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与清垂下头去，他被宽大衣袖遮住的双手握了握拳又舒展开来，他轻叹一声不做言语。
全场唯有晴月还带着笑，他含笑的眼睛直直望着九璨：“怪不得师父对晴月的邀战视之不见，正所谓鲲鹏眼中无蜉蝣，狮虎面对蝼蚁的叫嚣，又何必理会。”他拇指在食指上慢慢搓动着，“这样的师父，让晴月更想一战呢。”
面对每天致力于给自己疯狂加戏的晴月，九璨连一个眼神都没有赏给他，她只是靠在椅子上望向一直沉默的静久：“现在，继续谈。”
静久：这特么还谈个屁。枪都被顶到心窝里还有地位谈条件？
静久冷着一张脸状若自暴自弃：“贵国想要什么？”好想把晴月推出去吃枪子哦，可是晴月却又是Q国唯一能在国际上排上号的人物了，不保他才是昏了头的选择。
温与清以极快的反应列出一系列原计划里没有的不平等条约。
静久越听越觉得这些条约耳熟得厉害。仔细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这些条约正是第一次ZQ大战失败后Q国让Z国死神管理局签下的不平等条约的复制粘贴反转版。当时那些条约是在Z国惨败的情况下签订的，都让Z国前任死神管理所所长负罪难平引咎辞职，现在Q国仅仅是处于一个貌似的劣势而已，温与清哪来这么大的脸提这些要求？
温与清当然不会以为静久会怂到迫于九璨的压力签下这份能让他被钉在耻辱柱上的条约，他这么做仅仅是想恶心一下Q国，而他发现将Q国曾经对Z国的所作所为直接复制粘贴回去是最不需要过脑子还异常爽的，就比如上次给Q国的回执。
温与清在说完最后一条后对静久报以诚恳的笑容：“怎么样？贵国有什么别的问题可以同我方继续协商。”
静久生咽下一句脏话后将笔轻拍在桌面上：“贵国未免欺人太甚。我方全部驳回，重新拟定。”他与温与清对视着，平时带着虚假微笑的脸冷冰冰的，“哪怕有九璨前辈在，我Q国亦有一战之力，一人之力岂能逆天？贵国怕不是忘记百年之前，贵国哪怕高手如云，不也被我弹丸之地逼得节节败退？静久提此并非旨在炫耀或是威胁，不过是希望贵国能三思。”
“好汉尚且不提当年勇，贵国未免太沉溺于一时风光无法自拔了吧。”温与清一边在纸上罗列条款一边说，“这只是关于瓶中灵，后续我方还会针对您方非法囚禁我方死神魂体提出质询。如果贵国没有一个能令我方满意的答复，我方将直接提交证据至国际死神法庭。”他说完顿了顿，看了一眼晴月继续道，“贵国死神所作所为如何论罪您方不会不知道吧？”
静久冷笑：“您方如何会认为国际法庭会判定您方条款生效？”
温与清漫不经心：“Z国不缺那点钱，但贵国缺个晴月哦。”缺！我们真的缺那点钱！
“我建议放弃晴月。”九璨忽然插话，“养起来挺累的吧。”
静久：……您说的对，但我不听。
“我方所列条款尚且有协商余地，可国际法庭若判晴月死刑可就没有协商余地了哦。”温与清将笔一放，把纸推到静久面前，“其他可以商量，唯有第一条，释放我方死神魂体没有商量。”
静久继续本持“不见证据不落泪”的理念试图刚一下：“魂体？您方给出的证据……”
九璨发出了一声轻笑般的气音，见静久停下说话，一屋子所有人又望向她，她偏偏头：“啊，你们继续。”
静久说不下去了，刚才那一声明显带着浓郁的嘲笑意味，虽然九璨没有直说“这个我也能搞到直接证据哦”，但他没必要等巴掌打到脸上了才想到不该凑脸上去，于是他又自暴自弃了：“第一条我方可以接受，第二条赔款数目可以商议，其余条款恕我方难以答应。”
放宽全境入境门槛？公布百分之二十的资料库？七区不设阻拦？还有些什么欺人太甚的霸王条款，温与清想得这么美怎么不上天呢。
“赔款不可商议。”九璨再次开口。
“是这样的，您非文职死神可能不了解，按照国际数据统计结果，这个赔款数额多出于战败国，和当今情况并不适宜。”静久面对九璨不敢开嘲讽语气，带着科普的心态耐心解释道，“我们现在的情况赔款数额应该控制在这个数目的百分之五十之下。高出这个数目已经可以算作黑……咳，敲诈勒索了。”
九璨理了理额前的碎刘海，语气依旧平淡：“我们就是来勒索你们的啊。”谁叫你们有把柄在我们手中？不勒索才是傻吧。
温与清差点没给九璨鼓掌。这种话他在谈判桌上是绝对不可能说出口的，哪怕心里就是这个打算。大佬就是大佬，说了这么不要脸的话，静久连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静久憋了半天，最终化为一句叹息。
“释放与赔款不可谈。”温与清改口，“贵国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场关于不平等条约的争执进行了三个小时，最终以放人、赔款、开放百分之十资料库、放宽百分之十额度的入境门槛和许多细碎的小条款达成最终协议。静久将协议推给Q国死神管理所所长时整个脸都是黑的，浑身散发着“我想杀人”的戾气，吓得所长拿笔的手的都在颤抖。
当与温与清和九璨辞别后，静久的戾气更加没有收敛了，所长首当其冲地成为炮灰，中年男子的身体尽可能瑟缩着，一副饱受欺凌的模样。
“哎呀，静久你已经很棒啦。”晴月挂着毫无诚意得笑一边摩挲着那根带着血丝的木簪一边说，“要不然我们会更惨呢。”虽说带着夸奖的意味，但语气却嘲讽到了极点。
静久一点都不想理会晴月，祸是晴月惹出来的，最终这个罪魁祸首一副“不关我的事”的清闲模样，没有一点点自责和担当，他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撇下众人走了。
晴月将簪子揣回怀中，回头望向背后渐行渐远的九璨，偏头笑出了声，他的笑声越来越大，眸中的红色也越来越浓郁，沉淀出了一股血腥般的色调，他笑得停不住甚至几乎要站不稳：“静久你是个懦夫啊，被欺压成这样都不敢开战吗？”
静久停下了脚步，声音冷冰冰的：“你在发什么疯？”
晴月回头收敛了所有笑意，手还揣在怀里，一步步走向静久，在他面前站定：“我说，开战啊，听不懂吗。”
静久被气得笑出声：“你是不是被九璨虐爽了？三番五次去找虐。我早知道就该放弃你。”
“放弃？你在说什么瞎话。”他直了直身体，面上一丝表情也无，“若不是欣赏你，一个Q国留得住我？”
静久攥紧了拳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无话可说，Q国能留住晴月这个战斗脑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他静久和晴月“臭味相投”，都是个天生的激进主义，带着近乎失去理智的疯狂。可他得到的越多越患得患失，他渐渐不再将Q国作为他的试验品了，他不敢用Q国做冒险了，晴月对他失望简直就是毫不意外的事。
“正如你所说的呢，我被九璨虐爽了呢。”他又开始笑起来，偏执与疯狂明白写在他的眼中，“我宁愿跪在九璨脚下，都不愿意陪着一群蝼蚁玩无聊的过家家。你要想玩养成游戏，别把我当成NPC。”
静久按耐住想和晴月打一架的冲动，他早就转行做文职了，论战斗，虽然一百年前他只输他一招，现在在晴月眼中却一点都不够看了，他半天从嘴里只蹦出两个字：“疯子。”
晴月向前走去，冲着背后挥了挥手：“你明白我喜欢这个称呼。可惜了。”
可惜了，曾经和我一样喜欢这个称呼的你，也变得平庸了呢。
相比较Q国这边的分崩离析之状，Z国这边的温与清并没有谈判大获全胜的欣喜神色，他和九璨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后才开口：“你真的能……提取魂体的记忆了吗？”
九璨应了一声。
“没必要的……”温与清看了看手中的协议，有点苦笑的意味，“这一场谈不下，我还有别的办法的，你这样……没必要。”把自己放在众矢之的，只为了换取一个谈判的胜利，太不值了，他受之有愧，Z国也受之有愧。
她已经退休了，抛开情理，她已经是个自由人了，出手干预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有害无利。他以死神管理所所长的身份会因为问题的解决感激九璨，但他作为一个个体人却不愿意九璨处于这种危险的境地。
“你并不用担心或者自责。”九璨神色不改，“这是迟早的事情。”
“不过说来很可笑。”温与清仰天带着自嘲的笑意，“生前保护不了你的我，凭什么认为你会需要我的保护。”
“我也不是为了谁。”九璨和温与清相处千年，他会想什么她都一清二楚，“无聊而已。”
漫长的余生，如果了无乐趣，就显得毫无意义了。Z国有很多她认识的人，养育了她，她自然会全力保护Z国，只是这不是她余生的意义罢了。
掏出笔记本记下晴月语录：
我宁愿跪在九璨脚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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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分崩离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