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我决不会娶郑氏女。”

谢珩将玉珏紧紧握在手心,不理会他人劝阻,毅然决然离开荣禧堂。

“看看,要不是你当初发昏定下这门荒唐亲事,珩儿也不会被那野丫头勾了魂!如今倒是让妾身顶在前面,充做那讨人嫌的王母!”

谢三夫人气得额上鼓起一根青筋。

一中年男子从锦幄后走出,身着青衫锦袍,端方儒雅举止有度,眉目三分含情七分慵懒,未语半句,单用他那双含情眼眸望着你,便令人酥麻至骨,分不清心是热还是冷。

谢三爷执起谢三夫人一双纤夷,用他指腹细细摩挲,笔茧划伤娇嫩的肌肤,留下道道红痕,微痛中带着酥麻勾得人花枝微颤,泛着春水。

谢三爷:“夫人辛苦,这么做也是为了咱的珩儿好不是。”

明知此人滥情,但真当动人的情话从他唇齿低吟,再清醒要强的人儿也甘愿沉沦深陷,恨不得用带刺的荆棘将他四肢捆个扎实,断了他出去招惹外面蜂蝶的念想。

谢三夫人想若是自己走了,这人会为了自己不在续娶吗?就像那野丫头爹那般。

谢三爷皱眉:"只是咱们话说得这般重,日后桓兄若是回来,我与他怕是再也无法把酒话桑。"

谢三夫人立刻从神魂颠倒中醒神,把手轻轻抽离,忍不住侧头翻了个白眼。自己到底是哪根筋儿错乱,竟还生出这般妄想?

呵,可笑。这些年受过的伤,是好了便不疼吗?每个孤枕而眠的子夜,每一次敞开却又被伤得遍体鳞伤。这个男人自己难道还没看透?

退亲、贬妻为妾——说是结死仇也不为过!还想着那位回来,这是觉得最近家中清闲了不成?

她斜昵一眼,上下打量,只见谢三爷眼底略泛着青乌,指不定又在哪个妖艳贱货身上作天作地,脑子还忘在她人肚皮上。

真是多看一眼也嫌晦气!

“爷既然如此讲兄弟义气,妾身这便去西府回绝了长房。”

谢三爷见自家夫人不似作伪,赶忙扯住娘子衣袖,又是央求又是谄媚:“答应大兄的事怎好作罢。时过半月,桓兄怕是早就凶多吉少,要怪就怪这俩孩子有缘无分……”

谢三夫人瞧了眼褶皱的衣袖,心道:这还是三爷头次这般无状,风度尽无。

她上前细细打量,装作不禁疑问道:“爷向来是不过问这些闲事,今日为何……”

谢三爷轻咳两声,避开娘子试探的眼神:“这不是大兄新得了一副夜宴图,爷我心痒难耐,这才”

谢三夫人心中嗤笑,原来如此,她还以为这人突然转了性子,惊得她心漏掉一拍。如今这般亦是极好,那些庶子庶女再多能越过她家珩儿?倒是面前这位,可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毁了她麟儿的锦绣前程。

不过这谢家人刻在骨子里的寡恩薄幸,真是让人胆寒。当初桓家救不止珩儿,还有……如今这般可真是让人欷歔。

见夫人不再追究,谢三爷高悬着的心总归是恢复平静。

他抿了口冷茶,将那一丝惶惑藏入眼底。

谢三爷:“接下来夫人打算如何处之?”

谢三夫人眼中闪过狠厉:“这丫头既然知道另娶之事,留不留便由不得她说了算。”

谢三爷并未多言,在他看来,让桓丫头入府为妾也算是对得起与桓兄的相识之情。倒是对面跪着的香兰,让他多看了几眼。

·

九章二人刚回到葳蕤院,外面便来了一群持械戴甲的曲部,将整个院子团团围住。

九章:“看来这是准备不放我们走。”

粟米:“他们敢!”她撸起袖子就要赤手空拳冲出去,九章连忙把人拉住。

九章摇了摇头:“人多势众,切勿鲁莽。”

粟米跺着脚走进屋内,见到什么都想来一脚:“他们欺人太甚!另寻亲事不算,尽然还打算用妾的身份将您囚在西府小院!真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

九章倒是平心静气,当初从角门入这谢府,便知道这门亲事缘尽了七分。等收到商功查到的消息,她便明白谢恒两家仅剩的体面不如钢丝线宽。

“爹可能在他们手中,如今便只能如此。”九章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得尽快找到渣爹,武林大会在即,她真的要按不住那些甲亢人士啦!

粟米气愤不已:“可少主这般好,他们居然想退亲?奴婢恨不得现在冲出去,找几个侍卫胖揍一顿,给您出出气。”

九章抬手制止:“可别,那些侍卫不是一般的看家护院,而是世家豢养的部曲,个个皆是用金银堆出来的好手。你以武犯禁,倒正好给了他们出手的由头。”

粟米一听不能揍人,顿时焉头耷脑:“那咱们就这般忍气吞声?什么也不做?”

九章:“你仔细想想今儿有什么不对之处?”

粟米踱来踱去,抓耳挠腮,最后自暴自弃央求道:“好少主,这揍人你让我一挑五,甚至是一挑十都没问题。但若是动脑子,奴婢是真的不擅长啊!不是奴婢不愿意,是脖子上顶着的这玩意儿它不顶事。您就直截了当告诉奴婢得了。”

九章嘴角一抽,这厚黑学还真是让她学黑了。

她提示道:“今日西北角锦幄你可看见?”

粟米一愣:“少主是说那后面藏着的男子?当时我还以为是谢三夫人的相好,心里还想着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玩的真花!”

九章脸色黢黑:“那应是谢珩父亲。”

粟米也黑了脸,唾弃道:“果然,这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暗地窥视未来儿媳妇?这也太不知礼了吧!”

九章抿嘴警告:“这会儿,请收起你平日里看得那些话本和满肚子花花肠,别发散性思维好吗?”

粟米很无辜,她看得不都是少主平日里看剩下的吗?

九章直接甩出答案:“这退亲之事怕是大房提的,至于为何,想必多半就是为了三夫人口中那位‘体面’的郑氏女,至于三房不过是顺水推舟。”

粟米眯眼:“那也不可原谅!”

九章摸摸她脑袋:“自然,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毕竟掌握整个谢氏的长房才是咱们真正的敌人。”

九章将今日收到的信笺递给粟米,“原本想着你冲动易怒,若是看了怕是会与谢家产生不必要的摩擦,如今既然已撕破脸,到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粟米越看越生气,五尺身高迸发出八尺怒意。若怒气能凝实成剑意,怕是将屋内的摆设砍得七七八八。

粟米瞋大双眼:“前些日子上门讨债,砸坏咱们那么多东西的几伙人,幕后竟都有谢氏手笔?”

她很是不解:“他们为何这么做?这些生意里可还有七郎君的一成利润,他们这是疯了?带着旁人瓜分自家产业?”

九章摇头,她目前还没弄清楚,只是有所猜想,但又觉得那个想法过于慌缪。

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谢氏刀尖已然朝向贺兰阁。

动谁不好动她最大的欠债人,没了老爹,那么多新品如何上架?哪些武林人士谁去安抚?要货没货,要人没人,她的新创意岂不又要胎死腹中?

不行!任何阻挠她赚钱的,都得死!

九章满脑子腥风血雨,一旁的粟米却唉声叹气。

“可惜了了,七郎君长相俊美,文采斐然。虽然寡言少语,但性子很是不错。出门游学还不忘给您寄东西,虽都有些稀奇古怪,但好歹是心意不是。明明是世家矜骄儿郎,却任您驱使从不拖怠。就连您这么臭的脾气也能咽下,实乃不易。”

九章闻言,翻了一个大白眼。

一笼吵人的蝈蝈也算心意?讽刺自己话多?

还是那一匣子枯枝败叶?嘲讽自己枯槁无趣?

莫不是那一包腥臭无比的鱼鳔?如今看来莫不是想羞辱自己如鱼市腌臜?

粟米的眉头皱成毛毛虫,“前面都还好说,可符合最后这一条的是难找啊。要不咱们下聘招七郎作上门女婿?如今剑拔弩张,这聘礼怕是不便宜~”

这世道,可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桓九章关注点却在:“我脾气不好?”

她极力反驳:“我,三好青年,勤俭节约,德智体美劳发展均衡。脾气不好?我告你诽谤喔!”

粟米见少主虽然嗓子大些,但并没生气,便大着胆子佐证道:“如今脾气还行,但当年……啧啧,若不是您当年不做人,如今这江湖,怕是也没这般百花齐放。”

九章眼睛瞪得像铜铃:“??”

*

粟米五岁的时候被老爷捡回阁中,因为年纪小便被派到同样年幼的少主身边伺候。

那时桓九章不到一岁半,却早已是阁中人憎狗嫌的存在。

“您还记得李大壮吗?”

桓九章看天看地:“?”

粟米:“就是您小本本上记的创业经验第一条!”

九章:“你这么一说,我好想有点印象。”她摸摸下巴,厚着脸皮:“给你个机会展开说说。”

粟米一听便知,少主这是根本没想起来!

“就是被您逼去街头卖艺,日日在集市生无可恋地表演胸口碎大石那位。后来他创立了铁背山庄,门下弟子近千人。”

九章眼珠清澈无比:“……”

粟米满头黑线,“年年您生辰包二百两银子。”

“早说嘛,这我熟!老张不是?”

粟米咆哮:“老张是五百两,这是老李!”

桓九章侧着脑袋,拍了拍耳朵,像是刚接通收音装置。

她仔细想了想当初刚来的时候,自己好像是因为戒断反应严重,emo了好长时间。也能理解不是,任谁突然没有手机、网络……都得疯。

后面能走出来,得亏自己有个相当不靠谱的渣爹。

买个武林秘籍被人坑得只剩里裤,导致整个阁中上下吃糠咽菜,连喂养她的母羊都被债主牵走。

她实在饿得不行,可没人管呀,小小的她只能便爬出去找吃的,而那厨房干净得就是小偷来都得含泪走。

无奈她又扩大范围,刚好看到有人在武场抛洒热汗,那枪耍得虎虎生威。

“蹦”的一下,她脑子便起了走穴赚钱的念头。

那李大壮内功外练,刀剑不入,一身腱子肉。

她便为他量身定做表演曲目:什么徒手劈砖、胸口碎石、喉顶银枪,油锅取钱……挣钱——那不是手拿把掐。

赚钱!赚钱!我要吃肉!

还记得她人生的第一桶金,足足挣了二百八十枚铜板!

当天他俩便豪掷千金,十分阔气地买了一只烧鸡回去。

“烧鸡挺好吃。”桓九章口齿生津,“对喔,他为啥拆伙?”

毕竟当初潼川走穴的只有他们家,瞧稀奇看热闹的人不老少。他们不说日进斗金,每日一只烧鸡那肯定是绰绰有余。

粟米满脸黑线,一位满腔热血的外家高手,沦为街头杂耍的瓦子戏子,这还能是为什么。

想着那些时日,每当皓月凌空,他们总能听到李大壮仰天长啸,“……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真是闻者心酸落泪,不过她自动忽略自己也跟着吃了一个月鸡腿的事实。

“还有张大千,如今是天机阁的大长老。王浩然……”

“打住!”

桓九章闭了下眼睛,“我承认年少轻狂,激素异常。但七郎来阁中做客时,我已满六岁。”

“大孩子了,有分寸。”她挺了挺胸。

少主自开口说话,便总是冒出一些奇怪的词汇,粟米已然见怪不怪,有时觉得贴切下次自己也会这般说。

粟米看着自信满满的少主,此刻只能回复一个“微笑”。

“您立下规矩,浪费可耻。合着自己挑食,不吃的芜菜全塞到七郎君碗里。”

“张大千要去观星,您心血来潮拉着七郎君同往,结果星河苍穹不曾等到,反倒是被秋雨浇个透心凉。您翌日便高热不下,却嫌药苦转头灌给七郎君,呛得他咳了小一刻钟。还有……”

桓九章一愣,“打住——我那会儿真有这么坏?”

粟米深吸一口冷气,拒绝回答这死亡问题:“您再混,再胡闹,奴婢也没见他说过一句重话。”心道却道:还有更严重的,她都没敢提。

可惜了七郎一位谦谦君子,温润有礼,却撞上自家这活阎王。唉——

跟了这些年来,粟米的脸皮早已不是涸辙浅滩。

很快她便自洽完毕,只见她潇洒恣意地摆手,“奴婢瞧着七郎君怕是就稀罕您这样的恶女,每回您发脾气,却还跟没事人一样给您送东西。毕竟,这潼川与豫州可不近。”

桓九章也曾一度觉得谢珩或许真心待她,去年上元佳节,她满心欢喜从潼川赶来,却亲耳听到谢珩对友人说“婚事乃父命难为”。

她曾幻想过千百种告白的情景,却没想过,真相如冰椎穿心。

那夜,十里长街灯火阑珊,豫章怕只有她一个伤心人。

谢珩友人的轻笑回荡耳边,原来这一切都是她心生幻想,徒生妄念。

所有不过只是因为她占着他未来妻子的名分,换个人他亦是如此。儒雅方正的谢家骄子,什么都是面面俱到。就连对她最为忠心的粟米,也被这些表面假象给糊弄过去。

不过,瞧着与有荣焉的粟米,九章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看来自己多半真是个恶霸,不然绝对熏陶不出粟米这般理直气壮的土匪气质。

晚间,商功的信笺与谢珩的吃食前后脚到。

她拆开信,粟米砸开了食盒。

读信的九章:“……原来如此。”

把脸埋进食盒的粟米嗤之以鼻:“人再好,可惜家里人不行。淘汰!”

·

荥阳一处别庄,郑五娘将密信销毁,心中叹道:“前世叱咤各国的青阳县主果然不好对付,看来得亲自去一趟豫章。”

她点燃密信扔进香炉,火光映红她半张娇艳。

“只是这次,天都在帮我!我倒要看看,她桓九章拿什么跟我争?哈哈哈——”

某江湖小报:震惊!八大门派创派老祖竟是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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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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