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弟弟什么的不重要。趁着尚逐明被一句“段阿姨”哄得心情不错，他赶紧说：“那必须好好照顾，这样，您给我两千块钱，就当照顾弟弟的费用了。”
……
听筒那边安静了一个上古时期。
“刚给你的钱，你小子花哪去了？说！”
“……”
尚煦捂了把脸，决定说实情：“我想找其他班老师补习，一节课100块钱，我补五科，一周就一共五节课，一个月就……”
“这么贵就自己学，你初中多牛？哪需要补习？”尚逐明生生打断他，“底子在那，花点时间就上去了！别偷懒！”
“……”
老尚同志对教育行业的了解恐怕在几个世纪前。这价位也就海中老师校内补习才这么优惠了，去了校外，一节课百多二百的机构和私人补习满大街都是。不加抉择的人多了去，好像钱扔了听个响，也能解决他们的人生焦虑。
尚煦盯着厕所的地板砖。
尚逐明对他的了解，差不多还停留在初中时期。毕竟高中后他干过的事待过的地儿，都没好意思跟谁说。
要是被尚逐明知道自己现在都年级倒数了，成后进班里的后进生了，哪还有什么底子，对面不一定会顺着电话线来揍他，但一定会失望透顶。
失望沉默还不如打断他的腿来得爽快。
刚刚帮尹粼提行李的时候他就听边上的人说，后进班就是学校的“实验班”，专给那些刚刚大学毕业的年轻老师练手的。
其实可以跟老师赊欠。但一赊至少是一学期，除了李图斌是自己班主任，他无法保证其他班老师乐意让他赊。
更何况，他还名声不好。
“行。我学。”尚煦抿抿唇，打算先探探消息再说，“其实我……”
尚逐明：“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猝不及防“嘟”一声，又挂了。
尚煦盯着手机屏幕，扶着膝盖站起来。黑乎乎的屏幕里映出他微微下撇的嘴角。
我他妈是谁，一蹬底子就能上天的学神，多牛。
他自嘲地笑，屏幕里的嘴角就微微一咧。
尹粼静静听他爸聊他妈，一讲就是全程。探访时间已经到了。
尚逐明接完电话，从外面进来。
“时间到了尹粼。”
“嗯。”尹粼起身，跟他爸互相挥手，算作道别，“那我先走了，再见明叔。”
“等会儿尹粼，”尚逐明搭上他的肩，笑得爽朗，“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联系叔叔，或者让尚煦来告诉我，我都交代过他了。”
尚逐明忽然看向别处，两手倒叉腰：“唉呀，叔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那小子，小时候真挺牛的啊，现在怎的一股混劲儿，学习都懒。他要是哪里碍着你，也可以跟叔叔说。”
“嗯，谢谢明叔。”
出了警局天都黑了。
还好，今晚风自委查晚自习，他不需要准时到教室。
尹粼坐着公交到山下，再一个人背着大书包跑上山。
在学校住太久，他很少有跑这么多路的机会。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头晕目眩了。非要追根溯源的话，大概也是下午中的暑。
“老大！”路上遇到刚从宿舍回来的汤布雷，“你去哪了？老廖刚刚找你。”
尹粼眯了一下发花的眼睛：“找我？”
“对啊，下午那些家长投诉到政教处去了，哎哟那个场面啊。老廖说……”汤布雷顿了一下，声音小了，“要严肃批评……”
“哦，批评……”
尹粼感觉自己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额角的汗大颗地滴落下来。
“批我？”他忽然抬头。
“你，还有纪检的谢虹部长。”汤布雷说，“我说找不到你，我替你，他说不行。谁替撤谁的职。”
“好……”他抹了一下流到下巴的汗，“没事不用管，我来处理。”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汤布雷朝他肩上用力一拍。
他身子一颤。
“怎么了？”汤布雷上下打量他，“这么累？去隔壁工地搬砖了？”
“没事。”尹粼越过他回宿舍了。
家事不外扬，尹粼对他爸在局里的事一直守口如瓶。如果尚煦什么都不知道就更好了。
偏偏那货还爱拿这要挟人。
天黑成一片，八月末依然高温，只是这两天夜晚有了山风。
尹粼拖着步伐爬楼梯上C栋三楼。还剩最后一段楼梯时，他已经不得不倚在墙上休息一会。
走廊灯散着昏黄的光，小虫往灯泡上一遍遍撞击。宿舍区里永远听得到门被风“砰砰”砸响的声音。
以前有人问他，怎么做到一直窝在学校这种环境里，做很多会长不得不做的事，遵守那些奇奇怪怪的规定。更有甚者说他比规定还奇怪。
很简单，学校有保安大叔等他回来拿校章，家里没有。
到了三楼，拐过弯是开水房，然后是 303，再往前一段就是他的宿舍 301。
刚刚拐角他就刹住了脚，301门口站着个人。
上身是敞着衣襟的校服，下身就一条短裤，趿拉着一双人字拖，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从301的门洞往里看。
那人转过头看见他，冲他招招手：“回来啦？我正等你呢。”
走廊的灯有点漏电，滋滋滋地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
“快点儿吧会长，晚修要开始了。”尚煦看他站着不动，过来拉他，“你刚从外面回来么？那还是休息一下吧瞧你汗出的。累么饿么渴么？”
尹粼呆愣地由他拉着，疲劳的大脑有点反应不过来。
被他拉了一会，就听他说：“那啥，能借点钱么？”
这句把他浇醒了。
“没钱。”尹粼撇开他的手走了。
尚煦在后面步步紧跟：“我暂时不借，只是问你能借我多少？五百？三百？”
“负数。”尹粼开了宿舍门就进去。
尚煦跟着进他宿舍：“别，别这样，救救哥。哥只有你啦。”
尹粼把书包往床上一甩，直接仰面躺上床，手臂贴在额头上。
有点烫。
“只有我……”
“那当然啊。”尚煦坐他床边，“你是弟弟啊。”
“……”
尹粼缓缓侧过疲惫的脑袋，目不斜视，目光炯炯。
“那你是弟中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