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究竟是什么意思？！”迟夕冷着脸将传呼机拍在了桌上。

传呼机上显示的，正是迟夕与谢烬微专属配对成功的消息。

“迟夕向导，请保持冷静。”办公室里，一名身着正装、身形瘦长的男人慢条斯理地推了推眼镜，“这是中心商量后得出的最佳的结果。”

“谢烬微哨兵的精神狂躁数值常年在警戒线边缘徘徊，向导一队曾调换过多个向导尝试疏导，都没有很好的效果。中心讨论后一致认为，你是最适合的人选。”

一旁的谢烬微打断了男人：“不需要。我会继续配合向导一队的疏导，请不要强迫迟夕，这并非我当初申请的本意。”

“谢烬微哨兵，希望你能够有身为联邦重要战斗资源的自觉，这次的安排与你的个人申请无关，而是中心的决定，”男人淡淡抬眼，“迟夕向导在前线有过丰富的经历，应该可以理解中心追求资源利用最大化的良苦用心。”

迟夕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那中心难道就不知道，精神壁垒损伤的向导在前线意味着什么吗？”

听见这话，谢烬微一惊，不由侧过头看向她。

在得知迟夕曾经有过很长一段的前线经历后，她立刻去调查了档案局的资料。资料中确实显示，迟夕在五年前的异变兽潮中受过重伤，但没有进一步的详细说明。她怎么也没想到，竟是精神壁垒的受损。

精神壁垒是哨向精神海最坚实的护盾，在维持能力输出的稳定性上起着重要的作用。对于哨兵而言，精神壁垒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抑制精神海的暴走；而对于向导，精神壁垒则保护其精神海不被强制侵入。

精神壁垒受到损伤后，想要修复如初极其困难。一位精神壁垒受损的向导，在前线不仅容易被精神系异兽侵入影响，同时也难以保持疏导效率的稳定。

男人微笑着看着迟夕：“迟夕向导在中心后勤已经退役修整了五年，这么长的时间，对于你这样优秀的向导来说，已经足够进行自我修复了。况且，就算精神壁垒受到了损伤，迟夕向导依旧是中心最强的向导，处于暴走边缘的谢烬微哨兵只有你一人成功疏导，便是最有力的证明，不是吗？”

“我想，迟夕向导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一位S 级别的向导在前线究竟意味着什么吧。”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担任谢烬微哨兵的专属向导，”迟夕沉思许久，抬起了头，“我不可能对其他有需要的哨兵不管不顾，这违背了作为向导的准则。”

男人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迟夕向导，无意冒犯，但我以为你已经从过去的教训中深刻反省了道理。当年，就是因为你想要守护所有人，才会最终连一个人也守护不了。”

这句话一落，迟夕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那双深不可测的黑色瞳孔中闪过一丝杀意，肃杀的眼神如同利箭一般刺向男人，谢烬微感受到她的精神海正在无形中翻腾，那袭天卷地的威压如同巨浪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是经历过战场磨砺的人才能拥有的气场，谢烬微第一次如此直白地体会到，眼前这个看似柔弱无害的人，是在无数残酷战斗中浴血而出的优秀向导。

“嘿，别这样，”男人举起手，无辜地耸耸肩，“不要这么严肃嘛。”

“谁说没有守护？”谢烬微突然开口。

谢烬微不动声色地握住了迟夕垂在身侧攥紧的手，掰开了死死攥住的手指。

粘稠温热的触感传来，迟夕的手心一片鲜血淋漓。

谢烬微对迟夕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转头看向男人：

“根据档案中心的资料显示，五年前的S级异变兽潮中，除了牺牲的士兵们，没有任何一位普通市民伤亡，”谢烬微声音响亮，字字清晰，“任何上过前线的士兵都明白，普通市民零伤亡，这一个看似简单的结果，背后究竟付出了多少。如果连这都不算守护——”

她与办公桌后的男人对视，丝毫不掩饰眼中的锋芒，赤色的瞳孔熊熊燃烧：

“那我倒想请教，在中心的定义中，究竟什么才是‘守护’？”

迟夕愣愣地看着谢烬微。

“咳，”男人偏过头没有正面回应，“如果哨兵也没有意见的话，迟夕向导也可以通过搭档配对的方式组合，这是中心能做的最大退步。希望你们都还记得，服从是士兵的使命。”

“那我希望中心也还能记得，当初对士兵做出了什么承诺。”迟夕不无讽刺地说。

男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迟夕：“当然。”

“搭档配对的文件将在今天下放，请在确认后即使签字。中心不久后将派你们到边区进行支援，在此之前，还请你们尽快磨合。现在，你们可以出去了。”

说完，男人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迟夕拿走了桌面上的传呼机，没有理会男人便转身离开。

“哎呀呀，可怕可怕，”等两人都离开后，男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壁垒受损后还能有这么恐怖的精神威压，真是怪物。”

“中心这么急着将她们配对，是匹配率很高吗？”身穿白大褂的女人从办公室书柜的隐藏门中走了出来。

“哦，夏尔，”男人转头看了一眼女人，随即露出了莫测的微笑，“恰恰相反。”

他从抽屉内抽出了一张写满数据的报告，夏尔凑过了身。

“匹配率......零？！”女人的语气有些不可置信，又看了一眼报告，“按照迟夕的等级，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她还成功疏导了处于暴走边缘的谢烬微。”

向导的能力等级决定了向导精神力量输出的最大值，而匹配率则会影响哨兵对向导疏导的接收度，按照常理，等级越高的向导，有着越高的大众匹配率。

“迟夕弄的鬼，她一向擅长操纵精神力。从以前开始她就这样，不服管教......”男人轻飘飘地把报告放在桌上，“这是在给中心甩脸色呢。”

“说起不服管，那个哨兵不也一样。”

女人笑着说。

男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一把武器，最重要的不是是否强大，而是是否顺手。”他将报告揉成了一个纸球，在手中把玩着，“无法使用的武器，哪怕再强大，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女人与他对视一眼：“可是现在，我们别无选择。”

男人漫不经心地将滑轮椅拉出，模拟着投球的动作：“快了，夏尔，不用着急。”

他侧头神秘地笑了笑：

“兽潮就要结束了。”

揉成一团的报告单被抛进了垃圾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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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机构中心大楼后，迟夕叫住了谢烬微：

“谢烬微哨兵，谢谢你。”

谢烬微不明所以地回头：“怎么了？”

迟夕沉默了很久，才抬头说：“谢谢你说的那些话。”

“啊......这算什么，”谢烬微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得意地笑起来：“所以，是被我迷住了吗？”

“请不要说一些让我想要撤回上述言论的话，”迟夕有些无奈，“而且，从资历上说，我是你的前辈，请注意分寸。”

“哈哈，我是在逗前辈啦。”谢烬微很自如地转换了称呼。

她顿了顿，看向迟夕：“所以，为我疏导的那天，我是侵入了前辈的精神海吗？”

“是我将你拉入进行逆向疏导的，这是当时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迟夕淡淡说。

谢烬微低下头：“抱歉。”

哨兵的精神海随着能力的使用会逐渐污染狂躁，这时就需要向导通过精神壁垒侵入进行精神疏导。但对于向导而言，一切刚好相反，他们的精神海需要绝对的平静才能保持能量的纯净，被逆向进入精神海，对于向导而言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

“谢烬微哨兵，你不用感到抱歉，”迟夕摇摇头，“这是我作为向导在紧急情况时的判断。”

“其实，一直以来，向导的疏导都无法平复我的精神狂躁。”谢烬微突然说。

迟夕有些没反映过来话题的跳转，呆呆地看着她。

“所以，当前辈出现的那一天，我真的感到很庆幸，因为那是我第一次从疏导中感受到平静。前辈的大海，既美丽，又广阔，我深深地被打动了。虽然我很高兴能够出现能够成功疏导我的向导，如果我的平静需要以前辈的痛苦为代价的话，那我宁愿不要。”

谢烬微突然牵过迟夕的手，抚摸着掌心的伤痕，抬头看向迟夕：“所以前辈，请教给我接受疏导的方法吧。”

从查阅了档案中心的资料后，她便无时无刻不为眼前的这个人感到心痛。她无法想象在那一次残酷的战役中，迟夕究竟经历了什么，站在空无一人的废墟上时，迟夕到底在想什么。

再也不想要前辈受伤了。这样的念头不停涌现，她无法理解这种冲动，但又不想将其归咎于对于向导的保护本能。

迟夕有些不自然地把手抽回，谢烬微的话让她感到棘手地思考了片刻。

“疏导障碍并不是一时就能解决的问题，我需要了解具体情况后才能给出方案，在此之前，还是逆向疏导的方法最为稳妥。”

“而且，”迟夕微微一笑，“请不必为我担心，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