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徐右宁几乎没合眼。
脑子里一会儿是明天见到Push的场景，一会儿是微博上那些疯狂的评论，一会儿又是对试训内容的忐忑。直到天蒙蒙亮，他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闹钟响起时，他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爬起来，冲进那个时灵时不灵的淋浴间，把自己从头到脚搓洗了三遍。
对着那块斑驳的镜子，他仔细刮干净下巴上冒出的青涩胡茬，将柔软的黑色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镜子里的人，眉眼干净，鼻梁挺直，唇色是健康的淡红，除了眼底那抹青黑，整体看起来清爽又俊秀。
他换上那套唯一的“战袍”——洗得发白的浅蓝色衬衫和熨烫平整的黑色休闲裤，反复检查了好几遍腋下和其他容易开裂的部位。
“长得还行……应该不会给Push神丢脸吧？”他小声嘀咕，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
按照周岚发来的地址，他踏上了前往TNG基地的路。基地坐落在市郊一个环境清幽的高科技园区，是一栋独立的、设计感十足的现代化建筑，巨大的TNG队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站在气派的玻璃大门外，徐右宁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鼓起勇气按响了门铃。
门很快打开，一个穿着俱乐部制服、表情严肃的工作人员打量了他一下：“请问找谁？”
“我、我是徐右宁，和周岚经理约好的。”徐右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
工作人员点点头，侧身让他进来。
一进门，徐右宁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挑高的大厅宽敞明亮，光洁的地板倒映着天花板上的灯光。墙壁上挂着TNG队史的照片和获得的荣誉奖杯，琳琅满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新电子设备的味道。隐约能听到从楼上某个房间传来的、激烈的游戏音效和队员的交流声。
这里，就是他梦想中电竞圣地的样子。
“徐先生是吧？周经理在会议室等你，请跟我来。”工作人员引着他穿过大厅，走向一侧的走廊。
徐右宁亦步亦趋地跟着，眼睛却忍不住四处打量。经过一个敞着门的训练室时，他猛地瞥见里面一排排顶配的电脑和设备，以及几个穿着队服、专注盯着屏幕的背影。
他的心跳骤然加速——Push会在里面吗？
还没来得及细看，他已经跟着工作人员走进了一间小会议室。会议桌的一端，坐着一位看起来三十出头、穿着利落西装套裙、妆容精致的女人，正是周岚。她面前放着平板电脑和文件夹，神情严肃。
“周经理，您好。”徐右宁连忙鞠躬问好，紧张得手心冒汗。
周岚抬起头，目光锐利地在他身上扫过，似乎在评估着什么。她的眼神没有太多波澜，只是公事公办地点点头：“坐。”
徐右宁小心翼翼地在她对面坐下，腰背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徐右宁，23岁，之前是艺人。”周岚看着平板上的资料，语气平淡地陈述，“韩服ID ‘Ning’，最近一个月冲上王者，主打中单位置，擅长刀妹、艾克、乐芙兰等刺客和战士英雄。”
“是、是的。”徐右宁没想到对方调查得这么清楚。
“Push向我推荐了你，认为你很有潜力。”周岚放下平板，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目光直视着他，“我们俱乐部也确实需要新鲜血液。但是……”
她顿了顿，徐右宁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关于你提出的‘住宿条件’，以及昨天在网络上引起的风波，我们需要先明确几点。”周岚的语气加重了些，“第一，TNG是一支以成绩为目标的职业战队，不是粉丝见面会。我们理解选手对前辈的崇拜，但一切必须以训练和比赛为重，不能影响队伍的纪律和氛围。”
“我明白！我保证不会影响训练！”徐右宁赶紧表态。
“第二，”周岚继续道，“关于你和Push的‘绯闻’，俱乐部暂时不会对外进行任何官方回应。我们不鼓励，也不支持选手利用私人关系进行炒作。希望你能保持低调，专注试训本身。”
“好的好的，我明白，那都是误会！”徐右宁连连点头。
周岚看着他紧张又诚恳的样子，神色稍缓：“你的试训安排在今天下午，会和我们二队的中单以及青训队员打几场训练赛。由主教练和分析师团队进行评估。”
“好的，我一定努力！”
“至于住宿问题……”周岚沉吟了一下，“基地目前确实没有多余的单人间。Push主动提出，如果你试训通过，可以暂时和他住一间。他的房间是双人间，之前队友转会空了一个床位。”
和Push住一间！Push主动提出的！
徐右宁感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脸颊瞬间变得滚烫，耳朵里嗡嗡作响。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力地点头，眼睛亮得惊人。
周岚看着他这副毫不掩饰的激动模样，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但也没再多说。
“好了，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你先去休息室准备一下，下午两点，准时到一号训练室集合。”
“谢谢周经理！”徐右宁站起身，又是一个九十度鞠躬。
走出会议室，徐右宁感觉自己像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他跟着工作人员来到一间布置简洁的休息室，脑子里还在反复回响着周岚的话——“Push主动提出”……
Push神……居然真的同意了！
他靠在沙发上，捂着还在狂跳的心脏，忍不住傻笑起来。之前的忐忑和担忧，在这一刻都被巨大的幸福感冲散了。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推开。
徐右宁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逆着光，一个身影走了进来。那人身材高挑，肩宽腿长，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TNG队服外套，拉链随意地敞开着。一头标志性的银灰色短发有些凌乱，却更衬得他五官立体分明，下颌线绷紧，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疏离感。
是朴炎！Push！
徐右宁瞬间僵住了，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只在屏幕里见过的人，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真实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距离不到五米！
朴炎似乎也没料到休息室里有人，脚步顿了一下，清冷的目光扫了过来，落在徐右宁身上。
那双眼睛，比直播里看到的更加深邃，带着一种审视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力量。
徐右宁的大脑彻底死机，之前准备好的所有说辞、所有表情管理，全都忘到了九霄云外。他像个被点了穴的木偶，呆呆地坐在那里，张着嘴，傻乎乎地看着朴炎，连呼吸都忘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朴炎看着他这副目瞪口呆的傻样，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随即像是确认了什么，没什么表情地移开目光，径直走到旁边的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
咕咚咕咚的喝水声在安静的休息室里格外清晰。
徐右宁这才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颊“唰”地一下红透了，赶紧低下头，手足无措地摆弄着自己的衣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完了完了，第一印象彻底搞砸了！Push神一定觉得他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子！
朴炎喝完水，将纸杯扔进垃圾桶，似乎没有停留的打算，转身就往门口走。
就在他即将拉开门的那一刻，他脚步停住，侧过头，目光再次落在那个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沙发里的身影上，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下午训练赛，别紧张。”
说完，没等徐右宁反应，他便拉开门，走了出去。
“砰”的轻响，门被关上。
休息室里，只剩下徐右宁一个人，和他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他缓缓抬起头，望着那扇已经关上的门，过了好几秒，才猛地抬起手，捂住了自己滚烫的脸。
Push神……跟他说话了！
还让他……别紧张！
徐右宁把脸埋在掌心里，抑制不住地、无声地尖叫起来，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他此刻激动到快要爆炸的心情。
偶像，好像……比想象中，还要好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