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执澜拿出手帕，将小女孩脸上的黑泪痕擦去：“你很棒了，起码为了抓伤害母亲的坏人做出了行动。”
不像他，那时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被带走，却无能为力。
陆执澜沉眸，擦拭的动作停在“小女孩”面前。
“喂？！陆执澜！”江临仙翻了个白眼，“你安慰他也不至于这么说吧，行动是做了，坏人认错了！”
“至少她认错的‘坏人’，是能帮上忙的‘好人’。”陆执澜回道，手帕塞在“小女孩”手心，“你妈妈是谁，叫什么名字，登记一下，我这边派专业的哥哥姐姐帮你拯救妈妈。”
“小女孩”咕哝：“妈妈…妈妈，妈妈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陆执澜皱眉。
“肯定没有名字啊，他妈是个世界。”江临仙靠着车头说，“这家伙，是诡秘质力世界的聚合体化身，他妈，呃，他母亲，是以诡秘质力能量为主的高危世界。”
“高危世界…？”陆执澜眉头蹙得更紧，“什么意思？”
“就是世界之外，还有别的世界。”江临仙说，“这很难理解？”
陆执澜反问他：“我的问题是这个？”
“啧。”江临仙撇嘴，“按照世界能量的危险程度划分为低危、中危、高危，懂了？”
陆执澜沉默消化“世界分级”这个远超他日常认知的概念。
几秒后，他再次开口：“那你呢？你来自哪个世界？”
“我？”江临仙收起笑容，“我生活的世界，已经不在了。”
“小女孩”闻言抬起头，在二人凝固气氛中左看右看，最终拉了拉江临仙的衣角：“你的妈妈也炸了？”
“操，你！”他气得猛踢车轮胎，“总而言之，我是不会帮你的！你妈爱炸哪炸哪去！”
陆执澜：“……”
“大魔头！你怎么这样！”
“我哪样？你还叫我魔头，你个魔童！”
“行了。”陆执澜打断一大一小的争吵，“我这边重新做一个表格，一定会帮你拯救妈妈的。”
“小女孩”瞬间亮起光芒：“哥哥，你人真好！”
“你拿什么帮？”江临仙哂笑，“诡秘质力在低危世界根本无法检测，等业清所那一套申请、审批、风险预估的流程走完，他妈早没了！”
“江临仙！”陆执澜厉声，“你对业清所的效率不满我能理解，但她是来历不明的能量，如果放任不管，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有危害社会的威胁！这个忙，必须帮。”
江临仙脸上讥诮的笑容僵住，化为更深的冷意，他站直身体，与陆执澜针锋相对。
“必须帮？”他一字一句重复，“陆首席，你的正义感和责任心是不是用错了地方？有没有搞清楚现在最紧急的事情，是解决你我之间的什么鬼绑定！还有‘行走者’！”
“多线处理问题本就是常态，解决她的事情不会耽搁正业！”
“你真是被业清所荼毒得不清！”江临仙气得脸红，“我告诉你，诡秘质力支撑的世界炸了，聚合体也活不了多久，特别是他还在低危世界里游荡。过不了几天，他就会被同化，彻底变成空气！我们根本不需要去管！”
江临仙最后一句话，如同砸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轻飘飘的，却掀起波澜壮阔的涟漪。
不仅陆执澜愣住了，连“小女孩”——诡秘质力世界的聚合体核心，小小的脸血色尽失，眼睛里充满难以置信的恐惧。
“你…你说什么？”他稚嫩的声音变得奇怪，时而像男声，时而像女声，“我…我会变成空气？”
“不然呢？”江临仙恶劣朝他勾唇，“这种事情，你才知道？诶呀，看来你还没参与过游戏副本，还是个雏鸟，可惜。”
“游戏副本...”陆执澜喃喃自语，这是第二次在江临仙的口中听到这个词。
“小女孩”拍掉小洋裙沾上的灰尘，用手帕擦干净小脸：“可是我不想变成空气！我才一百岁，我还没活够！”
“一百岁啊，还真是个宝宝世界。”江临仙感慨，“那怎么办呢，我可不会帮你！想把希望放在这位陆哥哥身上，你妈妈早就烟灰飞散了哦~。”
陆执澜看着他戏谑的表情，一时语塞。
“小女孩”龇牙咧嘴：“你个混蛋！你要是不帮我！我就把你在游戏里做的事全部告诉他！让你没有面子！”
“我本来就不靠面子吃饭，威胁无效！”
“我、我...我闻到你身上捆绑的味道！”“小女孩”被江临仙的油盐不进逼急了，小小的身体因激动而微微发抖，“很古老！很痛苦！像锁链一样缠着你！如果你帮我拯救妈妈，我...我可以帮你！”
“你知道怎么破解？”
“哈？”
陆执澜和江临仙异口同声。
小女孩看向陆执澜：“破解应该是，不行，但是可以提供线索！你们说的‘行走者’，我也可以！”
“好。”陆执澜一口答应，“有一点线索也是线索。江临仙，现在你觉得如何，帮她，或许也是在帮你自己。”
江临仙盯着那团能量聚合体半晌，嗤笑一声，拉开车门钻回副驾：“啧，雕虫小技。”
车门砰地关上，不知含义。
...
夜幕，宽敞的道路只有一辆黑色轿车奔驰而过，缓缓驶入高档安静的小区。
陆执澜的公寓位于顶层，推门而入，一股冷清毫无人烟的陈旧味扑面而来。
“一股死味儿。”江临仙率先踏入，环顾四周极简到近乎寡淡的装修，“住停尸间都比这温暖。”
陆执澜置若罔闻，打开客厅灯和地暖，暖黄的光线稍稍驱散了点冷意。
他安置好攥着衣角的“小女孩”，从书房拿出笔记本电脑和录音笔。
陆执澜身上的风衣与外套挂在衣帽架上，长衫两只袖口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神情冷峻严谨：“现在我需要更详细的信息，我问问题，你回答。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还有...”
“小女孩”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小腿悬空，努力回忆。
江临仙只是瞄了眼，对这番“无济于事”的问询没有多大兴趣：“陆首席，我能随便逛逛么？”
陆执澜头也没抬，指腹在键盘飞快敲打：“可以。你的房间在隔壁主卧，已经收拾好了。”
“我的房间？”江临仙挑眉，“准备得可真周到，连长期同居的预案都做好了，不愧是目光长远的的陆首席啊——”
陆执澜打字的手一顿，没接话茬，只是沉声道：“书房上锁的柜子别动，其他随意。”
江临仙勾唇，自顾自在公寓里转悠。
他先去陆执澜指给他的房间，意外发现里面并非想象中的客房样板间。
床铺柔软宽大，甚至配备了遮光不错、厚实的白窗帘。
他往床上一躺，舒服得不想起来。
“确实比业清所的床舒服...”江临仙仰面盯着天花板，思绪飘远。
帮，还是不帮？
他心里也有底，大致也猜到诡秘质力世界的崩溃和‘行走者’脱不了干系，不然核心聚合体是不可能掉落在低危世界。
但这群人行踪、目的不明，背后是否站着连他都忌惮的“幕后大BOSS”也是个迷。
解开绑定的诱惑固然大，但卷入更深的风险，完全背离他最初降临这个世界的初心。
躺了一会儿，江临仙一跃而起，鬼使神差地渡步到主卧门口。
门虚掩着，他毫不客气推开。
黑白灰的经典色调，一切物品摆放井然有序，找不到一丝多余的杂物。
“果然是陆执澜的风格...”他小声嘟囔，目光扫过整个空间，最终定格在床头柜上，立着一个朴素的木质相框。
江临仙漫不经心走近，拿起相框：“这是什么...”
话音未落，他瞳孔剧缩，呼吸瞬间凝滞。
照片上是笑得灿烂的一家三口。
年轻许多、眉眼间还有几分青涩锐气的陆执澜站在中间、右边是一位温婉秀丽，笑容甜美的中年女子。
而左边，是一位气质儒雅，眉眼含笑的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的面容。
江临仙仿佛被鱼刺卡住喉咙，神情恍惚了一下。
他颤抖伸出手，惶恐又眷恋地拂过照片上中年男子的脸庞：
“明...明叔？”
...
客厅里，陆执澜的询问告一段落。
他合上笔记本，微微一笑：“今天晚上就睡在沙发上吧，我给你拿一床被子。”
“小女孩”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用不用，哥哥，我不是人，不用睡觉的！”
话音落下，江临仙一阵风似地冲了过来，眼神异常明亮，指着“小女孩”正式宣布：“我答应帮你救妈妈。”
“小女孩”脸上绽放巨大惊喜：“真的吗？！”
“但是，”江临仙话锋一转，“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答应！”他激动地说。
江临仙哼了一声，手指调转方向，精准指向站起身的陆执澜，“不要你答应，我要他答应！”
陆执澜抬眸，对上江临仙仿若烧着烈火的眼睛，不带犹豫：“你说。只要不违背原则。”
“有你这句保证，我就放心了！”江临仙嘴角勾起意义不明的弧度，“具体的条件，等这件事彻底结束再说。”
陆执澜微微蹙眉：“可以。希望你到时提出的条件，确实在原则范围之内。”
“放心吧陆首席，绝对‘合情合理’。”
江临仙依然笑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瞥向主卧的方向，那眼神复杂难辨，仿佛透过墙壁看到了那张令他心神震荡的照片。
“小女孩”虽然不太明白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但听到江临仙终于答应帮忙，已是喜出望外：“谢谢！谢谢哥哥！谢谢...呃，大魔头哥哥！”
“还叫我大魔头？！看我不撕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