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家的事情很好查，很快就有负责相关事务的执事被带过来回话。
“回禀徐长老，弟子已查明，那名叫柯凡的少年，是主掌风林城的柯氏子弟，其父柯明安，其母方文兰，皆为苍阳峰弟子，夫妻二人皆于两年前，陨落于战妖域突发的那场兽潮中，战功卓著，所留遗产与抚恤资源，皆足额交于风林城现任主事，柯明安之父柯成宗之手。”
众人瞬间明白症结所在，那柯明安夫妻战亡，所遗之产皆被其父所占。
算起来，那柯成宗也是柯明安的直系亲属，这其中并无不符合宗规之处，只是那柯成宗太不是东西，一边霸占柯明安夫妻留下的遗泽，一边苛待他们留下的独生子。
听说这番解释，徐长老脸上的怒容更甚。
“功勋弟子战陨，所留遗泽，理该泽及他们所有直属至亲，那柯成宗身为一城主事，本就身家豪富，竟与一失去父母的孤儿夺利，实乃道德败坏，难堪大任！尔等经办之人只敷衍了事，无视此等恶行出现，令人寒心，当罚！”
被问责的执事不敢有丝毫异议，徐长老心中的火气这才稍缓，冷声问起另外一桩事。
“那子弟名额是怎么回事？”
另一位负责经办此事的执事赶紧回道，“回禀徐长老，柯明安夫妻各有一名功勋子弟名额，已由其父柯成宗派人提前领走两枚对牌，两个月前，苍阳峰弟子乐承义回宗为其女与柯凡报名，得知柯明安夫妻的名额已被领走，便用他与妻子的累积功勋，为柯凡兑换一个功勋子弟名额。”
同为子弟名额，也有差别，普通子弟名额只能保证其在通过简单的考核后，基本都能入宗，至于最后能成为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需要看其资质与运气。
若拿的是功勋子弟名额，基本可以确保能入内门，功勋弟子这一身份的评定要求很高。
累积的功勋达不到要求，纵有金丹元婴修为，也无法成为功勋弟子，他们的子弟也没有机会拿到功勋子弟身份。
例如此次，乐承义用他们夫妻二人的累积功勋，为柯凡兑换出一个功勋子弟名额，他们的亲生女儿就只能以普通子弟身份入宗，能否成为内峰弟子，需要靠她自己。
徐长老听闻此言，心中更加恼怒，“简直是荒唐！两名功勋弟子遗留下的独生子，竟然连一个功勋子弟名额都拿不到，那柯成宗实属贪得无厌！宗门竟能坐视不管？”
而且这柯凡还是那柯成宗的嫡孙，如此苛待一个失去双亲的孩子，简直是凉薄至极。
在场其他长老与主事们，也都纷纷附和，虽然类似事件并不罕见，但柯家这吃相也太难看了些，令人心寒。
若非那柯家小子还算幸运，遇上愿意真心对他的长辈，他根本没有机会入宗，宗门也不会知道他的遭遇。
但是也有长老忍不住出声道，“徐师弟，此事另一方，乃是那柯明安的生身之父，所行使的也是他的权利，宗门总不好直接去干涉人家的家事。”
徐长老瞬间目光锐利的看向对方，“若是李师兄不幸陨落，华离师伯将你留下一切，都分给许师兄他们，不给你门下弟子留半分，还剥夺你门下弟子继承你的遗府的资格，你可瞑目？”
李长老觉得，若出现对方所描述的死后场景，他不仅死不瞑目，还能气得从地下爬出来找他师父算帐。
他是孤儿出身，一辈子没有成亲，对直系亲属与亲戚族人之间的区别，没什么概念，只知上尊师父，下护弟子，才对柯凡的遭遇没什么同理心。
但听徐长老这么一说，李长老就能理解了，他虽尊敬自己的师父，也愿意将自己所拥有的好东西孝敬给师父，可是与此同时，他还很爱护能传承自己衣钵的几名亲传弟子。
若他师父将他的一切都占去，分给他那些同门，不留给他自己的亲传弟子，他肯定会死不瞑目。
“徐师弟说得对，是愚兄想差了，此等恶行绝对不能姑息，宗门一定要出面维护相关人等的利益，不能让他们遭受此等不公，让我们的弟子门人死不瞑目。”
徐长老这才满意的点头，再次环视在场众人，确定他们都无话可说后，才再次开口道。
“大家都知道，老夫这次是因身受重伤，才会退出战妖域，若宗门不能正视这件事，是不是老夫这次若是不幸陨落，后辈遭受这种对待时，宗门也只会袖手旁观？”
这正是徐长老发现柯凡的遭遇后，会特别愤怒的原因，他们这些人为了维护宗门声誉和地位，为了守护星源界人类的安宁，在战妖域舍生忘死的拼杀，自己至亲后辈的利益却不能得到维护，让他们如何放心，又如何甘心？
听到徐长老主动提起，在场一些年长的才想到，徐长老出身大族，与族中关系不睦，他若陨落，在徐氏嫡系势更大的情况下，还真有可能出现类似场景。
正在这时，殿内突然响起宗主秦谨为的声音，令在场众人迅速站起身聆听上训。
“是吾等思虑不周，致宗门规则存在遗漏，方才出现此等现象，理当及时拨乱反正，让蒙冤受屈者得到应有的公平，就由徐长老负责主持此事！”
众人闻言，皆态度恭敬的应下。
在徐长老发作之前，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抱着与自己无关的心态，但是听了徐长老与李长老的对话后，众人都已意识到，这其实是件关系到他们所有人的事。
谁都不希望自己死后留下的遗泽落入外人之手，自己最关心爱护的人，还成为被欺凌打压的对象。
徐长老正是在近两年前的那场兽潮突袭中受的重伤，回宗闭关至今才在人前现身，本是趁机为自己门下选几个合心弟子。
却没料到，竟然发现柯凡的遭遇，才会特别感同身受，如今得了宗主的任命，他打定主意要好好彻查类似事件，还所有的‘柯凡’一个公道。
柯凡不知道自己当众示之以弱，公开自身遭遇的目的已经达成，但他知道乐青怡教他的适可而止。
所以他在对方抬出他们的祖父后，就以欲言又止的悲愤姿态，无奈而不甘的放弃与柯杰的交锋，彻底坐实他的完美受害者身份。
无声胜有声的效果十分显著，不仅让关注场上情况的徐长老等人更为同情他的遭遇，对柯杰等柯氏其他人也更为厌恶。
与此同时，正在主峰峰顶对弈的两人，也有将这场交锋尽收眼底。
“真是人不可貌相，那小子看着眉目疏朗，气质平和，应当是个性格端方雅正之人，却没想到，他竟能有如此心机反应。”
若非他们不仅活得够久，还因身份关系，常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估计也看不出其中的端倪。
宗主秦谨为放下手中的黑子，随口回道，“历经坎坷后，还有人愿意不图回报的真心待他，这运道不错。”
因为在这世上还有人真心待他，所以那孩子虽有心机手段，周身却无半点阴郁不平之气，如心怀朝阳，充满生机与希望，让人对其心生好感。
而他们虽能看出对方的意图，也不会觉得反感，只因对方将事态控制得刚刚好，这才是一个还未正式入宗的小子，竟会引起他们关注的原因。
执白子的太上长老许谨元叹了口气道，“苍阳峰内多是心性敦厚、重情义之士，才能为同门做到如此地步，明安那孩子，真是可惜了，高师弟对他寄予厚望，却没料到，竟是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局。”
秦谨为闻言，真接撂下自己手中的棋子，有些意兴阑珊的回道。
“这种结局还少吗？你我谁未经历过？如今不过是越来越频繁了而已，我们早该习惯，纵是我等，又有谁能顺利活到寿元耗尽呢？”
话虽这么说，但是谁又能真正习惯呢？毕竟每次经历，都代表着一条或多条前途无限的鲜活生命早早陨落。
许谨元也没了下棋的兴致，站起身看向山下。
“真希望那个上古传说是真的，我们星源界真能出个天命之子，无论他是圣是魔，只要他能让星源界挣开这所谓的宿命，纵然他要毁天灭地，我也支持。”
“师兄慎言！”
口中告诫对方要‘慎言’，秦谨为自己却神色平静，看不出半点异议，修为越高，所处位置越高，他们越能清晰的感受到宿命施加在他们身上的枷锁。
“嗯？五行均衡的混元灵根？不对啊，本座怎么记得，他那堂弟仿佛说他是五行废灵根？”
秦谨为的脸色微变，他也注意到柯凡被测出五行均灵根的一幕，直接传音给负责功勋子弟报名登记事务的执事弟子，很快得到回复。
“苍阳峰弟子乐承义夫妻为柯凡报名时，上报的便是潜力值全达线的五行灵根。”
而他也能肯定，柯杰确曾当众说‘柯凡是五行废灵根，浪费入宗名额’，如此一来，这其中所透露出的信息，就很关键了。
无论是那柯家胆敢在功勋子弟测灵根一事上动手脚，还是柯凡在年满十二周岁之际，测出的确实是五行废灵根，却在两年后被测出是五行混元灵根，都是一件足以引起他们重视的大事。
而此时的柯凡在完成灵根测试后，感受到周围那些充满同情的目光，心中正不自在。
他不太明白乐青怡在他遇上柯杰时，为何要提醒他当众演那么一出，毕竟对方应该知道他早已对过往那些释怀，他其实更想当众展现出自己的洒脱大度。
如今他的遭遇被当众公开，引来周围这些同情，实非他所愿。
不过柯凡心里清楚，他师妹从不做无用之功，会这般要求他，肯定是另有目的，并不只是为了让他获取周围这些未来同门，或是可能会关注他们的宗门前辈们的同情，他只需配合即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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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