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出门了。”姬止戈站在玄关处,低头整理着袖口的银色袖扣。清晨淡紫的朝霞洒落在他的臂章上,映得徽记上的利剑寒芒刺眼。
“今天要审宋如的假释申请?”云殊意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刚煮好的咖啡。
他的模样仍旧没有改变,白金发丝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晕,岁月似乎在这个男人身上停滞了,唯有眼角眉梢沉淀下的温柔取代了初见时的冷冽。
“嗯。”姬止戈接过咖啡喝了一口,“他在监狱表现不错,司里给他减刑十年。”
“时间过得真快啊。”云殊意轻声感叹。
“但我依然爱老师。”姬止戈将咖啡杯放在玄关镜旁,低头蹭了蹭云殊意的脸颊,目光突然落在了玄关镜上。
镜中映出两人亲昵的身影——姬止戈的眉宇间早已褪去了少年时的稚嫩,五官硬朗,棱角分明,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凌厉气质。
唯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望向云殊意时,依然盛满二十年前初遇时的炽热。
“怎么了?”云殊意顺着男人的视线望去,看见了镜中相依偎的两人。
姬止戈的指尖描摹着爱人镜中的轮廓,“老师,你还是那么年轻。”
云殊意转身捧住姬止戈的脸庞,他的手掌依旧修长莹润,而掌心的这张脸却有了岁月的痕迹——眼尾的笑纹,眉心的川字痕,还有剃须后泛青的下颌。
他凑近轻吻那些痕迹,笑着说:“可你越来越迷人了。”
“听说阴阳司上个月举办的的‘司草’大赛,你的票数遥遥领先。”云殊意调出终端,上面显示着阴阳司内网投票界面,他促狭地眨了眨眼,“要我帮你投票吗,部长大人?”
姬止戈看向屏幕,高居榜首的赫然是他身着作战服的照片,下方显示着“当前票数:31327票”。
而第二名才刚过五千。
姬止戈无奈地摇头,伸手关掉光屏:“老师,别闹。”
“孩子长大了,都不好玩了。”云殊意故作叹息地关掉终端,推了姬止戈的胸膛一把,“上班去吧,再不走就真的要迟到了。”
姬止戈倾身在云殊意唇上落下一个带着咖啡香的吻,语气里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晚上我早点回来,到时候老师就知道我好不好玩了。”
他的手指抚过云殊意腰侧——那里有一道永远不会消失的咬痕,是经年在飞船上留下的印记。
云殊意带着姬止戈的手按在另一侧的腰上,明示道:“要在这边也留一个吗?成双成对会不会更好看?”
姬止戈喉结滚了滚,一把扣住爱人的手腕,将人抵在玄关的镜面上,“老师是在邀请我?”
“是啊。”云殊意仰头轻笑,眼中盛满了星光,“想和你在流星雨下做/爱。”
“我已经准备好了毯子和红酒。”他故意用膝盖蹭过爱人紧绷的大腿,“部长大人赏脸吗?”
姬止戈的犬齿无意识地磨了磨下唇,那里还残留着咖啡的苦涩香气,“老师最好记住自己说的话,晚上可千万不要……”
悬浮车的轰鸣声打断了姬止戈的威胁,姬止戈最后给爱人留下一个深吻,转身离开家。
姬止戈离开后,云殊意摸了摸自己仍有余温的唇瓣,上楼换了套休闲服,来到一区中央公园。
中央公园里的合欢花开得正盛,云殊意独自坐于长椅,看着如小扇子般的淡粉花朵落在手中的书页上。
远处传来脚步声,随即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殊意。”
云殊意抬头望去,看见邸夏栀站在远方的合欢树下,她剪了头利落的短发,面容同云殊意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他们都是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异类,是被时光遗忘的存在。
云殊意合上书,“好久不见。”
邸夏栀走近,在云殊意身边坐下,看了眼他手中的书——《一条狗的悲观主义》。
她轻笑一声:“你看的书还挺特别。”
“打发时间而已。”云殊意将书放在一边,侧头看她,“最近过得怎么样?”
“老样子。”邸夏栀耸耸肩,指尖轻轻拨弄着落在长椅上的合欢花瓣,阳光透过花瓣在她指间投下珊瑚色的影子,“接点阴阳司的任务,欺负欺负那些小鬼,然后就是到处旅行。”
她问:“听说宋如要出狱了?”
“嗯,就是今天。”云殊意点点头,“阴阳司正在修订《非人类管理条例》,像他这样未曾伤人的灵体,以后都会纳入编制。”
“如果不是他无证驾驶,可能早就和你一样成为阴阳司的编外人员了。”
邸夏栀也想到了十几年前的故事,她笑着:“当初要不是他,我们可能就死在那了,说起来我还得亲自去谢谢他。”
她顿了顿,突然看向云殊意:“姬止戈已经三十多岁了吧。”
“嗯。”云殊意应了一声,目光遥遥落在远方嬉戏的孩童身上。
邸夏栀盯着他的侧脸,语气忽然认真起来:“殊意,你有没有想过……等他老了,你该怎么办?”
“我会陪他一起。”
“你疯了吗?”邸夏栀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你明明拥有无穷无尽的生命,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人类……”
“死亡从来不是终点。”云殊意仰起头,阳光在他眼中碎成金色的星子,“夏栀,想看看别的世界吗?”
“你的意思是,你能离开这个世界?”邸夏栀立刻理解了云殊意话中的意思,但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我以为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便是全部。”
“三千世界并不是传说。”
云殊意缓缓开口,“从无限流世界离开之后,我抵达的第一个世界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世界,没有灵异、没有鬼怪,甚至连阴阳司这样的组织都不存在。”
“就像我在进入无限流世界前,真正的家园一样。”
邸夏栀的呼吸变得急促,胸腔里沉寂多年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穿越,云殊意居然拥有这种近乎神明的力量。
“我没有尝试过带人离开。”云殊意垂下眼帘,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这是一场赌博,可能九死一生。”
“你真的愿意吗?”
“我愿意。”邸夏栀的回答斩钉截铁,眼中燃起久违的光彩,她咧嘴一笑,“就算魂飞魄散,也好过在这个世界浑浑噩噩地活着。”
“那姬止戈呢?”
“他会在下一个世界等我。”云殊意抬头望向天空,斑驳的光点透过合欢树的枝叶洒落,在他的脸上跳动。
“等到时机到了,我会联系你。在这期间,你好好和这个世界告别吧。”云殊意拿着书起身,抖落一身合欢,他理了理稍微有些凌乱的衣摆,“止戈要回家了,下次再聊。”
望着云殊意离去的背影,邸夏栀轻声道:“再见。”
这一别,竟半个世纪的光阴。
再见云殊意时,邸夏栀本以为她会看到一个仍旧意气风发的男人。却没想到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白发苍老的老者。
“你怎么……”邸夏栀语气打着颤,眼眶发红,“这么老了?”
云殊意抬手抚过自己布满皱纹的脸庞,“阴阳司的衰老模拟技术,很逼真,是不是?”
“为什么?”邸夏栀不解。
“我答应过止戈,陪他到白头。”云殊意的声音也不复当年的清润,沙哑缓慢,并不好听,“现在,我也真的白了头。”
“他……”
“他已经走了。”云殊意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某个长眠的人,“一周前,在一个下雪的早晨。”
“他走得很安静,就像睡着了一样。”
邸夏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从未见过云殊意这副模样——他曾经是那么从容、优雅,仿佛永远游离于时间之外。
可此刻,他只是一个失去挚爱的老人,连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紫罗兰色的暮霭渐渐笼罩天际,云殊意眼中的哀伤慢慢被压下,趋于平静,“邸夏栀,我们该走了。”
“嗯。”邸夏栀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世界。
再次恢复意识的瞬间,一阵失重感传来。
云殊意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在高空急速下降,狂风呼啸着灌入耳中,视野里是不断放大的碧蓝海面——他居然身处万米高空!
一旦坠入大海,他一定会粉身碎骨。
云殊意来不及多想,连忙动用神力将自己的身体护住。
等等。
为什么他这么大?
云殊意惊愕地低头,看见的不是人类的躯体,而是一片片闪烁着银色光芒的巨大鳞片。他的视野变得极为开阔,极目远眺,几乎能将整片海域尽收眼底。
正当他想要挥动翅膀保持平衡时。
“砰——”
他落入了水中。
“哈哈哈!云,龙神显然没教会你飞行!”海面传来一道清脆的笑声。
落入水中的瞬间,云殊意眼睛上透明的瞬膜便自动闭合,保护着眼球不受海水刺激。他甩动修长的龙颈破水而出,银色的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水珠如钻石般从身上滑落。
望着上方笑得嚣张的黑龙,云殊意眯起眼睛,突然昂首对准黑龙吐出一口龙焰。
炽热的火焰瞬间将黑龙包裹住。
“嗷!!烫烫烫!!”黑龙被这团火吓得大喊,直接钻入了海中,炸起一大片水花。
云殊意顺着海浪在水面飘荡,悠闲地用尾巴拍打着水面涟漪,看着冒烟的黑龙从水里探出头来:“烬,看来龙神大人也没有告诉你,不要招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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