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繁,我给你打电话、发微信,你怎么都没回?还在生我气?”
示弱,又带点质问的感觉。
许亦繁瞥了眼门外,没多说径自回屋。姚思远见状,识趣地关门,跟在她身后走了几步,到底是没忍住,上前从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头,软哒哒的语气哄她“别生气,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不这样了。”
许亦繁抬手推了几下他的头,不想被抱得更紧,索性也就不再挣扎,任由他抱着。
到底是交往了五年的男朋友,感情变淡是真,但真舍得是假。
两人冷战几日,退圈成为两人和好契机,又有一方率先低头。感情的温存,自然变成炽热的相融,一方的半推半就,一方的主动进攻,一番酣畅仿佛隔阂不再,回到最初的缱绻时光,只余美好与期许。
“繁繁,我尊重你的决定。你之前在圈里也太辛苦,你那么拼却被人骂,我都好心疼。这样也好,等下晚上我爸妈喊我们回家吃饭,你要去吗?”
许亦繁下意识蹙了下眉头,刚想说什么,姚思远从背后揽住她,下巴搁在颈窝,低声又带着点讨好的小意:“去吧,好不好?就当是我,好不好?”
“嗯。”她轻点下头。
姚思远欢欣地抱着她,在背后落下羽毛般的轻吻。
虔诚,珍视,好像手捧珍宝。
于是,二人再次沉沦,断断续续间许亦繁好像说了“要去读书”的打算,当时两人正上头,姚思远也含糊地回“宝宝想做什么都行”。
只转眼就快到约饭时间,许亦繁收拾妆容,一抬眼撞进姚思远眼眸。他满面春风,嘴角上翘,兴冲冲和她计划吃饭事宜。
她决定,上学这个事还是过了这会儿再说吧。
感觉这时候情绪化多,人不够冷静。
-
姚思远是普通农村出来的大学生,在京市上学,毕业后留在京市进大厂做程序员。毕业五年,靠自己买了一处小房子,房子不大,只有六十平左右,接父母过来住。
姚家父母是普通地道的村里人,书读得不多,但用姚思远的话说,他爸妈曾在市里住过,与地道的农村人有差别,很有远见和认识,否则当年不会坚持让他读书考大学,从而改变他玩泥巴的命运。
许亦繁接触少,曾在两年前见家长时见过一面,听说话感觉还可以。
她深吸口气,指尖动了动,莫名有点焦躁。
“繁繁没事的,爸妈很喜欢你。”
“嗯。”
她倒不是紧张,是对即将来的话题有猜测。果不其然,其乐融融的饭桌上,饭过三巡,话题自然而然扯到结婚生子头上。
老人家断网,奈何今日热搜实在热闹,营销号推送层出不穷,揣测、明褒暗讽、可惜遗憾兼而有之,姚家父母也有所耳闻。
姚母一句“女人家结婚生子才是头等大事,赚钱养家自该交给男人操心,女人就在家养养孩子享清福就好,尤其是趁早生孩子,过了三十岁啊岁数不饶人”,姚父一句“娱乐圈这种乌七八糟的地方,退了也好,找个正经工作踏踏实实的,你们也老大不小了,年底就把婚结了吧。”
中途还有各种试探,比如彩礼、陪嫁、婚宴等。许亦繁听得不耐,姚思远频频给她打眼色,请她稍安勿躁,他来解决,她方才坐得住,却没再吃几口饭。
末了,姚母又开始悉数姚思远从小到大的优秀事迹,从农村到京城,从一无所有到有房有车,且工作稳定体面,俨然一个成功人士,错过他着实不好找下家。姚父在旁说教姚思远:“有什么事自该体谅些,小繁是女人家,不必太计较。”
许亦繁垂在身侧的手攥了又攥,还是没憋住气。
“伯父伯母,我们暂时不结婚,我打算先去读书。”
姚父姚母:“啥?”
惊讶,不解,以及被打断安排的不悦。
姚母:“新闻里说的是真的,你真要考清华?”
这回轮到姚思远惊讶,他从去她那儿,然后到这儿吃饭,宛如处在断网状态,丝毫不知退圈之后引发考清华事件,自然在听到之后震惊得无以复加。
姚父怒斥:“胡闹!清华是什么人说上就能上的?我听思远说,你当年高中没读完……”
姚母跟在一旁附和,言辞间各种劝导,大有女人不必追求高学历,左右是要顾家的。特别在听到她有继续读下去的想法,不知联想到什么,说:“这样你们之间就有了学历差距,对你们感情也不好。”
许亦繁听懂了。
她是高中,姚思远是本科,那就没问题。
反正女人在家相夫教子享清福,高学历没必要。
倘若换过来,她是研究生,他是本科,那就有问题。
他们会有学历差距,沟通会有隔阂,影响感情。
许亦繁脸色变得不好看,姚家父母也气咻咻的。
其乐融融的氛围,陡然变得尴尬无比。
房间里只剩四个人呼吸声,黏稠的空气粘连着每个人,使大家面色纷纷变得难看。
“爸、妈,繁繁不是那个意思。她想进步也是好事,你们干嘛拦着她啊?再说,结婚我们肯定会结婚的,到时候就让你们抱大胖孙子好吧?”
姚思远试图圆场,安抚完父母,又转头安抚她,“繁繁,读书的事我们回去再商量。实在不行,你时间有的是,也不一定非得考清华,想上学随便上个就好,左右就是体验一下嘛。”
他抬手去拍她的手,许亦繁一把挥开,懒得听他在两边虚与委蛇。
他惯会这样做和事佬,总是笑着打哈哈,事情过后换她妥协。感情正浓时,偶尔的妥协是两个人之间的小情趣;谁也架不住无休止的妥协。
有的时候,妥协多了,到底也分不清这是自己真心还是别人期望如此。
还有什么叫随便,什么就体验一下。
一种倦感涌上心头。
比以往更强烈,也更坚定。
许亦繁扯了下嘴角,轻笑道:“伯父伯母,你们搞错一件事,我和姚思远只是男女朋友,我读不读书,怎么读书,说实在的我爸妈都管不着。”
她这话一出,姚家父母顿时变了脸色。
她就差把“关你们屁事”五个字脱口而出,姚思远也领会话外音,急忙笑着圆场:“爸妈,你们别放心上,繁繁不是那个意思。”
“哼。”
许亦繁起身,说了声抱歉,先行离开。
姚思远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仍是笑着起身和他爸妈说先离开。关门之际,许亦繁听到门内传来的尖利声音,像是故意说给她听似的——
“她这是什么意思?给我们脸色看吗?这还没过门呢,思远在她面前就点头哈腰的,跟哈巴狗一样?”
许亦繁吸了口气。
罢了。
没必要。
楼下,姚思远跟在许亦繁身后絮絮叨叨,他估计这才去看新闻,看完后言语间不解又很郁闷,透着明显的责怪意思。
“繁繁你这怎么没和我商量一下,你想上学这没事,但清华多难考啊,你要不要换个别的啊?还有爸妈说的你也别放在心上,他们也是为我们着想,刚才说的结婚的事,你怎么想?”
姚思远伸手要去揽她的肩膀,嬉笑道,“以前你总说没时间,现在应该有了吧?”
许亦繁一把挥开他的手,忍不住提高音量:“姚思远,你不要每次都动手动脚!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每次靠动手动脚、含糊其辞就解决的。”
“你不每次也挺享受?”姚思远脱口而出,望见许亦繁的表情,察觉不对急忙找补,“繁繁,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急,有什么事我们坐下好好商量对不对?上学归上学,清华就算了吧,这多难啊?”
许亦繁站定在原地,回望着眼前人。
他个头不算很高,比她多一个额头的距离。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几乎可以平视对方的目光。
他模样斯文,虽是程序员,却带有一股书卷气,带着的黑镶边眼镜愈是增加了这份气质。
许亦繁承认,她当初就是被这份气质吸引。
此刻再看这张本该觉得分外熟悉的脸,她竟涌生出一丝丝陌生感。
这种陌生感好像无声的蛛网,由一点开始,逐渐铺开至整个面,像这漫不开的夜色,无声无息间已是张开一张大网,将他们网入其中。
她回想两人从相识相知到相爱相厌的今日,争吵与不解的背后全被这张密不可见的蛛网包裹。
她发现,她其实没真正读懂这个人。否则,她不知怎么解释他以为她好之名说出的这些话。
正如他,亦没有看懂她。
不曾懂她选择的背后是什么。
她当然不是为什么万无一失。
这世上哪有什么万无一失,十拿九稳。
良久,她道:“姚思远,清华这件事,你不用再说,这是我考虑很久的事。”
姚思远嘟囔:“再久也得考虑现实啊,又不是年轻小姑娘……”
“嗖”一下,一道冷眸直射过去。
许亦繁盯着他的脸,像是在辨清他的神色,又像是在透过眼前的他,怀念历历往事——
那些绚烂美好的青春。
还有,美好中不知何时夹了无数苦糖的感情。
就在这一刻,它们如山风海啸一起朝她劈头盖脸砸来,几乎将她淹没。
夹杂着往日泪水的苦涩和咸意。
她面对着姚思远,两个人中间隔了一人宽的距离,明明触手可及,这距离又有如天堑,再多说的言语,或剖白心迹后的皆大欢喜,对她而言只有消耗,全无欢喜。
良久,许亦繁一字一顿道:“姚思远,我们分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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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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