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佳铭偷瞄了评委席一眼——樊威不在，指挥的是他们副部长。她指着那方向看尚煦：“他也……”

尚煦摊摊手。

沈东啧了几声：“自己的公款，打算自己拿啊。不过他也得拿得到。”

秦雨勤凝眉，发现盲点：“他们哪来那么多公款？”他指着场中央的解说员，“那是广播站的学弟吧？去广播站借人，站长不得跟他们要公款？”

沈东阴阳怪气：“啧，活动花这么多公款，他还拿什么请徐丽吃饭哦？”

尚煦听到公款俩字，想起之前沈东提过：“老秦对这些组织挺熟悉？”

沈东勾住秦雨勤脖子，指着他直笑：“他以前学生会的，竞选干部少了两票，没当上。”

秦雨勤捅了他一肘子，看着尚煦说：“公款跟活动和干部考核有关系，所以有机会当然要炸上一笔啦。都喜欢转来转去的。”

尚煦手放兜里，其实没太大兴趣听。毕竟这些都跟他没关，他只是来凑人头的。

混水摸鱼，比完就算。

解说员：“好，现在请各队伍，把你们的杰作都放在篮球架下，比赛开始前禁止触碰机器人。”

“我拿过去咯。”秦雨勤抱起机器人。

林佳铭微笑，面露苦涩：“还没改装完，都不知道接口那里怎么办。”

秦雨勤看了一下接口：“没事，不装也无所谓。一会还有时间想，现在先拿过去吧。”

秦雨勤抱着那疙瘩从尚煦面前经过，尚煦多看了它两眼。

发现自己有点关心这台铁疙瘩，脸又缓缓转开了。

今年队伍多，场上就热闹，一热闹场外就吸引了更多的观众。全是大奖品引来的效果。

比赛是抽签决定上场顺序，一次上两个队伍，在观众看来两队之间就有一定的比赛性质，但最后还得看队伍完成任务的时长来决定前三名。

也即是说，两队里输的一方未必就不能进校队。

林佳铭抽完签回来，抽到了倒数第二组。

“不知道对手是谁。”秦雨勤说。

“怕啥。”沈东拍拍秦雨勤的肩，“谁还能比佳铭厉害？”

秦雨勤：“高一的呗，咱学校卧虎藏龙的。”

前面在比赛，他们就在候赛区等着。

尚煦倚在铁丝网上看。

可能是因为刻意忘记，也可能是现场项目接触得少，他自认对机器人已经没多少印象了。那些曾经令他废寝忘食如痴如醉的铁皮电路，现在只有种久远的陈旧感。

“来了来了，程咬金队的杀出号快到终点了！”这个解说员倒是很给力，“啊，爸爸队的龟儿子又赶上来了，赶上来了！来了！一起冲线了！恭喜程咬金！恭喜……龟儿子！”

众：“……”

爸爸队：“？？？”

尚煦挑了挑眉：“都这么起名？”

林佳铭笑笑：“学校自己的比赛，就瞎取。”

尚煦长长地“哦”了一声：“那咱们的就取个‘大爷’，怎么样？”

“……”林佳铭笑容凝固：“还是不了吧……”

“下一组，有请林檎队！队长是，林佳铭！”

十班的下了课就在场外堵着，为了给自家班长加油，拿出了包场的气势。听到名字先尖叫了再说，肺活量爆棚。

秦雨勤推推尚煦和沈东：“到我们了，上上上！”

他们面前摆了两张课桌，给人作改装用。桌前场地摆了比赛用的轨迹、小球、障碍物等等。林佳铭走在前面，去篮球架下取来机器人。秦雨勤就把一袋零件哗啦放桌上，打开袋口候着。

“他们的对手是，宥威励队！队长樊威！”

二班的人也在，评委席上那些机器人社的科技部的，个个举了个小旗。

等解说员和计时员商量完，对着话筒咳两声：“好，接下来是两队的改装时间，请各位选手准备——三，二，一，开始！”

秦雨勤暴风过境似的筛零件，林佳铭就在那拆机械臂。沈东在划水，但好歹还跟着学过点东西，给他们递递零件什么的。

尚煦就在后方自由溺水。拿了张椅子，就那么明目张胆地坐着，手掌遮在额前，仰头望天，仿佛能观出什么星象。

场外的人七嘴八舌：“喔，那儿还有个葛优躺的。”

“人不会玩当然躺了。来凑数的。”

“他不是那个濠中来的关系户？”

“不是吧，那是林佳铭诶，林佳铭怎么会找他？”

“被逼的吧，这货想搭便车。”

“哎，跟你们说，这混子还打过会长。没错，是风自委的会长。”

“我操？”

“谁打了会长？”尹粼在人群后突然出声，把这些人吓一跳。

这群人就是管不住嘴，随口八卦两句罢了。当事人一来，下一秒都若无其事地闭嘴了。

尚煦以为尹粼不会来看比赛，扭头看到了人，讶异地睁睁眼，勾唇笑了。

一笑，眼尾就往上提。

瞳孔的颜色被阳光照浅了，熠熠有光。加上脸的轮廓刚劲，是挺英气的。然而凌乱的稻草头遮下来，还是显得像个地痞。

尹粼跟着咧咧嘴角，把视线转向赛场。

“赢，一定要赢他们！”沈东做着打气的手势，“把他们公款吃干抹净。”

“会赢的。”秦雨勤低头捡零件，“赢了也没什么骄傲的。”

“也不能这么说。他找的那个高一的，好像叫齐宥，是机器人社特招的。”林佳铭从课桌前后退一步，“第一轮先不管了吧。先这样。”

她话音刚落，解说员正好喊停：“请选手停止改装，科技部的同学把机器人放在指定起点。第一轮投掷环节正式开始。”

尚煦掀掀眼皮。

宿舍区上方，晚霞的颜色渐渐淡了，夕阳最后的光辉一点点收缩，天快黑了。

篮球场的照明灯提前打亮，他们三个坐在电脑前，开始修改程序。直到解说员又一次喷响了话筒。

“预备！开始！”

……

场外的观众换了一拨又一拨，人数却居高不下。

林檎队靠机械臂的灵活优势轻松赢下第一轮，第二轮分拣项目的改装正在进行中。

尚煦看了一眼场地，这个分拣项目就是看机器人在规定时间内能将多少个蓝色小球放入筐中。不是一般的单独分拣，还有个抢夺机制，互相可以干扰对方的行动。

他坐着托腮，快睡着了。

迷迷糊糊看向对手那边，正好跟樊威对上视线。

对方好像还没从“他和林佳铭同队伍参赛”这件事里缓过来，眼神复杂得很。好像想说什么，但忙着比赛，就只投来一记眼刀。

尚煦眉心的疤点一跳，嚣张的神色像是化了那刀锋。随后他哈了个欠，干脆闭上眼睡觉，一会儿才有精神学习。

对面快被他气死了。

月底了，下周都要放国庆了，他还念着国庆前的一场月考。这是他回普通班的绝好机会。回不去，就又要等下一次月考。

“三，二，一，停止改装！请科技部的同学把机器人放到指定起点。”

耳边解说员的声音嗡嗡响。

“比赛开始！胜利号看上去如鱼得水啊，状态是越来越好了。要撞上林檎号了要撞上了！好样的！林檎号发挥还算平稳，没有被影响。唔，好像识别的速度赶不上胜利号呢。林檎号加油啊！”

解说员的呐喊飘在篮球场上空，尚煦屏蔽一切噪音干扰思考脑子里的题目，忽然灵光一闪，昨天尹粼留给他的那道化学题，倏地有了点思路。

对了，尹粼。

他歪头看向场外，尹粼还在刚刚的位置站着。

会长还在专注看比赛，大概几秒时间，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看了过来，表情有一丝无奈。

他想看看自己的解题思路对不对，差点就起身去问。想起选手不能和场外有任何互动……

他起身起了一半，又坐回去，看着赛场。

手控环节，这边是秦雨勤操控，对面是樊威上阵。胜利号这轮有点凶，好好的放着球不捡，偏要玩撞击，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但看了两分钟，尚煦也明白对方的战术。林檎号的识别确实慢了一些，不会再花多余的时间去对抗胜利号。胜利号的每一次干扰却是打断它识别的好手段，能为他们自己争取时间。

解说员：“漂亮！两方的成绩都非常不错！恭喜胜利号拿下第二轮的胜利！”

目前是一胜一败，大概算平局。

解说员：“林檎号也输了一轮，第三轮就是制胜关键，大家可以期待一下了，看看哪支队伍能有更精彩的表现！”

场外又开始潮涌似的呼喊两支队伍的名字，林佳铭遇到了对手，看好她的都跟着激动了。这场比赛成了全场焦点。那个高一的今天开始要出名了。

人群里还夹杂着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尚煦隐约听见有人在嚼他舌根。

“喂喂那个后面躺倒的！女神请你一起比赛能不能精神点儿别害别人输？”

“没玩儿过的还敢在那儿摆谱？”

“不知道的以为是个大佬呢。”

“就算不会玩儿也积极点儿吧，这不是起码的竞技精神么？”

尚煦冷哼一声，懒洋洋冲人群中的某一个说：“要不你也试试，被女神邀请一个咯？”

刚刚说话的人脸都绿了。

林佳铭也听见了，回头看他：“尚煦，没事的，谢谢你抽时间来帮我凑人。”

“嗯。”尚煦眼神困倦，扬扬下巴让她看前面，“专心比赛吧。”

林佳铭冲着他笑：“好。”

尚煦接着当吉祥物。

他忽然感觉到樊威的目光冷飕飕地朝这边来。他看回去，一直看到对方不得不收回目光。

“怎么办啊，就这几个零件。”秦雨勤看着桌上罗列的八个零部件抓狂，“刚刚就说要临时想，现在也想不出到底要换哪个啊！”

下个环节是轨迹赛，要沿着指定轨迹，避开障碍物，并把途中的目标小球带到终点。

林佳铭眉头紧锁，已经急得抱怨了：“怎么今年搞多这么个项目，所有项目凑到一起，还不如省赛一个一个比方便。”

“但……这也不是一个级别的比赛吧。”沈东啥也不懂，连跟着吐槽都没词儿：“省赛的对手，那不比现在变态多了？”

秦雨勤两手抓着自己的短发：“天哪天哪就别废话了，谁能想到第二轮会输啊，现在要苟不住了。”

林佳铭尽力沉着下来：“有点失算，第二轮还想跟他们比比机械臂的灵活度。樊威他们那台，不管是识别速度还是重量，都很适合轨迹，我们的设计很难跟他们抗。”

解说员：“还有五分钟，请选手抓紧时间。”

“五分钟？？？”沈东跟着他们愁，却也没法做什么。

时间一秒又一秒地流逝……

解说员：“还有四分钟。”

“要不就这样吧，再拆拆装装也是浪费时间。”秦雨勤瘫坐在椅子上，“放弃稳冠，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苟住季军。”

林佳铭还不想放弃：“不行，一定要换零件，尚煦，要不你来点，点哪个算哪个，我们听天由命了。”

尚煦忽然清醒，盯着天。

解说员：“还有三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