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跑出多远，岳如银就感觉腰身一紧，他低头看到过于眼熟的鞭子，放弃了挣扎，平稳落地后，先发制人，主动道歉：

“美色在前，是我没忍住，都是我的错，你就当那夜的事没发生，我还有急事，你能不能先松开我。”

他这一番话下来，面前的人呼吸重了几分，岳如银暗叫不好。

这纯情的小人儿，从以前就是这般，开不起这种花月之事的玩笑，怕不是会杀人灭口！

他抬起头，看向夜无尘。

夜无尘薄唇紧抿，眸光微暗，目光盯着他的脖子，手伸了过来。

岳如银呼吸一滞，惊恐地瞪着夜无尘。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脖颈的那一刻，岳如银轻皱眉头。

几息后，臆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脖颈被温柔的抚摸。

“疼吗？”

岳如银抬头：“？？？”

他没明白夜无尘的话是何意，还未等他开口，面前的人认真道：“我会对你负责的。”

岳如银：“！！！”

这句话说出来，他就是傻子也明白是何意了。

脖子上的红痕应该是还没消，之前也被刘婶儿追着问，是不是有心上人了，什么时候带回去给她瞧瞧，都被他搪塞过去，说是被蚊子咬的。

这两日忙着赶路，把这件事给忘了。

岳如银尴尬地笑道：“你情我愿的事，我不用你对我负责，你能先给我松绑吗？我真有急事要处理。”

夜无尘绷着脸没说话，岳如银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好，好，好，我让你负责，你能先帮我解开吗？”

夜无尘挑眉，鞭子自动松开，回到他的手里。

岳如银抖动身体，看向夜无尘：“你来这里做什么？”

夜无尘看向青丘的入口，“师尊命我下山调查‘幽梦花’一事。”

岳如银乐了，这不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正愁不知道如何进去呢。

“你有拜帖没有？”

“昨日已经递过。”

岳如银凑过去，“那你能带我进去吗？”

夜无尘低头，眸光一直注视着他的双眼，“好。”

岳如银被他的眼神烫到，心虚地扭过头，结巴道：“那个，这么久了，还没自报名讳，在下银如月，我比你大，你看着叫吧。”

说到最后，岳如银实在说不下去了，甩了甩袖子，大步朝马儿走去。

他牵着马绳，将马儿栓到一棵树下，因为一直心不在焉，回身和一直默默跟在身后的夜无尘撞了个满怀。

双臂被一双手握住，岳如银抬头，夜无尘一脸真诚道：“月哥，对不起。”

岳如银扒开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你先走，我跟着你。”

夜无尘听了他的话，在前方带路。

青丘入口的侍童询问了二人的身份，又和长老确认了一番，这才领着二人进入青丘。

岳如银边走边打量周围熟悉的环境。

这个地方，在他作为四灵时经常来。

每每和微云吃醉了酒，第二日都会被送回九重天的朱雀殿内。他一直好生好奇，明明是微云先吃醉了酒，为何第二日他还会回到朱雀殿。

当时青丘有资格上九重天者，除了微云，没有别人。

直至今日，他都想不通，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去的。

“二位客人，到了。”

侍童的声音将岳如银从思绪中拉回来，他与夜无尘互看一眼，抬脚走了进去。

会客厅内站了两排人，有老熟人，也有新面孔，涂山微云坐在上方正中央的位置，见他们来了，和熙微笑。

岳如银见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他们二人相识于少年，如今，那人虽然还是一副年轻模样，但气质沉稳，相较于之前成熟了不少。

岳如银、夜无尘一同弓腰道：“妖王。”

涂山微云：“二位客气了，快快起来，青丘没那么多规矩。”

二人起身，岳如银作为跟着进来的人自是不能多话，老老实实站在夜无尘身边，听他与涂山微云和青丘长老对话。

夜无尘：“太微山夜无尘奉师命下山调查‘幽梦花’一事，如有叨扰，还请妖王与青丘各位多多担待。”

青丘长老面色不悦，“你们只是人界小小的修仙门派，来我们青丘地界调查，怕是不妥吧。”

夜无尘道：“长须长老，外界因‘幽梦花’而陷入疯魔的妖族，大都来自青丘，无尘也是奉师命，想必昨日递上拜帖，妖王大人应该已经与师尊有了联系。”

涂山微云点头，“天清歌确实与我说了此事。最近青丘也确实突然消失了许多族人，能将此事调查清楚，对于我族和人界也有一个交代。”

此话一出，长须长老虽面上仍是一脸不愿，但也并未多言，恭敬道：“是。”

夜无尘伏身：“多谢妖王大人的谅解。”

涂山微云道笑呵呵道：“小道长不必客气。这也是我族疏忽，自当由我青丘负责。”

“这位是？”

正垂着头的岳如银听见涂山微云的一吻，抬起头来，拱手道：

“在下银如月，是...”

是什么呢？岳如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道侣。”

轻飘飘的一句道侣，岳如银虎躯一震，侧首睁圆双目看向夜无尘。

本来面向涂山微云的夜无尘，感应到他的目光，也侧过头来。

那双眼睛里，仍旧是平日的波澜不惊，仿若这句话就和平时一句“吃了吗”一样，理所当然。

涂山微云笑着道：“原来是小道长的道侣。”

岳如银嘴角抽搐，赔笑道：“是，我与无尘近日结为道侣，无故造访青丘，还望妖王大人海涵。”

话落，他听到前方有脚步声靠近，于是抬起头来，涂山微云已行至身前。

他走到夜无尘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眼尾上挑，满含笑意。

岳如银直起身子，看向二人。

他知道，涂山微云应是早早便认出了夜无尘。不然，堂堂妖族的妖王，怎会让人界一小小修仙门派弟子的道侣，也跟着进入青丘。

面对曾经的旧人，岳如银强忍住想要上前打招呼的心情，偷偷从袖子的口袋里拨出一颗糖，手指轻捻，剥去糖块的外衣，侧头塞进嘴里。

甜滋滋的味道卷着味蕾，盖住了心中的酸涩。

他苦涩一笑，回头正巧对上涂山微云审视的目光。

“妖王大人，怎么了？”

涂山微云双眼微蹵，几息后，恢复平日温和的样子。

“这位银公子，倒是与我一位故人有几分相似。”

岳如银打哈哈道：“妖王大人实在太抬举小可了，小可只是一山村野夫，怎可与您的故人相提并论。”

涂山微云踱步到门前，仰头望天，徐徐道：

“是啊，他平日最喜红色，怎会一身白衣。”

岳如银眉眼跳动。

他以前真是过于招摇了。

涂山微云回身，“本王还有事，二位今日先回房歇息，明日再调查也不迟。”

夜无尘点头，“好。”

涂山微云先行离开，青丘的长老和一众管事也陆续离去。

长须长老在经过他们时，白眼翻上了天，岳如银笑眯眯回应，对方见他这样，气得吹胡子瞪眼，拂袖离开。

瞧他这样，岳如银捂嘴偷笑。

正笑得开心，忽而撞进夜无尘注视他的双眸，尴尬地食指在鼻尖上挠了挠。

这时，侍童来到二人身侧道：“二位请。”

岳如银清了清嗓子，一脸明媚笑着拱手道：“劳烦小哥了。”

那侍童抬眼觑了岳如银一眼，赶忙低下头在前方带路。

他与夜无尘并肩跟在侍童身后走着，回想起方才侍童的神情，他凑到他夜无尘耳边小声道：“我很吓人吗？”

夜无尘眸子微动，扫了眼前方耳根泛红的侍童，淡声道：“没有。”

岳如银疑惑，“那他为何不敢看我？”

闻言，夜无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岳如银被看得心底一颤，身体向后撤，环顾周围的风景。

从很久以前开始，他最怕的就是与夜无尘对视。

他是一个不祥的人，靠近他的人都会变得不幸。

将他亲手带大的天帝归吟因为救他死了；他一手带大的白虎也因为他的事情受到牵连，被关禁闭百年；将他视如希望的魔族妇孺，也因为他突然失去意识陷入疯魔，亲手杀死。

而夜无尘...

岳如银余光偷瞄一眼，迅速转过去。

被扔入轮回的事，大概也与他有关。

岳如银指尖轻颤，掏出一颗糖果塞进嘴里。

夜无尘的视线始终没离开过他，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二位，到了。吃食已经替二位准备好放在房内，哺食会在酉时三刻送过来。”

夜无尘道：“多谢。”

侍童伏身后匆匆离开，二人推开房门走进去，圆桌上丰盛的饭菜令人食指大动，岳如银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了下去，刚拿起筷子，手就被人抓住。

“洗手。”

岳如银抽回手，立马站起身去洗手后折回。

路上风餐露宿，他已经两天没有正儿八经吃一顿了，虽说是来调查事情的，但不先吃饱饭，怎么可能有力气办事呢！

狼吞虎咽吃饱喝足，岳如银替自己倒了杯茶，小口饮着。

对面的夜无尘笔直端坐，细嚼慢咽，他喝掉杯中的茶，双肘撑在桌上，道：“无尘，你就没有想问我的吗？”

夜无尘顿住，“没有。”说完，他继续吃饭。

岳如银继续道：“你就没有怀疑过我的身份？不好奇我为何缠着你来青丘？”

夜无尘放下手中的碗筷，肃然道：“月哥若是想说，无尘洗耳恭听；若是不想说，无尘也不会多问。”

这下轮到岳如银好奇了，“为何？”

“我相信你。”

仅仅四个字，在岳如银的心底荡漾开来。

他哈哈大笑，“无尘，你虽然话少，但语出惊人，有趣，有趣。”

夜无尘拿起碗筷继续吃饭，瓷碗下的唇角微微上扬。

等人吃饭是一件很无趣的事，岳如银一手托腮，眼皮渐渐发沉，终是寻了周公。

模糊间，他感觉到身体腾空，而后身下软乎乎的，忍不住用脸在上面蹭了蹭，继续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等岳如银醒来，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透，而他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

扫视四周，屋内仅燃着的一盏烛火旁，夜无尘一只手撑着头，双眼紧闭。

岳如银觉得愧疚，下榻穿上靴子，来到夜无尘身边轻轻唤道：

“无尘，上去睡，该着凉了。”

紧闭双眸的夜无尘忽地睁开了眼，吓岳如银一跳，还未等他询问，那人直接将他拦在怀里，双臂紧扣住他的腰。

“别走。”

声音隐忍颤抖，混着悔意，听得岳如银忘了及时推开他。

“别走。”

又一声别走，比方才的情绪更浓烈，仿若他走了，夜无尘就会心痛欲裂。

几番踌躇，岳如银轻声道：“不走。”

暖黄的烛火将两人映在窗上的身影拉得老长，两个孤独的灵魂在此刻抱团取暖。

蓦地，外面一声惨叫划破寂静的夜，岳如银垂首与腰间神色肃然的夜无尘对视，二人默契冲出房间。

夜无尘：他是我道侣。

岳如银：不，我不是，你胡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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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