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晚。

何想在大伯家吃完饭，刚拿出手机就看到群里的数条@。

她往上翻了翻，前面是钟意他们在分享除夕夜的年夜饭，因为她一直没回复所以@她了好几次。

她赶紧回复：〖不好意思，才看到消息。〗

钟意秒回：【呜呜呜，还以为你放假把我们屏蔽了】

何想：〖没有[捂脸]，今天在大伯家吃饭，所以没看手机〗

钟意：【想想姐过年吃什么好吃的】

何想：〖就是普通的，过年会吃的菜〗

她怕会显得敷衍，补了句：〖没什么特别的，所以没拍〗

齐明：【你们过年会有什么活动吗？】

钟意：【看春晚】

郑年：【看春晚】

何想：〖看春晚〗

宋钰城：【 1】

钟意：【宋哥你破坏队形】

齐明：【我是说正月】

郑年：【没有】

何想：【没有】

钟意：【澄平正月灯会倒是挺出彩的，想想姐你不去看吗？】

何想：〖小时候喜欢，现在不爱去了〗

钟意：【好吧】

齐明；【灯会有什么特别的】

钟意：【[抠鼻]你懂什么，澄平灯会在我们省内挺有名的好嘛，每年省台都会来拍】

齐明：【真的假的，我去搜搜】

群消息暂时消停了会儿，何想切换到微博查看评论留言，挑了些评论回复。

没多久听爸妈说要回家，立马起身乖巧地和长辈告别。

到家后打开电视调出春晚频道，一家人陆续去洗澡，然后坐在电视机前百无聊赖地看着节目。

这好像变成了一种仪式，即便节目单里没有想看的节目，每到年三十这天还是会守在电视前，聚集在一起看着春晚。

随着春晚的播出，群里又热闹起来，钟意和齐明一直随着节目吐槽，偶尔发一些实时热梗，何想时不时回复几句。

【还在大伯家？】

屏幕上方弹出了宋钰城的私聊消息。

〖没，这会儿回自己家了〗

【哦，我看你没怎么在群里说话，以为你还在亲戚家。】

何想眯眼：〖你好意思说我吗，我可比你话多〗

【嫌我话少？】

【我也可以陪你多说点。】

〖？〗

〖好像是你先找我聊天的，是我在陪你聊天好吗。〗

【好的，谢谢你陪我聊天。[心]】

〖不白聊，一句五毛〗

【好】

下一秒宋钰城发来一个红包。

何想乐了：这么好说话。

她点开红包，200到账。

……

200？？

她只是说着玩的，还以为红包里面只有一块两块，谁知道宋钰城一发就是200。

她赶紧转账退回。

〖！！！〗

〖我开玩笑的，你怎么发这么多。〗

【一条五毛，我觉得还挺划算的。】

这是真心话，他怕转账何想看到金额会不收，所以故意发的红包，200是红包金额的上限，不是他想给的上限。

〖不行不行，你还是收回吧。〗

【好吧，单方面违约的话要赔双倍，200 400，一共600。】

【你确定要收回？】

何想：我靠……

〖黑心〗

宋钰城想到何想气鼓鼓的样子，心情大好。

下一秒，何想发来消息：〖前面一共聊了7句，还剩393。（本条我发善心不给你算〗

【……】

宋钰城上翻聊天记录数了一遍。

【两个字也算？】

〖算的，老板，单标点没给你算，我没一句话拆成几句扣算是我客气了。[微笑]（392〗

何想跟他聊天的时候很少会用那个默认的微笑表情，于是他问：

【……你生气了？】

〖没有（391〗

生气是没生气，但是她会较真。

【……】

〖老板是不是没话说了？（390〗

【我只是在乡下太无聊想找你聊聊天而已…】

【四周黑漆漆的也没人陪我说话】

【你要是觉得我很烦的话我就不打扰你了…】

【你好好休息】

宋钰城开始装可怜。

明摆着茶言茶语，但是何想偏偏就吃这一套。

〖黑漆漆的？你们家周围没别人住了吗？〗

不仅主动挑起话题，甚至连“计费”也没了。

【周围都是田，可偏了】

【开车开了两个小时，颠得我差点吐了，晚饭都吃不下】

【[可怜.gif]】

〖不对呀，我记得你晚上发的团圆饭挺多碗筷的，桌面也很亮堂，不像是是那么惨。〗

面对何想的质疑，宋钰城立马跑到外面，卡视角拍了个漆黑空旷的画面，拍的时候不忘把曝光拉低，以免散射的环境光会暴露细节。

照片发给何想后他继续编：

【唉，因为修图了，不修没法看呀。】

【其他都是长辈，吃完饭都去打牌了，一个年轻人都没有，只有我一个人。】

何想似乎打消了怀疑，只是问：

〖你这是在哪儿？我怎么没听你说过你住乡下。〗

她还记得宋钰城说他们家附近有条美食街，高中压力大的时候经常偷摸去吃宵夜。

【爷爷奶奶家在乡下】

【我们每年都在爷爷奶奶家过年。】

宋钰城一边回复，一边缩着脖子回到明亮温暖宽阔的一楼大平层，刚跑得太急穿着家居服就出去了。

正看电视嗑瓜子的宋母瞥了他一眼：“这么冷跑出去干嘛，外套都不穿。”

一旁的表妹已经观察他好一会儿，吐槽说：“表哥是不是跟女朋友聊天呢，一脸痴汉笑。”

宋钰城闻言用手机屏幕照了照自己脸：“有吗？”

“姨妈，表哥真谈女朋友了，他都没否认！”表妹说完不怀好意地凑过去，“表嫂长啥样，有没有照片让我看看。”

宋钰城把她推开：“有你什么事儿。”

宋母惊讶：“小城真交女朋友了？”

此话一出，旁边看节目的亲戚都将视线落在他身上，似乎下一秒各种问题就要像连珠炮一样发射而来。

“……”宋钰城头疼，只能解释说，“现在还不是。”

“表哥你不会在当舔狗吧。”表妹一脸嫌弃。

“……你寒假作业做完了吗，期末考试考了多少分，年级第几名？”

表妹给自己嘴巴上拉链：“好的，我不问了。”

摆脱了家人的八卦，宋钰城继续和何想聊天。

二人一直聊到午夜。

临近十二点，宋钰城突然问：【方便接电话吗？】

何想瘫在沙发上回复：〖方便倒是方便，有什么事吗〗

下一秒宋钰城的电话打来。

何想接通：“喂？”

“能听见吗？”宋钰城那边听起来像是在什么空旷的地方，声音裹在风里。

“嗯，能听到，有什么事吗？”

宋钰城站在院子里，看着漆黑辽远的夜空：“想在0点的时候，可以第一时间亲口向你送上新年祝福。”

……就这？

“你不能发语音吗？”

“……你很嫌弃接我电话吗？”宋钰城的声音有些低落。

“这个倒没有。”就是觉得没必要。

一旁的何母忍不住问：“想想，这么晚谁给你打电话？”

“朋友。”她随口附和。

何父追问：“是不是交男朋友了？你要是交男朋友了记得第一时间告诉爸妈，让爸妈帮你把把关。”

何想叹气：“不是，没谈。”

何母听到她的否认，忍不住唠叨：“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交男朋友了，隔壁王阿姨的女儿结婚都两年了，你连男朋友都还没交过。唉，也不知道我跟你爸什么时候能看到你结婚。”

“行行行，明年保准带一个回来。”

何母听她明显敷衍的语气，不满：“你去年也是这么说，结果今年还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我说干脆趁过年回来你再去见几个男生，我们小区那个吴阿姨前几天还说要给你介绍呢。”

听到又有要被拉去相亲的苗头，何想立马从沙发上爬起来：“我困了，回房间睡觉了。”

不等何母反应，立马回到房间关上门，像条咸鱼似的躺在床上。

电话那头的宋钰城一直在侧耳倾听她这边的对话，听她回了房间，这才开口问：“明年打算带谁回家？”

何想确实是有些犯困，她闭上眼睛，语气懒懒的：“那话说的我妈都没信，你还信了。”

“如果你想的话说不准真能带一个回去呢？”

何想想了想：“你说付子望？”

“……”

何想继续说：“我俩进展应该不会这么快吧。”

“算了，当我没说。”

何想看了眼时间，翻身将被子裹在身上，忍不住抱怨：“宋钰城，你这么早给我打电话干嘛，怎么还没到12点。”

宋钰城瘪嘴，声音有些委屈：“你真和我没话说？”

“大哥，我们都聊了几个小时了。”她是真找不到话讲了。

“那你听我说？”

“也行。”何想松了口气，歪头趴在床上。

宋钰城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整理思路，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良久后缓缓开口：“想想，有些话我一直想说——

今年对我来说是很特别的一年，离开盛和之后我颓丧过一段时间，原以为自己对生活的激情和热爱都已经被消磨殆尽，不会再对其他事情产生兴趣。

直到后来遇到了你，和你重逢之后我们在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那些打着‘不让你留遗憾’的旗号去做的事情也给我带来了很多快乐，让我找回了最初的自己，找到了还没有变成‘无聊大人’的自己，我又开始对生活抱有期待。

也是在这一点一滴的相处里，也让我对你的看法发生改变，我慢慢发现当初只是看到了一部分的你，因为不了解所以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你、拒绝你，在一起的时间我越来越觉得遗憾、后悔……”

宋钰城的嗓音有些低沉，裹在风里，像是某种安定人心的经文，蔓延在周身的暖意更是让她昏昏欲睡，何想有一搭没一搭应着，这些话却并没有传进她的脑子里。

宋钰城听着她越来越微弱的应答声，停下来确认：“想想，你还在听吗？”

回应他的是卷过田埂的风声和漫长的留白。

电视里，倒数归0，主持人宣告大家迎来新的一年。

现实里炮竹声炸起，何想从梦中惊醒：“到0点了？”

宋钰城等炮竹声停息，终于无奈开口：“…你是不是睡着了。”

何想挠头，实在太尴尬了，最近几天熬夜画贺图睡得少，于是沾床就睡了：“不好意思，我实在太困了，你刚有说什么吗？”

“没什么。”宋钰城深吸口气，调整好情绪，淡然说，“祝你新年快乐。”

“你也是啊，祝你新年快乐。”何想送上自己真心实意的祝福。

虽然想说的话对方没有听到，但是——

“我是不是第一个给你送上新年祝福的人？”宋钰城问。

“不算吧，刚刚鞭炮响的时候手机收到好几条消息，应该是别人发的新春祝福吧。”

宋钰城：……失策了。

何想笑了笑：“不过我们是彼此第一个送上祝福的人。”

宋钰城唇角上扬，感觉有被安慰到。

无论如何，在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他们都能聆听到彼此的声音，仿佛就在身边一样。

“不过。”何想回忆着刚才电话那头传来的鞭炮声，觉得奇怪，“你不是说你们家附近都没人吗，怎么听起来像是有好多鞭炮一起在响。”

“……”宋钰城讪笑着找补，“回声啦回声，太空了这边。”

何想对此半信半疑。