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煦渐渐恢复以前一心多用的习惯。

下课刷卷子，上课了接着刷，边刷边竖耳朵听进度，发现在讲需要的部分，就停笔认真听课。

慢慢地，好像找回一点以前学习的感觉。

第三节课下课还跑去十班，让秦雨勤给他介绍其他科的补习老师。秦雨勤这人有这样的成绩全靠拼，补习补得狠，逮着他帮忙介绍可方便多了。

几乎全科大补，一周的时间，除了周末全占满了。

但还差化学没找成。秦雨勤介绍的那位化学老师类似徐丽，态度比徐丽冷漠得多，直言不收他这样的。

早餐吃少了，上午两节课过去，尚煦已经腹中空空，回教室的路上眼前都冒星。

璀璨群星一路跟随他到教室。眼睛一花，甚至看到桌上有面包。

……

揉了揉眼睛，面包的塑料袋上还有个便签条。

正面：早餐谢谢了，还你的。——尹粼

反面“没毒”俩字被划掉，重写了句：有毒，你吃掉，别还我。

尚煦勾了一下嘴角。

细心还是会长细心，卡第二节下课的时间给他送点心。

他都能想象他板着扑克脸说这话的样子，跟查纪律科普校规似的。

让人想逗。

他抓了面包跑到隔壁培优，进了人教室就怼到尹粼课桌前。

尹粼抬了一下眼皮，又垂回去，接着整理上节课的笔记。

尚煦人高，他就一个街头蹲，脑袋还露在桌面之上。咬一口面包，享受地咀嚼。

“嚯，这是哪门子毒，这么香。”

“香就吃着。”尹粼笔都没停，在笔记本上刷刷写着。

尚煦指关节扣了一下桌边：“你都给我投毒了，不如毒发之前再满足我一个愿望？”

“想干嘛？”

“你化学那么牛逼，应该跟一些化学老师挺熟吧？”

“没有。”

面包差点噎在喉咙里。

尚煦把面包咽下去：“那你怎么学的？给哥教点经验？”

“我的经验不一定适合你。”尹粼语气平平，理所当然，笔端指指自己，再指指他，“我满分，你刚及格。”

尚煦：“……操，你不这么比会死？”

尹粼写完最后一个字，把笔记合上，拿了水壶起身，踢他一脚，“让一让，我打水。”

尚煦一撑膝盖站起来，咬着面包走人了。

不出几步就听尹粼在身后说：“想问问题可以找我，哪科都行。除了物理。”

尚煦止步，侧过身看他：“好，谢了。”

尹粼：“那请你帮个忙？”

刚想走，闻言他又退回来几步。

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不过能被班里断层第一的学霸辅导，还有啥他不能做的？

尹粼走近他：“刚刚佳铭找我组赛队，你替我组一下行么？不用干什么，比赛那天去凑个人数就好。”

尚煦差点把面包咳出来。

他耸耸眉：“机器人？”

“嗯。”

“不去，先走了。”

没啥他不能做的，除了这个。

林佳铭从教室外回来：“会长，我叫过他了。他不去。”

尹粼看着他逃似的，匆匆走出了教室，一秒不停留。

他自己还提着水壶，走出教室时经过林佳铭：“那我去吧。就是会有人说闲话，怕你女生脸皮薄。”

他，林佳铭，樊威，这三个人简直是行走的八卦制造机。

林佳铭笑笑：“嗐，都是小事。”

高考面前，其他都是小事。

尚煦秉持着这样的理念，腆着脸在补习课前请教了樊威N道大题。

樊威倒好生乐意，把“好为人师”四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题都讲得抑扬顿挫。

“看，这道题，其实这几个条件都用不着。”他用铅笔在尚煦卷上刷刷刷划掉几个数字，下巴骄傲地微抬着，“比较特殊，同类型的其他题就不能这么做啦。”

“漂亮。”尚煦鼓了两下掌，往卷上做个记号，“那这道题呢？”

“那道我还没讲完呢，你这就明白了？”樊威讶异道。

这时徐丽从别的老师哪儿窜门回来。

“怎么样啊樊威，今天讲的卷子做完了没？”她走过来，看到尚煦的试卷，“哦，这道啊。樊威，这个特殊方法你懂了吧？我都给你讲了五六遍了。”

“……”樊威的脸色跟抹了泥灰似的。

徐丽：“不懂也没关系，高考的时候按常规的来，抖机灵反而容易扣分。”

“懂，懂。”樊威赶紧声明。

“行，那我们开始。第一轮现在讲到第四道大题。先看一下题。”

徐丽给两人发了新卷子。说是第四道大题，还真整张卷都是高考的第四道大题。出最多的是数列，也有简单的函数题。

徐丽讲得是真的好，深入浅出的，还给介绍了不少提高做题速度的偏方法。

下了课，还给他们问问题的时间。

但徐丽显然只顾着给樊威讲，讲了一题又顺道联系了另一题，讲完试卷又拓展新的东西，全按着樊威的思路讲。

尚煦趴在桌边，就跟着蹭了全程讲解。一直到午休结束，才一起离开教师宿舍楼。

他发现徐丽真挺照顾樊威，下楼的时候都并肩走一块。楼梯窄，尚煦只能跟在后面。

“老师，下周我请个假吧。”樊威说，“文化节要到了，我中午要给他们社团开会。”

徐丽拍拍他肩膀：“好好弄。毕竟是省赛选拔。只要没什么大问题，你的考核我都给满分。”

樊威：“您放心，不仅没问题，我还会办得比以前更好。”

徐丽没接他话，回头看尚煦：“尚煦啊，那你的课也跟着停一次吧，正好你赶赶进度。”

“嗯。”尚煦点头。

“后周也请假。”樊威说，“我参加比赛。”

徐丽微微侧头看他一眼，优雅地走着：“其实你有校鉴，可以不用这些。”

“老师……”樊威苦笑，暗暗攥了一下裤子，“我的扣分情况……”

徐丽明白了，直点头：“嗯，那你还是两手准备，多个奖，面试有优势的。”

“机器人么？”尚煦多问了一句。

樊威：“是啊。”

尚煦能猜到他为什么偏偏今年参加比赛。就是想江山美人坐收。

啧，这人追妞追得还挺紧。

下课刷题，中午补习，每天用功的时间忽然就没有了间隔。只能靠体育课活动活动。

然而有人因为当会长花费了时间，每天挤时间学习，体育课也不想活动。

下午第一节课，尚煦跟沈东一起到楼下，就看到尹粼从另一边楼梯下来，腋下夹着作业。

还带习题册去操场写？

尚煦追上去，跟他一起走：“唷，不用请假，也能学习？”

“又没说不让带。”

他揶揄道：“啧啧，会长也会钻空子。”

“集合了集合了，别磨蹭！”体育老师在操场中央吹哨子，声儿特大，估计能传到山的另一边，“站那么后干嘛？都往前排站，把你们的作业放下！谁在后排偷偷写作业的期末扣十分！”

尚煦活动着身体，伸头去看尹粼的题：“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方丈。”

尹粼正往操场边上放东西。

什么方丈？？？

他大概是听错了。

做完准备运动，体育老师开始讲期末考内容。

“这学期我们学跆拳道基础，以后不用来操场，直接去体育馆一楼集合。期末就考这个。”

“今天先跑四百米，然后来这里集合，学个横踢动作。下节课再给你们用脚靶。”

全班顶着烈日跑操场，跑得快的一下甩了后面半圈。

尹粼在末尾，刚开始冲太快，两百米不到就喘气慢下来了。

尚煦匀速跑，一双长腿大步慢跨，速度也不比别人慢了。

经过尹粼身边，又慢下来，几乎在他前面倒着跑：“你行不行啊？喘成这样？”

“你管？”尹粼说话都喷着气。

“哦，那我走咯？”

尹粼还没说话，他就往前“嗖”一下出去了。校服后摆鼓起，刘海撩起。

就这么看他，看得有点入神。

他像是这座山真正的孩子，奔跑的身影融在了风里，又混又痞的野性和昂扬的少年气相得益彰。

有一瞬间他真的看到，当年他们重点初中学校那位学生代表的影子

尚煦喜欢说自己是混子环境出来的，没啥出息。尹粼就不那么想。

就像有些植物偏偏要从石头缝里破出，根茎才有韧度。

尹粼看了他很久，回过神来发现他已经到终点了，身边不远不近凑了一群女生在讨论他。

林佳铭上去给他递了瓶水。

跑完之后全班都累，集合起来东倒西歪，一个横踢都做得不伦不类。弄得老师一会儿叉腰一会儿叹气。

“行了同学们，自由活动吧。”语气听上去像是他自己解放了，“想练习的同学可以去体育馆。待会不用集合了，自己回教室。”

一堆人还坚持去体育馆练习。大家对体育期末挺上心，就怕不及格连高考都没资格，十二年寒窗就全泡汤了。

只有尹粼不担心，到操场边，拿了习题就去大石块那坐着写物理。

练的是选择题，最能捡分的题型。

在草稿纸上算着算着，旁边就有个无比干扰的声音。

“那是动能，你是不是看错了？”

“要不哥教你？”

“不用重力加速度，题目没给还用，一般是错的。”

“啊也不一定都是这样，你当我没说。”

尹粼写不下去了，偏过头，看到他大口大口地灌水。

他把笔放册子上，把册子递到尚煦面前：“帮我讲讲，真的。”

尚煦把瓶盖盖上，手背擦了下巴上的水，推开他的册子，问：“你每天打球么？跑步么？”

“没，有点浪费时间吧。”

不运动，怪不得帮高一搬个宿舍就中暑。

“那，”他把他的习题册和笔拿过来，册子合上，放到一边，“陪我去那边体育馆，练跆拳道。这个要考试，万一不及格不是更浪费时间？”

“不去。”尹粼把册子夺回来。

尚煦插着腰，抹了把汗，抖腿看向远处山顶：“我记得，好像有人让我保密还是什么来着？”

尹粼拔笔帽的手一顿。

把笔帽又盖回去了。

尚煦好笑地看他：“以后陪我健身，我给你保密，还给你讲物理。不亏吧？”

尹粼没说话，犹犹豫豫地被拉着走了。

体育馆里操场不远，但也要上几分钟山路。

他们去的时候人挺多，一楼场地宽阔，篮球场、羽毛球场，周边还有沙包和现成的脚靶。

然后尚煦算是明白他为什么不来练了。

尹粼行云流水地打出一套标准的基础动作，长腿一扫脚靶，体育馆里还有回音。

这个架势，一看准正儿八经学过。

踢完，收势，体育馆一楼静了几秒，掌声响了一片。

尚煦摸着下巴点头。

“可以了？”尹粼问。

“标准，帅气，相当可以。”

尹粼：“那我走了。”

“走什么走？回来。”

尹粼感觉后衣领被拎住，只能跟着后退。

尚煦笑眯眯：“会就教教哥呗？礼尚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