，我装作要往乘务员身上倒，我跟她说，我快热晕了，你快点带我去，不去我就投诉你……然后她没办法，就带我去了。”

舒艾米有些不在状态，敷衍地点点头，回应着岑金的话。

这人怎么是个话痨呢……难道是在牢洞里的那些年没人说话，被憋坏了？

“艾米你不夸夸我吗？”岑金委屈巴巴地注视着屏幕里的舒艾米。

“做得非常好，棒极了。”舒艾米不走心地夸赞道，她脸色发白，浑身打了个冷颤，她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墙竟然在摇晃。

墙怎么可能会晃？她吃饱了，不可能是低血糖……

低血糖？

她的脑袋里突然闪过油画世界里岑金通话中所说的一句话。

“岑金，你之前是不是说过，我一直昏迷没有醒？”

“是呀是呀！我出了趟门，回来后你倒在地上，你是不知道，我可担心了……”

舒艾米打断了岑金的话继续问：“那我是不是一直没有吃东西？”

“没有，对啊！这都三天了你一直没吃东西，你是人类不能不吃东西，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岑金在另一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套房里转圈圈，晃得舒艾米眼睛发花。

“停，别转了。”舒艾米闭上了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听着，岑金。我要再麻烦你帮一个忙，之后会还你一个愿望。”

“我们有那么滋滋滋……”岑金小声嘟囔着，有些不开心。

“你说什么？算了，信号变差时间不多了，你说了什么等我回去了再说。麻烦你背我去餐厅，给我喂点吃的，扇贝类的食物都是安全可以食用的。”

“然后餐厅里点多少就要吃多少，不能浪费。”

“杀死乘务员会获得耐高温的盔甲……”

滴——

通话结束了。

舒艾米看了一眼，用时5分钟，剩余通话次数依旧是两次。

看来她使用唯心论，将绵野变成的赝品通讯器，并不归类于系统提供的通讯器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