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依然在下，血滴落在天井中央的水池里，不时激起几缕淡淡的白烟。池水的颜色很暗，无法透过水面看清水中有什么。
陆乔半跪在池边。很奇异地，他是军人出身，虽然总是显得有些懒散落拓，但细究起来，他行止之间从未有过片刻的颓唐萎靡，哪怕是此刻半跪在地上的姿态都是笔挺而英气的。
他盯着水面看了一会儿后，朝池水伸出了手。
“陆乔！”唐时忙按住他的手。
陆乔道：“没事。”从高空下来后，他的手就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他直接伸进了水池中，好似丝毫不担心池水会对他造成影响。
唐时担忧地看着他的举动。
陆乔的神情平静，他静静地感受了一阵，抽出手，池水并没有对他的手造成任何伤害。
他抬眸看向唐时，“是水，只是水。”
唐时皱眉，“那为什么水面如此浑浊？”
“最上面只是一层混淆视听的油膜。这水里面什么都没有，连尸体都没有……信我，唐唐。”陆乔看着唐时的眼睛咧嘴一笑。
唐时愣了愣，也微微一笑，“信你，你是陆神。”
陆乔的心情像是突然间好了起来，深邃的眼窝中眸光明亮，“看来节目组的NPC虽然过于逼真，却也还是有所疏漏。”
唐时默默地看着对方眼中的神采，犹豫了一下，“但也许……这水池里是有过东西的呢？”
是不是当真曾有过红人的身体落入水池中，但他们是火焚之后的“活死人”，他们不会死，所以……所以他们从水池里爬出来了，宛如无事一般地爬回了这座大楼中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等待着再一次出击？
陆乔似是早就想到这个可能，不意外地赞了句：“好想法。”他起身，朝四周张望了一下，示意唐时跟着他走过来，“所以我们还需要更多的线索，也许刚才那些真正的‘熟透之人’我们还会再遇见。”
天井的中央对着大楼有三个入口，他选中了其中最大、看起来像是正门的一个。他和唐时一同走过去，刚来到门前，大门感应到了有人到来便无声地滑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雕塑喷泉，喷泉的水清清亮亮，雕塑上刻着一头古怪的动物，像是猎豹，豹头却被整个地扭转过来，像是被恶意地扭转了180度，变成了怒视后方的可怖模样。
而被它所“凝视”的墙面上有一副巨大的玻璃框架，框架里面空空如也，仿佛里面曾经盛装过什么告示或是文书一类的东西，但那东西已经不在了。
陆乔皱眉看着眼前的雕塑。能将头转到这个程度，想必椎骨早已断了，它的生命本该已经逝去，但它依然瞪着身后不知名的某物，脚下还踏着一头羚羊。
“……即便死去，也要带猎物一同堕入地狱么？”陆乔低声，“这里可真是诡谲。”
唐时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有一个人却比他更快地开了口。
“终于看到人了，谢天谢地，我可真是后悔来参加这破节目。”那是个女人的声线，她讲话的语速放得很慢，让人听着心底不太舒服。
陆乔循声望去，看到有两个人正朝这里走来。来者是两个女人，走在前面的那人个子高挑，留高马尾披长风衣，气场很足，后面的一个要矮一些，穿着中规中矩，脸庞青涩，眼神很纯净。
“哎呦，我们运气不错。”高个子女人走到他们身边后，笑眯眯道：“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战神陆乔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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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常驻嘉宾陆乔终于遇到了第一位同伴！这位姑娘也是一位身手高绝的嘉宾，她同样军旅出身，只不过因伤退居二线，现在还在为军部效力，是一位能帅哭万千少男少女的女Alpha！她就是今天的第二位嘉宾，付明棠！】
【然后，接下来请允许我介绍我们的第三位嘉宾。喔，这一位是我们今天的第一位素人嘉宾，小姑娘年纪很小还在读书，希望在我们的解谜游戏中不会受到欺负。】主持人开了个玩笑，【当然我想有陆神和付明棠在，总不会给怪物欺负别人的机会。那么，欢迎可爱的beta小姑娘，肖潇！】
看着最新入镜的两个嘉宾，贺云霆眼里难得掠过一线讶异，“付明棠？她怎么来了？”
节目开始时，主持人介绍过嘉宾名单中会有一位出身军营的女Alpha，但他可没有想过，来者会是她。
牧羲和安抚地朝他摆摆手，“是我叫她去的。”
贺云霆怔了一瞬，仿佛陡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倏地抬眼，“你怀疑陆乔？”
牧羲和好笑地乜了他一眼，“你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过是看着她和陆乔经历相似，找个机会撮合撮合他们罢了。”
贺云霆的面色依然凝肃，“陆乔和付明棠，你在发什么疯？付明棠是个Alpha，何况你明明知道陆乔的父亲是被——”
“云霆。”牧羲和出言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温和平静，“你说的我自然知道。只是……云霆，我以为你会比陆乔更懂我。”
贺云霆生硬道：“懂什么？我不懂。”
牧羲和唇边泛起浅浅的笑意，他慢吞吞开口：“你不在权谋的漩涡当中，很多时候，你是有喘息余地的，而我没有。”
贺云霆的脸色阴沉，牧羲和却依然淡笑。
“没有余地的人，行事总是要分外小心。陆乔是我的好伙伴，是坎都索斯联邦最英武的一位战士，我从不怀疑他的强大，但你明白吗，云霆。越是强大的人，越是没办法被掌控。他们随时都可以去任何阵营，随时可以转化立场，随时可以拥有全然不同的信仰，——”
“够了！”贺云霆猛地起身，桌上没有喝完的咖啡被他的动作带得一颤，溅出的咖啡落在一旁的文件上，变成了几滴可笑的污渍，“牧羲和，你身为联邦元帅，怎么可以怀疑自己的战士！”
牧羲和和气道：“坐下，云霆。这不是怀疑，这是必要的求全之策。正如你所言，作为联邦元帅，我不能放弃一个如此优秀的战士，所以我要给他机会召他回来。但同样地，也是因为我身为元帅，我要查清楚三年前那场败绩的真相。倘若当真与上将陆乔有关，我若是轻易相信了他，允他回军，就是对联邦千万居民不负责任。云霆，你不在我的位置上，我终究不能只看私情。”
“我没有叫你只看私情。”贺云霆目光冰冷，“我只是希望你低头看看自己的良心。牧羲和，陆乔在战场上坚持了那么多年，连医生都说就算他有S级的体质和精神力也禁不起这样消耗。你呢，你在做什么？你稳坐在你元帅的办公厅里，跟议会的那群手握笔杆只会空谈的守成者们耍嘴皮子！你身为元帅，你有多少年没有上过战场了！你现在还要要求陆乔去参加相亲节目，你说是给他一个走出来的机会，你难道不知道有多少人是端着看哗众取宠的小丑的心态在看陆乔的！现在陆乔听你的，他来了，你还要他与父亲死对头的女儿朝夕相对。牧羲和，你好，好得很啊！”
他越说语气越激烈，说到最后猛地一拍桌子，骨瓷的咖啡杯扛不住他爆发的精神力裂了道长长的缝隙，最后剩下的咖啡沿着裂隙缓缓地渗出来。
明知贺云霆已经暴怒，牧羲和竟依然是平静的，平静得仿佛没有受到一点触动，仿佛他并没有那颗贺云霆口口声声要他去看的良心。
“云霆，你该冷静一下了。”牧羲和的语气依然是淡淡的，“今晚看来我们不能再聊下去，我切断通讯，改日再会。”说着他的身影自虚空中淡去。贺云霆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无声地攥紧了拳——
他从来都不知道，牧羲和居然是这样看待陆乔的，如此清醒，又如此……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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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到付明棠的第一眼，陆乔就认出了这个人。
她很有名。就算她不是他父亲死对头付雄的女儿，她依然很有名。
毕竟在坎都索斯联邦，敢光明正大地闯入牧羲和的元帅办公厅公然示爱的人可没有几个。
陆乔曾一度怀疑，牧羲和找机会把付明棠调回二线的一个原因是担心付明棠被陆乔在战场上“失手”杀/死。
但除此之外，牧羲和对待付明棠似乎没有任何特殊。在付明棠公然示爱过后，联邦那么多的八卦记者，居然没有一个人拍到后续牧羲和与付明棠之间有任何逾矩的交流。
陆乔本以为他此生很难再见到付明棠这个人，以为牧羲和总会有意识地避开让他们相遇的机会，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陆乔看着付明棠，“元帅派你来的？”
付明棠还是笑眯眯的，她五官明艳动人，人如其名恰似一朵海棠，“陆神很有自知之明。”
陆乔笑了一下，“不敢当。”他侧头对唐时道，“走吧。”
唐时愣了一下，没有说话，默默地跟着陆乔越过付明棠。
付明棠凝视着他们两人，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目光落在唐时的手腕上，忽而开口道：“好漂亮的小哥哥。”
陆乔并不回头，唐时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嫌隙，也只是礼貌地微笑，“你也是好漂亮的姑娘。”
付明棠看着两人朝背离她的方向走去，静了一会儿，忽然扬声，“陆神不想知道我们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闻言，唐时的脚步一顿。
陆乔却不为所动，只头也不回地朝后摆摆手，“没兴趣，送你赢。”
他没有意动的意思，唐时自然也跟着他走了。
付明棠盯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看起来跟解谜相比，好像还是找到配对之人更有趣呢。你说是不是，肖潇？”
跟在她身边那个一直沉默寡言的beta小姑娘怯怯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付姐姐，我不知道。”
付明棠失笑，笑着笑着又摇摇头，“送我赢，但我又不想赢啊……”她拍拍肖潇的肩膀，“走，我们跟着这个陆大哥去，你记住，他啊，他可是全星际最靠谱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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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争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