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水车开过，掀起层层的热浪，也让过往的车辆都蒙上了一层水雾。

周默手忙脚乱的按着周贝贝的话关上了车窗，但还是慢了一步，水柱飞溅入内，沾湿了衣服。

“默哥，擦擦。”

“谢谢。”周默抽出纸巾，擦拭着衣服，侧眸看了眼车门边上各种的图标，笑了笑：“感觉好像很先进的样子。”

“嗯。”周贝贝毫不掩饰的骄傲着：“我跑到老宅给我爸捏肩捶腿两个月才攒够了钱，全球限量50台！车门能变型的，超拉风！还运用了全新自动AI技术之类的。反正我也说不上来，但它展翅的模样，好像凤凰腾飞，超级好看！”

周默眸光微闪。

虽然不知道这车得要多少钱，但周贝贝从来不缺零花钱，能让他用上“攒”这个词，缘由定然也是因为周贝贝先前所言借给冒牌货的一个亿。

看着笑容灿烂的周贝贝，周默唇畔动了动，刚想问几句有关债务的事情，忽然间听得手机铃声响起。

瞥见来电显示“张珏[爱心]”的字眼，周默顿了顿。

周贝贝好奇探过脑袋一看，瞬间脸黑，幽幽的盯着周默，怒气冲天：“你还打算接这个渣男电话？”

“不是说我签在他公司旗下吗？”周默看着紧张兮兮的发小，唯恐人误会，赶紧澄清道：“我总得捋清那个冒牌货还干了什么好事，尤其是我合同签约的年限吧？否则，我若是违约，不得背负赔偿金？”

“他都雪藏你了。”周贝贝理解的点点头，旋即愤愤道：“赶紧接，我倒是要看看他还能折腾什么？！”

“好。”

周默应下，从顺如流的指尖滑过来电，开了免提。

下一秒便有一道带着明显怒气的嗓音传了出来：“周默，这就是你说的永别？装自杀的把戏你还要再玩几回？知不知道全网直播多恶劣？！因为你，全公司都要被整改？你能不能别闹了，我说过，我不是要雪藏你，只是希望你能够冷静冷静。有些事情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样子，周家——”

听人提及周家两个字，周默敏感的抬眸看向周贝贝。

他敢笃定对方的周，应该是周贝贝的周家。

不是他们周氏地产。

否则，那冒牌货自杀几天了，到现在来关心？

想着，周默冷声打断对话越说越苦口婆心的话，冷声道：“张珏，我记得窃取商业机密也是犯法的，我爸若是把我们都告了，你说会如何？”

张珏的声音拔高，因过于震惊以致于都有些破音，带着些刺耳的尖锐从听筒里传出来：“你说什么？”

周默见状轻笑了一声，带着笃定开口：“所以你别给我巧言令色了，准备好我的解约手续，我到时候来拿。否则，我会拉着你一起坐牢！”

说完周默毫不犹豫挂断了电话。

看着下一秒又拨过来的电话，周默毫不客气拉黑。

周贝贝兴奋不已：“默哥，够帅！！”

周默哭笑不得，道：“你在外社交的时候注意些，最好最近不要与我有任何的联系。因为我觉得他知道你还帮我一把，是冲你来的。”

闻言，周贝贝扁扁嘴，可看着周默肃穆的眼神，耷拉脑袋：“好吧。我就知道默哥你最会替我考虑了，一点也不像那个冒牌货，可自私自利了。”

说着周贝贝又开心起来，督促着周默用手机，作为一个网瘾爱好者，他可以给人填补一下现如今手机以及网络的发展史。

周默认真的学习，偶尔抬眸看一眼窗外的景色。

车一路向外行驶，高楼大厦已经逐渐换成了低矮但整洁的农房，渐渐变成了破破烂烂的平房，甚至周边荒无人烟，所见的野草都比人高。

“我……”周默看着车还在继续行驶，渐渐的连沥青混凝土的道路都没有了，只剩下坑坑洼洼泥泞的土路，面色慌张，“我……我爸妈住哪里？”

“再往里开，有个张家昔年开发的烂尾楼。”周贝贝视线扫过周默苍白的唇畔，跟着情绪低落起来，解释道：“周叔叔说这一招叫灯下黑。没人想得到他们住在烂尾楼里。还是张家名下的！若是有好事的粉丝来闹事，那就会捅出张家坑人的事情。”

周默如坠冰窟之中，一字一顿重复：“烂尾楼。”

“这楼盘……”

作为一个房地产商的儿子，周默立马回想燕城所有的烂尾楼，当即心脏都仿若被人紧攥住了，疼得难以喘息：“张家……张家只有跟胜达地产在二十年前开的一个楼盘，打的是高端私人别墅旗号，据说挖出了一个貔貅石雕。后来工地出事不断，张家撤退，胜达虽然坚持继续开发，但后来破产了。第二任接手后，也落得家道中落的下场。最后还是张家重新接受了。但重新动工前有人在此案犯，据说还有冤魂日日叫屈。久而久之的，这就成了远近驰名的鬼楼。”

周贝贝愕然，声音都打颤：“不……不……不可能吧？这郊区中的郊区，都快成隔壁舒城地界了。周叔叔明明跟我说，在这里若是有追债的，他们跑得快啊。”

本来还有些疑惑，唯恐五年过去，情况有所变化，但一听周贝贝的话，周默是彻底确定了，他爸妈真搬进了鬼楼里住着。

原因自然很简单，缺钱。

车又开了大半小时，周默和周贝贝又走了十来分钟，才看到了小区的大门。

整个小区在荒草从中，举目望去都只有框架，没有任何其他的装饰。夏日的夕阳哪怕在绚烂多彩，可一照耀在真钢筋铁骨的别墅区，便有几分妖冶的血、腥感。尤其因为年代久远，因为雨水等缘故，别墅外壁还有青苔野草，因此整个环境，便越发带着些渗人的阴森恐怖。

就连吹拂的风，都带着些阴冷的寒意。

周默心噗通噗通跳了起来。

这样的环境，不提是燕城高档别墅区的“福玺名邸”的大别墅了，就连他记忆力的老家都不如。

老家的泥瓦房，是上世纪50年代，爷爷娶奶奶时候建的。虽然没有红砖墙，却也是大块大块的石头堆砌起来，抹了水泥面，还有屋檐也是青砖瓦片。就连猪圈，也是有屋顶来遮风挡雨的。

可现在，连个窗户都没有。

墙面都空空荡荡，没有任何的遮掩。

周默抬手掐住掌心，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一步步朝明显有别其他杂草丛生的别墅走去。果不其然就看见了在院子里挥舞锄头的妈妈。

视线撞见妈妈花白的头发，周默鼻子一酸，眼圈都带着些红，“妈妈！”

正除草的徐春凤一扭头看见周默，呆愣了一瞬后，挥起锄头就朝周默打去：“你又巧言令色骗贝贝是不是？！周默你能不能有点良心？！你个白眼狼！”

周默愣愣的看着徐春凤满脸的褶皱，没有记忆中的优雅，整个人像是老了二十来岁，恍若七八十岁的老太太，脑中空白一瞬。

瞧着锄头带着尖锐的锋芒朝周默来袭，而周默一动不动的跟个木头人一样，周贝贝挥挥手，示意司机和保镖赶紧上前揽住怒发冲冠的徐春凤。

“阿姨，您冷静听我解释。默哥，这是默哥，之前那个是冒牌货。”周贝贝拉了拉周默的手腕，边后退边道：“对对对，默哥让我把先前测试的证据都带过来了！您冷静，先看看！要不是如此，我哥都不会让我跟默哥再接触啊。你想想我哥，我哥！”

一听到周贝贝接连“我哥”的话语，怒火燃烧的徐春凤狠狠剐了一眼周默，但眼底却不经意间带着些希冀，目光急急看向了从公文包取件的助理，一接到手后就忙不迭翻了起来。

当看见“测谎仪”三个字后，徐春凤面无表情地想，我当初怎么没想倒用这手段？！

周默见状，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退上断头台上的犯人一般，刀就架在了脖子上，只等待午时三刻最后的处决。

跟周贝贝诉说夺舍，他能够毫不犹豫的，丝毫不怕自己面临种种的科学的审讯，因为他知道周贝贝是个中二少年，容易接受新事物，也相信自己行得正坐得端！

可是妈妈却不一样。

因为爸爸在某些问题算得上一个老古董。

虽说房地产行业多得是看风水之事，业内对玄学之事，偶尔还是秉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可爸爸却因为幼年的遭遇——因奶奶的行业，在民间叫“神婆”，所以当文化运动来临时，奶奶属于被批评的对象。作为儿子，周学礼遭受了不少非议。即便后来运动过去了，因成分问题，也不能参加高考。因此心理一直梗着一根刺，厌恶玄学。

作为妻子，徐春凤对反对玄学一事，也是夫妻同步，坚决杜绝周家有任何迷信之事。

所以夺舍这件事……

周默越想越心理忐忑不安。

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了，久到周默都觉得周遭的阴气更浓郁了，才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冷淡的声音，还带着嗤笑：“夺舍，你这是想活活气死你爸，才开心吗？”

说到最后一词，徐春凤的嗓音都带着喑哑，透着浓浓的失望：“你的演技感情都花在了欺骗我们身上。可是你看看！”

抬手指了指夫妇暂居的别墅，徐春凤斜睨了眼周默，一字一顿：“我们已经没有能被你骗的东西了，甚至连去打工都做不到。那些粉丝，那些看热闹的人，都如影随形，知道吗？你爸连养伤都不得安宁！”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着说了出来，顷刻间响彻在整个萧条阴冷的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