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咔……欢迎……”
“咔、咔……”
无数骸骨在血雾之中苏醒,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朝着宋如蹒跚前行。它们尖锐的指甲撕扯着宋如的魂体,嘴巴机械地张合着,吞噬宋如的能量。
宋如僵立在原地。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存在——既非活人,亦非寻常厉鬼,也不是机器人,反倒像是他玩的游戏里面的亡灵大军。它们没有意识,只有吞噬的本能,像一群饥饿的野兽,将他一点点分食。
“告诉我。”
鬼王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像重锤一般一下又一下冲击着宋如的神经:“为什么你的身上会有哥哥的气息。”
宋如迟钝地抬头。
王座之上,一道身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为什么……?”宋如的思维早已被仇恨侵蚀,只剩下破碎的执念。他无法理解对方的问题,只是讷讷地重复着男人的话语,“为什么?”
但有一点,他无比清晰——
“杀了你。”
说罢,宋如挣脱白骨的纠缠,五指成爪,直取鬼王咽喉。
“敬酒不吃吃罚酒。”
鬼王甚至没有起身,只是抬手一挥,宋如的身体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撕成碎片,却又在下一秒重组如初,仿佛从未受伤。
他似乎并不急于杀死这个闯入者,反而像猫戏老鼠般,一次又一次将宋如撕碎又重组。
宋如的魂体在一次又一次的撕裂中逐渐透明。这只才转化五年的厉鬼在鬼王面前,犹如一只渺小的蝼蚁,毫无还手之力。
“告诉我。”鬼王缓步走下台阶,血色长袍拖曳过森森白骨,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是谁派你来的?”
“杀了你……杀了你……”宋如对外界的话语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机械地重复杀意。
“呵。”鬼王的眼神已经完全冷了下来,他低笑一声,指尖点在宋如额头,“那就让我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
一缕黑雾自他指尖溢出,钻入宋如眉心。
——下一秒,异变陡生!
鬼王身形化作一道血色残影,瞬间退到十丈开外。
与此同时,宋如的身体急剧膨胀,无数黑雾从他体内迸射而出,凝聚成利剑贯穿了鬼王的身体,在男人身上留下了无数焦黑空洞。
鬼王低头凝视着自己身上无法愈合的伤口,嘴角勾起一抹病态的笑容,他伸出猩红的舌尖,轻轻舔舐着手臂上的一道伤口,黑雾与鲜血混合着被他卷入唇齿间,“呵呵呵……千多年过去,哥哥的力量还是这么令人沉醉……”
鬼王忽然抬眸,漆黑如墨的眼瞳直视着宋如涣散的瞳孔,像是要透过这具残破的魂体,看见某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哥哥,我知道你在看。”
“我这张脸,你想撕了吗?”鬼王的手指抚过自己与云殊意一模一样的脸庞,指尖在眉眼间流连,“这可是你的脸。”
“被我这么下贱的人用着……”
鬼王愉悦地在宫殿里转了个圈,和云殊意一模一样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红晕,“哥哥你现在一定很生气吧。”
一圈转完,他又倏地站定,冷脸环视这座丑陋的宫殿,不满地打了个响指。
刹那间,整座白骨宫殿开始剧烈震颤。
悬挂的尸骸风化成灰,取而代之的是晶莹剔透的水晶吊灯;立柱上的眼睛齐齐爆裂,流出的血水附着在立柱上,将立柱染成了刺眼的红;血腥的地毯卷起消失,光洁的黑曜石地面倒映出水晶吊灯璀璨的灯光。
宋如的身体在剧烈的能量波动中彻底消散,化作一缕青烟飘向殿外。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现身。”洛斯里克并未在意那只逃跑的小鬼,他转身缓步走上王座,“你亲爱的弟弟洛斯里克·法斯伦,恭候多时了。”
哥哥,快来找我吧。
你踏进这座宫殿,我才能……
将你千刀万剐。
让你尝尝我承受过的万般痛苦。
想到这里,洛斯里克忽然仰头大笑,笑声在空荡的宫殿中久久回荡。
殿外,云殊意通过宋如消散前的最后视角,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紧蹙着眉头,鎏金眼眸中闪过一丝罕见的烦躁。
真的是洛斯里克。
云殊意平生最不愿和两类人打交道,一类是疯子,一类是傻子。
疯子不可测,傻子不可教。
偏偏他的“好弟弟”完美占据了这两类。
【宿主,洛斯里克的力量比我们预估的还要强。】1109的声音里带着凝重,【他吞噬了太多厉鬼,确实如传言一般已经接近半神。】
【而且这里是他的大本营,从没有人能摸清这里的秘密,里面可能有专门针对宿主的机关……】
【总要有个了断。】云殊意从岩石上起身,接住虚弱得只剩一团光球的宋如,叮嘱道:“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走,等我解决了他,我就送你去轮回。”
光团微弱地闪烁两下,像是在送别。
云殊意将光团安置在结界内,独自走出结界。
——
宫殿内,鬼王似有所感猛地转头看向大门方向,猩红的唇角扯出一个上扬的弧度,手下的王座扶手竟被捏出蛛网般的裂缝。
终于来了。
“轰——”
厚重的石门在一声巨响中化为齑粉。
烟尘尚未散去,一道修长的身影踏着满地的碎石走来。青年白金的发丝在血雾中流淌着月的华光,金色的眼眸如同太阳一般照亮了这座宫殿,像是要将这里一切的污浊驱逐。
“洛斯里克。”云殊意站定,“好久不见。”
坐于王座之上的男人微微倾身,与云殊意一模一样的脸暴露在光线之中,此刻他的身上竟没有一丝往日的癫狂,挺直的背脊、微抿的唇角,甚至连眼神中克制的寒意,都与云殊意平日的神态分毫不差。
“哥哥,好久不见。”洛斯里克的声音温润如玉,仿佛两人真是久别重逢的兄弟。
云殊意面无表情地开口:“别用我的脸。”
“为什么?”
洛斯里克突然神经兮兮地抱住自己,眼角溢出几滴晶莹的眼泪,像只可怜的小兽般蜷缩在王座上,“洛……你知道的,父王和母后早早就离开了我们……”
“我只有你了。”他徒劳地往前伸手,像是要抓住什么,“洛,我什么都答应你,你千万不要离开我太远。”
“没有你,我该怎么办才好?”
演完这场拙劣的独角戏,洛斯里克期待地去看他唯一的观众是什么反应。
可惜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哥哥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话都闷在心里。”洛斯里克敛去所有的脆弱,换上与云殊意平日如出一辙的温和微笑,“当年明明很讨厌我,偏要装作疼爱我的样子。”
“不过没关系。”
洛斯里克舔了舔嘴唇,“不管你爱不爱我,只要我把你留下,你就是我的了。”
话音未落,整座宫殿突然活了过来。墙壁上的白骨伸出尖锐的指爪,地面裂开无数缝隙,从中爬出扭曲的尸骸。穹顶的骷髅吊灯发出刺耳的笑声,纷纷坠落而下。
漆黑长刀无声出现在云殊意手中,一股庞大的威压瞬间如潮水般淹没了整座宫殿。
那些刚刚复苏的亡灵甚至来不及猖狂,便在刀光中灰飞烟灭。
宫殿外围的鬼怪们纷纷跪伏在地,战战兢兢等待王的吩咐,却只听见宫殿里传来了凄厉的惨叫——他们的王又开始游戏了。
鬼怪们忙不迭远离了宫殿。
“就这点本事?”云殊意冷声道,“千年过去,你还是只会这些把戏。”
“哥哥教训得是……”
洛斯里克低笑起来,身影消失在王座上。下一秒,冰凉的手指抚上云殊意的后颈,“那我给哥哥看点新鲜的如何?”
云殊意反手一刀刺向身后,却只斩碎一缕残影。
洛斯里克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令人脊背生寒的温柔:
“哥哥知道吗?这一千年来,我每天都在想象这一刻……”
“想象着如何杀了你。”
他突然出现在云殊意面前,几乎要和云殊意鼻尖相碰,眼中翻涌着滔天杀意,“然后一点一点将你拆解入腹。”
“把你曾经对我做的一切,全部还给你。”
云殊意纹丝不动,脸上带着令洛斯里克无比熟悉的轻蔑,“就凭你?”
洛斯里克的表情变了又变,差点挂不住笑,他苍白的手指如利刃般刺向云殊意胸膛,却在即将触及的瞬间被长刀格挡。
金属碰撞的火花在黑暗中迸溅,照亮了两人近在咫尺的面容。云殊意的眼眸里燃烧着一往无前的火焰,没有丝毫的畏惧与退缩。
这是当初洛斯里克最爱云殊意的一点,但现在,也是他最恨的一点。他要看看,眼前这个人什么时候才能摘下面具,露出狼狈的模样。
“哥哥的反应还是这么快。”洛斯里克痴迷地凝视着云殊意这张新的脸,“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云殊意手腕一翻,刀锋横扫,逼退洛斯里克,淡淡吐出两个字:“恶心。”
洛斯里克不以为忤,反而笑得更加愉悦。
他的身影再次消失,化作无数血雾弥漫在大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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