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哥儿爹走到宝儿身后,照着他后脑勺,一个大巴掌抽就过去,同时龇牙咧嘴、穷凶极恶地吼:“作孽的小畜生!家里到处找不到你,你怎敢到处瞎跑!只怕你活不成了!”
宝儿才多大点的小人儿,一抽就倒。
官哥儿爹拎小鸡崽一样拎着宝儿一只胳膊把孩子整个拎起来,骂骂咧咧地还想上手打大耳刮子。刚抬手,身不由己,他整个人飞出去了!
原来洛书河见到宝儿挨打,瞬间撩起锦袍急奔过来,夺过宝儿的同时,对着官哥儿爹的腰一脚飞踹,将人直踹出五六米远才落地。
官哥儿爹感觉腰都要断了,稀里糊涂地坐在地上要起又起不来,只能抬了头,见一个好似戏中武松般高大的神人抱着宝儿,翻来覆去地检查。
宝儿长到三岁,没挨过这么重的打,闭着眼睛一顿嚎哭,那眼泪挂在小脸上,别提多可怜了。幸好帽子厚,没有受伤。洛书河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恐怕惊了宝儿,不敢提高声音,只是冷笑地对官哥儿爹道:“青天白日,如何敢伤我的孩儿!”
洛书河说完又上前一脚,暴踩在官哥儿爹的胸口上,又几脚跺在他□□上,毫不留情,每一脚都透出凶残。围观的男人们个个想捂自己的□□,都不敢上前劝架,恐怕连累自己遭殃。
官哥儿爹还没反应过来,疼得爬在地上哭天喊地:“明明是我的儿子!青天白日,如何抢人家儿子!街坊邻居来看啦!杀人啦!杀人啦!”
崔永福气喘吁吁地跑来,恐怕洛书河弄出人命,死命抱着洛书河的腰要把他拖开:“切勿动手,都是街防,误会误会!”
见是熟人,官哥儿爹眼睛一亮:“崔大哥作证,各位街坊作证,这孩子明明白白是我儿子!”
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个年老的看不过去说:“便是你儿子,多大点的羔子,这般发狠大力打他!”
官哥儿爹忍着痛,唾沫横飞地赌咒发誓:“若不是我亲儿子,叫我路上撞死!为的他日日贪玩,不知叫我悬了多少心!”
崔永福在一旁插嘴都插不进去,他叹口气,把官哥儿爹指天划地的手摁下来:“沈大哥休要开玩笑,此位便是祝婆婆口中常提的孙子,昨日已寻到坝里,祖孙团圆。宝儿是这位大爷的亲儿子,如何成了你的儿子!今日祝婆婆托我带大爷看房子,要搬家哩!”
官哥儿爹一听,唬得全身都软了。魂不守舍间,又被揪着头发提起脑袋,对上一张好看却冷峻的脸,一字一字地接收警告:“今日看在崔大哥面上算了,下次再欺负我儿子,定不轻饶!”
街上平日就和官哥儿爹不对付的人,见他挨打心中痛快,抱着胳膊闲闲地靠在墙上,趁机落井下石:“沈大哥平日如八脚的螃蟹般,竖了二个大钳四处夹人。不想今日出门未挑日子,被人家亲爹把钳子掰断了!”
这话仿佛自带刀光剑影,官哥儿爹害疼,缩成无脚螃蟹,唯恐再挨洛书河打。
宝儿被洛书河抱在身上,哭得停不下来。洛书河心疼坏了。昨天他还夸口,以后宝儿绝不会再被人欺负,今天宝儿就挨了个大的。他自责不已,一边走一边专心哄宝儿。
宝儿哇哇哭着,一边哭一边用小手指着大街,意思回家。
洛书河握着他的小手,很耐心地哄他:“宝儿想太太是不是?”
宝儿满脸泪花地点头。
洛书河掏出手绢给他一点点地擦泪:“再等等啊,我们吃饭就回家。有好吃的肉肉。”
宝儿哭着摇头不肯。
崔永福看宝儿这个倔强的哭法,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唯恐洛书河恼了。谁知这般威武长大的汉子,比妇人还耐心,又拿手绢擦,又买八宝糕,又在摊上买小木狗,又抱着孩子在桥上看船,还指了船上一只小白狗给宝儿看,终于把宝儿哄得肯咧出小白牙笑了。
洛书河看宝儿不再闹着回家,这才放下心,扭头招呼崔永福往酒楼走。走了没二步,被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男子拦住。
洛书河心中一惊,抱紧宝儿,瞬间想起无数糟糕的可能性,但面色不变。
男子身着青衣,家仆装扮,白净面皮,目带精光,下巴留了几根胡须。他恭敬地作了一个揖:“我家主人欲邀客人酒楼小叙一杯。”
男子说完朝身后展手。
洛书河顺着他的手势望去,七八米远处,热热闹闹的商铺间有一间宽宽绰绰的木制酒楼,楼上挂着黑底金色的三字牌匾:天香楼。远远看见楼内整洁,布置精美,小二穿梭其中,模样清爽,精神利落,想必其中的客人非富其贵。
洛书河拿不准对方是什么人,恐怕有祸事,婉然谢绝:“多谢你家主人,只是不知名姓,素昧平生,不必了。”
男人执意拦在洛书河前面,平静有礼,态度坚决:“客人爱惜时间,小人本不该搅扰,只因我家主人见客人骨格非凡,魁伟轩昂,心有仰慕,有意结交,特命小人竭诚请客人一叙。在座者唯我家主人,再无其他。”
洛书河看青衣男子目露精光,气质精悍,不像一般人,倒有点保镖的意思。这种人,必然出于大家。现在的他惹不起。
他只好含笑道:“既如此说,你且带路。”他又掏出一块碎银约有半两多,递给崔永福说:“有劳崔大哥。你先找个地方吃饭,等我完事再来找你。”
崔永福不肯要:“事情还没办成,如何敢要大爷银子。婆婆跟前,我也说不过。”
洛书河笑道:“崔大哥说哪里见外的话,且接了勿要误事。”他把银子一抛,崔永福条件反射地接住了。
崔永福面有愧色地捧着银子,“大爷放心自去,得闲了再说。我在对面茶馆里,专等大爷。”
青衣男子恭恭敬敬地在前面领着,将洛书河一直领到天香楼二楼一间雅间门口。又有一个青衣男仆高高揭起红底金色鹤纹的锻帘,青衣男子先进去,洛书河抱着宝儿,低头随后进入。
里面扑鼻的芬芳温暖。原来屋内熏着香,又放着旺旺的炭盆,屋子一暖,越发把香气激出来。
洛书河飞速地扫视四周。见屋内太热,窗户微微开着,南窗临街,西窗临河。东面是白墙,上挂四幅画,分别是梅兰竹菊。墙角两端摆着二盆高脚凳,凳上各有一盆纤长秀雅的兰草。
屋正中是一个十人座的圆桌,画下坐着一位年轻公子,穿一件鹦湖蓝潞绸袍子。他身后是两个男性下人,一个年纪二十多,一个三十多,都垂手站着。
南窗下坐着两个卖唱的佳人,粉白的脸,黑长的眉,红嘟嘟的小嘴,都才十七八的年纪,各自抱着一个琵琶叮叮咚咚地弹。洛书河进来时,两人也没有左顾右盼,更丝毫没有影响手上节奏,显然在这行当内侵淫已久,十分专业。
公子见洛书河进来,春风满面地站起,双手抱拳:“天假之缘,今日得遇兄长。”
洛书河忙放下宝儿还礼。
公子年轻很轻,估计二十左右,比洛书河矮半个头,不胖不瘦,脸上带着婴儿肥,眼睛又大又圆又亮,笑容灿烂,简直像只小狗。
主人举止天真,仆人恭谨严肃。洛书河心中已有推测:大约某位权贵之子,任性惯了,看中他的拳脚,以为是传说中的江湖之人,便使性子让下人唤他上来。
双方分主宾坐下,洛书河又把宝儿放一边的凳子上坐好。
公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洛书河:“小弟姓李,名延寿,字行昊。大哥以字唤我便可。今日小弟出门,见喜鹊在枝头跳闹,小弟估摸着必有一番奇遇,果然得遇兄长。”
小朋友年纪不大,礼数倒很周全。好在洛书河跟了温通判大半年,也学习了不少古代礼数,能招架得住。
洛书河道:“小人姓洛,出身柴门,无字,因家中排行第一,人都唤我大郎。公子若不嫌弃,可唤我大郎。小人贩卖丝绸为生。卑贱之人三生有幸,得蒙公子青眼,实不敢当!”
公子摆摆手道:“大哥万万不可如此自谦,我看大哥相貌魁伟,武艺高强,必然非池中之物,心中实在仰慕,便让下人请大哥过来,实是小弟冒昧,还望大哥不与小弟计较,你我兄弟相称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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